因为身体状况的原因,李雪健淡出了荧屏、银幕一些日子,人们为一位正当华年与才情的优秀演员无奈沉寂而焦虑、
惋惜。然而好人终究一生平安,在初夏季节火辣辣的云南,一部由年轻导演朱文编剧、执导,著名导演田壮壮监制的电影《云
的南方》中,我们又看到李雪健从未曾懈怠的创作身影。这个身影比从前清癯许多,却让身畔捕捉他朴实言语、感受他朗朗生
命气息的人,不论先前怀揣着什么样的情绪基调,都能渐行渐悟,觉出生命的明朗和自豪。那个采访的下午,空气美好。
一开始我是匪兵
记:您36岁那年,因为电影《焦裕禄》和电视连续剧《渴望》两部戏,以很强的势头蹿红。但据说一开始,您是在
舞台演匪兵甲、匪兵乙那样的角色?
李:对,这些过去有过一些报道。最早我在山东农村呆了12年,上学、当工人、当兵期间,参加业余宣传队搞过一
些业余的演出。
记:您从小喜欢表演并有天赋吗?
李:不是。当时正好在贵州读书的那个学校的校宣传队全是女孩,需要男生。我是山东人,一口山东话在那儿很稀罕
,山东话在那儿就是普通话的感觉,于是我被约请到了宣传队。后来节目演得大家挺喜欢,出洋相呗。再后来一个偶然机会,
1976年前后,部队搞全军调演,我被借用就奔了北京。结果调演没举行,正好总政话剧团与二炮话剧团合拍话剧《千秋大
业》,我也参加了,主要是跑龙套及装台等零碎工作。再以后我被介绍到了空政文工团,1977年至1987年,又转业到
中国国家话剧院。在《焦裕禄》和《渴望》两个戏前,我演主角的是话剧《九·一三》,演林彪。演这个戏才
给我定了一个位——可以留在北京干演员这一行了,可以建立家庭了。在这之前,很多人都以为我是管理员。
整体上我很敬业
记:您这样的演员,是人们公推的好演员,不论从表演、从业态度、专业训练的基本功上,都与现在许多浮躁的演艺
明星不同。连台词的发音,都有一种塑造人物的讲究在里面?
李:“公推的好演员”,我不是很高兴接受。要说我只能说是敬业的,很投入的,很珍惜今天得到的一切的一个人。
至于你说的发音问题,我真没考虑过。我没有专门练过,在演话剧的人里头,我的声音不算好,挺“柴”的,在影视剧里演角
色还行吧。
记:在表演上,您是务求每个角色都有个性的塑造,例如《荆轲刺秦王》中的秦王,电视剧《水浒》里的宋江,都是
经过潜心塑造的。但很多时候,人们会纠缠这样一些角色的表演,是否“戏过了”,您是否会有一些郁闷?
李:郁闷。我这个演员不具备偶像特点,选角色都想选距离大些的,这是我的特定条件决定,不想老走一个形象。比
方说宋江、秦王两个角色,我到现在也不认为这两个角色失败,他们是有特点的。创作中通过导演、剧本,会体现出演员的特
点与智慧,但影视作品终归是导演的艺术。我不是导演,而其他人的心思也不在这上头,于是一个略为尴尬的结果是,整体看
下来,显得我的表演很“个”,很另类。但我强调我创作的过程,有一种成就感。
有一时我也堕落
记:国内对表演达到痴的程度并拥有自己的表演体系与方法的演员寥寥可数就这么几位。“痴”对于事业、追求是很
好的品质,但有时也耽误人,因为对自己要求太高,实际利益方面比较吃亏,您怎么看?
李:对,这个词很准,就是“痴”,戏疯子。对角色要求高,在选择上会有障碍。坦率地说,《荆轲刺秦王》付出那
么多后,得到的是不太好的评价,这对我有些伤害,于是我接戏随意了些,索性也来“戏说”,索性不拒绝人情了,堕落了。
但后来再看这些随意,又想扇自个儿。沉寂一段时间后,我还是很在乎对角色的要求,接戏绝对要看剧本、挑剧本,而且我学
会了拒绝。
记:您说自己有那么一段时间“堕落”了,但我们听起来言重了,没那么严重,太自省了。自省的人挺痛苦的。
李:我倒不觉得痛苦。我能认识自己堕落就能调整自己。认识到和能做到,是两回事。有能力调整自己的人,不因认
识而痛苦。没有这个能力,是会很痛苦。要学会陷进去后,很快能拔出来。
现如今我在领悟
记:据说《云的南方》让您心动,是哪些方面?
李:人怎么个活法都是一辈子。人的一生,也许有辉煌,也许丰富,也许背时倒运,但都是生命,而且生命的尽头还
有延续,精神上的、名声上的延续。
另外,看完这个剧本,让我想起我们的父辈。其实父辈们的思想观念一点不落后于现在的年轻一代,但他们所承担、
经历、创造的,我们不知道,他们没有表现也不轻易说。就像我在片中演的徐大勤,忙忙叨叨一辈子的一个人,退休后一下子
找不着北。人一找不着感觉后,就哪儿都不顺眼,躁动……年轻时为别人活,老了要为自己活可又不中用了。虽然如此,他在
慢慢寻找一些道理,寻找自己的位置。片中有他在梦中完成了年轻时认识不到也做不到的事情的情节。生活中的一些过来人不
就这样吗,谁说这些人没有浪漫?他们不郭是要给予后人更多他们认为妥当的东西。这部影片,是对父辈的理解与诉说。
记:拍摄到现在,您个人状况怎么样?
李:拍这部戏,我征求了医生意见,医生建议适量参加工作,是最好的药,对此我深有体会。反过来我能体会徐大勤
退休了没工作,多痛苦。现在我精神状态很好,不是一个废人了,活得有价值。
晨报云南专电首席记者杨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