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的夏秋之间,在东北某农场三分场。
革委会老迟在床上辗转反侧,睡的极其不踏实。农场的路要翻修,定谁做队长是个很重要的事情。老迟立刻想到潘志友,潘志友是个北京知青,是老迟的爱将,人聪明又肯干,最重要觉悟很高。不过最近,让老迟最省心的潘志友,偏偏做了最不省心的事情——公然和右派之女陈琼谈起恋爱来。潘志友和陈琼卿卿我我的在树丛间,突然被跳出来的巡逻队员抓住,给揪了起来。潘志友喊着:“主任……”老迟一下子醒了,他从床上坐起来,突然眼睛一亮。为什么不给陈琼个机会,让她走的远远的!对,就这么办,老迟心里踏实了,笑眯眯的又睡了。
第二天晚上,老迟正在为辖区内的沼泽地大雁洼未来的良田计划运筹帷幄,他手下的一堆知青却在百无聊赖地守候在操场上的流动电影放映机前,看着新闻纪录片——北京一场似乎与他们毫无关联的足球赛。当大家惊讶地看到邓小平出现在电影屏幕上时,顿生一些异常的兴奋,并且敏感地意识到这一幕很可能和未来有着一定的关联。
这些知情多半来自大城市,看似习惯了这种战天斗地的生活。然而实际上,改变命运的想法一直在强子(张国强)、小根宝等人看似麻木的外表下暗潮涌动。一个最关键的机会,就是获得农场的推荐去读大学——这一点恰恰使得老迟宣布的修路先遣队计划成为知青们垂涎的要点。立功、受推荐、读大学告别知青生涯,强子他们在沉默中勾画着自己的梦想,但让大家万万没想到的是,老迟最终将先遣队队长的职务给了不起眼的女知青陈琼。
强子等人很不服气,陈琼却是受宠若惊。潘志友也显得非常吃惊。陈琼算是老迟最不待见的人之一了,这样重要的任务落在她的身上,大家一时间摸不清老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陈琼出身“历史反革命”家庭,虽然父母离婚但对她的影响依旧是不可避免的,为此她安于知青的生涯。即使和三分场直属连连长,北京知青潘志友恋爱,她很想好好的跟潘志友过日子,但是实际上,她是极其自卑,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配不上潘志友。
不过,老迟他想到的妙招,就是让陈琼靠先遣队建功,自己顺理成章将其报送大学,让这对阶级成份差异巨大的年轻恋人劳燕分飞。潘志友珍惜与陈琼的感情,但是他更明白大学对于改变恋人命运的意义。而屡受打击,急切需要“向组织靠拢”的陈琼几乎习惯了别人操纵她的人生,在逆来顺受中等待着自己未来的走向,哪怕老迟要另外给她介绍对象,她竟也一口答应。
虽然陈琼获得了先机,但是为了得到读大学的推荐,其他知青们还在做着竞争。他们决定用扛大包的比赛方式来一决胜负,看看谁能拿到推荐表。
最后,还是他们中最弱小的小根宝赢了,因为他获得了潘志友、强子等人的强力支持,一直很自卑的小根宝也第一次收获了自信和希望。
陈琼虽然获得了一直梦想的荣誉,但是她心里依然像块石头一样压着难受。只要一想到父亲陈甫德的样子,她就生不如死,是父亲把她带到如此绝境。
而被打成历史反革命的陈甫德,为了让女儿参加高考,不顾一切禁锢,逃出生天的来到农场附近,既想立刻开始给女儿复习,又怕女儿不接受。巧的是,他遇到了强子。于是,强子成为了率先获得考试复习机会的知青。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不胫而走的消息让大家苦苦支撑的“死水”局面震动出涟漪——高考制度将于当年恢复,推荐上大学从制度上就此成为了历史。
传言、迟疑、猜测、激动……机遇的大门不再是一张薄而沉重的推荐表,而是向每个急于改变命运的知青打开了。8年积聚的清苦生涯,愤怒和痛苦,如积累的火山开始滚动起他们的岩浆。就连无心高考的潘志友和陈琼也开始不安和骚动,因为他们隐约感受到,一场社会的变革即将到来。
对此,有一个人是难以接受的,那就是老迟。这么多年的农场生涯,投入了他的青春和理想,也收获了成绩,当然,同时也收获了一种固定难移的思维模式。当那些永不安份的知青们暴露出一点点动摇他权威的苗头,他都会全力予以禁锢和制止,更何况这一次是来自外部世界的引诱和动摇,他岂能接受自己权威受到这样的挑战。
老迟依然使用一贯方式,迫使知青们了解“现状”——农场当家人还是他一个,要考试的,必须获得推荐。他当然下意识地排斥着,坚决认定那是谣言,更加严厉地管辖起自己的部下,更加主动地安排着所有人的每一道人生轨迹,更试图用全力推动大雁洼的计划和憧憬,让一切恢复到“正轨”。
但是,他很快就感到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首先,他发现以强子为首越来越多的心思萌动的知青开始自发复习迎考,由此吸引大量精力;其次,他的权威不可避免的动摇了;最终,连他的爱将潘志友和他眼里最容易拿捏的弱者陈琼也摆脱了他的“紧箍咒”,老迟居然目睹他们双双睡到了一张床上……
军人出身的老迟岂肯束手就擒,尽管他最终不得不接受高考制度变革的事实,但是他掌握的公章并没有过时,凭此他足以设立决定每个人命运走向的关隘!而对另一件令他操心的爱将生活问题,他则利用陈琼的“反革命”父亲陈甫德贸然赶来的秘密,对陈琼施加着压力,陈琼违心出卖父亲的表现也让老迟觉得大局在握。
然而,堵住火山的喷发可不是容易的。当目睹机遇如此接近,而老迟人为制造的困难又如此现实时,强子他们愤怒了,他们绝食抗议,小根宝甚至真的把自己的脖子伸入了绳套准备以死抗争……
老迟曾经无比坚持的立场最终动摇了,潘志友适当的劝诫,陈甫德对女儿无私的爱,最终唤醒了他的人性。在矛盾中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小根宝因为意外事故而死亡,也深深地触动了他,毕竟,在铁的纪律外衣下他还是一个善良的长者。在大雁洼关键的烧荒战役中,他感慨过去的一切如同烈火舔烧的野草那样永不回头了。
最终,他通过潘志友悄然打开了缺口,也在赶考的知青最需要帮助的时刻成为他们坚强的后盾,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支柱。
1977年12月10日,改变一代人命运的高考在这一天复苏,“沉睡了十一年的民族苏醒了”。孤独地坐在考场外的老迟等来了拿着填满考卷却没有上交的潘志友,想留下的终究会留下;而想离开的,无数像老迟这样的“主任”再也不会动用他们的公章设置障碍了——
陈琼,北京大学物理系录取;
张国强(强子),西南政法学院法律系录取;
皮奉山(老皮),上海机械学院机械制造系录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