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用幽默孙绍振专栏

　　生活、社交中，幽默变得重要了，但是，许多人都感到自己没有幽默感。有的说自己没有幽默细胞，有的甚至说，中 国人就缺乏幽默感。我曾经为此请教一位“中国通”。他大笑，说他不这样认为。

　　生活、社交中，幽默变得重要了，但是，许多人都感到自己没有幽默感。有的说自己没有幽默细胞，有的甚至说，中 国人就缺乏幽默感。至少不及西方人幽默。我曾经为此请教一位“中国通”。他大笑，说他不这样认为。因为，他所看到的中 国人在自己家人朋友面前就是很幽默的。他说，你们中国人很爱开玩笑，其实开玩笑就是幽默。晚上回家，在门口看到年轻的 侄女正和对象在门廊下吻别。我装作没有看到，拿出钥匙开门，他们发觉了。有点不好意思，对我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 连忙说：“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他们笑了。我又说：“我还什么也没有听到，连那‘吱—’的一声也没有听到。”他们笑得 更欢了。这种幽默技巧，可以称之为装聋作哑。明明是黑的要说成是白的。明明是摆在那里的事实，可睁着眼睛说瞎话。在现 实生活中，这是一种毛病，可是在幽默术中，这可是一种基本功夫。这种功夫的关键在于，事实和说话之间的反差越大，心照 不宣的默契越强。有一次，我主持一个学术会议，轮到香港的也斯(梁秉钧)先生发言。他很有学问，就是普通话不太好。我 作介绍时说，昨天我们的会议，都是北京的代表发言，什么都好，就是普通话不够标准，今天我们请本次会议普通话水平最高 的也斯先生上台发言。我一说，满场欢笑，也斯先生也笑了起来，等他一开口，笑声就更加欢快了。这种方法不仅可以用来调 侃，而且可以用来进攻，用来揭露真相。有一则古代笑话说：有一个人在一大群人中间，被虱子咬得很痒，用手摸得一个虱子 ，暗暗丢在地上，装作没事的样子说：“我还以为是个虱子呢！”另一人看穿了他的伎俩，过去把虱子捏起来，拿到大家看得 到的地方，说：“我还以为不是个虱子呢。”这是一种揭露。当然是很尖锐的。属于硬幽默之列，但是，这并不是惟一的选择 ，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设想：这个人把虱子拿到大家面前，待大家看清楚了，不说是虱子，而是反过来说：“嘿，还真的不是一 个虱子呢！”可能幽默感更强，睁着眼睛说瞎话，反差更强，人们心照不宣的程度更高。通常人们之所以幽默不起来，就是因 为太实事求是了，不敢名实不符。只有一些比较调皮的人才敢于声东击西。其实这并不神秘。我的女儿才四五岁时，就自发地 运用这种办法了。那时她还在上幼儿园，通常都是她妈妈接她，经过一条大道回家。可是，有一次她提出要从小道回家。走了 一段，才知道那小道的拐角上，有一个卖油炸糕的小店。她就把妈妈往那拐角上引。她妈妈看穿了她的计谋，就装作什么也没 有看见。直至那条小道快走完了，她的希望仍然没有实现。她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妈妈，不吃油炸糕，是好孩子吗？”明明 是想吃，偏偏说不吃，意图昭然若揭，为了她这样的机智，这样的幽默，她获得了两块油炸糕的奖赏。女儿十岁的时候，脚上 擦破了很大一块，皮肉都露出来了。血流不止，需要做外科缝合手术。一进入手术室，她就怕了。反复哀求医生不要用针缝合 。在缝合的过程中，她大哭大叫，哀哀欲绝。恳求医生赶快结束手术。引得一些妇女的同情和感叹。等到手术一结束，她的哭 声就戛然而止。在场的一位阿姨问她：“你刚才在干什么？”她回答：“我在唱歌。”引得在场的人一齐笑起来。幽默就是这 样奇妙，明明是哭了，你若实事求是说哭了，不行，偏偏要说是唱歌才有幽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