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名
以“王”字命名的“王者电影三部曲”,是胡雪桦的梦想。
《西藏王》、《喜玛拉雅王子》、《王子传奇》……这部电影的片名曾被暂定了若干个名字。
《西藏王》这个名字没有被通过,我提出《喜玛拉雅王子》的名字,雪桦欣然接受。
此后在剧本报批过程中听说还是没通过,只好以《王子传奇》作暂名。
时隔近一年,雪桦来电话,说电影成片已审查通过,仍然保留了《喜玛拉雅王子》的片名。
我觉得《喜玛拉雅王子》与《哈姆雷特》(原名《丹麦王子》)最为呼应。
★颠覆与敬礼
当雪桦把这一想法告诉我时,我感到震惊。
在这位帅气的中国男人身上,我发现他本身就是一个近乎与疯狂与病态的哈姆雷特。
弑兄篡位的叔叔、杀夫淫乱的母后、高举复仇之剑的王子,在雪桦的电影里,被还原成“咱们本是一家人。”
这也许是全世界自《哈姆雷特》诞生以来,对莎翁的这部不朽名剧一次最重大的解构和颠覆,但绝不是亵渎。
疯狂的雪桦梦想着把年轻的哈姆雷特被毒酒浸染的遗体安放在喜玛拉雅雪峰,又在喜玛拉雅山麓下找到我,执意把我拖进他头脑里充满魔幻谲秘的世界中,我像中了蛊了一般随他走进古老的王国。
在这个清醒与理智得令人枯燥窒息的时代,为何不让自己疯狂一回。
西藏的屠夫,在结束一个生灵之前,会双手合什,在菩萨神像前虔诚膜拜,之后举起屠刀。
莎翁的笔下的哈姆雷特在神性世界中对迷失的人性作徒然无奈的探寻,雪桦将这位哲学冥想之王置身与更为复杂亲情关系和更为残酷的恩怨情仇中,但这绝不是对经典的亵渎和一场恶作剧的游戏,导演试图将亚里士多德的《诗学》与后现代电影艺术做一次撞击之后的揉合。从他手稿的字里行间,从他滔滔阐述时眼中闪出的智慧光芒,我看见一位中国电影导演向戏剧大师敬礼的虔诚与敬仰。
★鬼魂
父亲的鬼魂是对哈姆雷特含冤的昭示,是神性时代人对神的意志不可抗拒的接受。
雪桦的鬼魂阴险毒辣,借年轻王子的剑刺向自己亲生父亲。既然人世间对鬼魂的魔力无法抑制和对抗,狼婆这个角色的创造与诞生──人与神的通灵者,善良之魂与邪恶之魔的抗争者,是雪桦对大师敬礼的另一种释义。
★生存-毁灭-再生
雪桦的原剧本过于冗长,要删去近三分之一的内容,无论对我还是雪桦,都感到忍痛割爱,在成都和雪桦几天的商讨之后,狠下心来,大刀阔斧,那过程如同经历了一次毁灭之后的重生。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是默然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还是挺身反抗人世无涯的苦难?……”这是莎士比亚戏剧中一段不朽的经典台词。
一个柔美刚毅的王子,他的命运经历了从西方飘泊到东方、又被雪桦赋予了奇特人物关系的双重改变之后,对这段经典台词重新改写的最大难处是:因人物关系的改变而导致台词内容的改编,既要保持莎翁剧本台词原有的精邃与韵律,又要尽可能贴近诗化电影的台词。我只能以一个东方人的理解,走近雪域王子的内心独白:
“谁愿意忍受人世间的苦难和叹息、忍受傲慢者至高无上的冷眼、充满血腥味的阴谋和杀戮;谁愿意忍受真相被笼罩在谎言和欺骗的乌云中;亲生骨肉被强权掠夺、在凌辱中分离蒙难;被蹂躏被埋葬的爱情正发出悲痛的啜泣;一个弱小卑微的生灵与冷漠无情的世界徒劳地抗争……”
“如果不是因为惧怕不可知的来世、惧怕面目狰狞的鬼魂、惧怕那从来不曾有一个旅人回来过的神秘天国,是它迷惑了我们的意志,使我们宁愿忍受现世的磨砺,却不敢面对遥远而未知的异乡,张开痛苦的翅膀随苍茫而去……”
哦这是丹麦王子哈姆雷特匍伏在欧洲的土地上,留给人间的最后一句独白。
在《喜玛拉雅王子》电影中,临死前的喜玛拉雅王子,却抬眼看见一个初生的婴儿被一双大手托起在雪山蓝天之下,那是他亲生的骨肉,一个喜玛拉雅山下再次诞生的新王子。
但愿灵魂的转世与生生不息这一古老的东方宇宙观,能够成为本片结尾的华彩乐段。
2006年9月23日 拉萨
结那仓·多吉才郎 编剧、副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