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大业》将公映 专访导演黄建新(附图)
黄建新
专访《建国大业》导演黄建新
一部投资只有3000万元的片子，如何吸引172位大牌明星的目光？一段众人熟知的革命正史，怎样才能使观众心甘情愿前去买单？拍摄现场，明星此起彼伏，导演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还要照顾大腕儿们的情绪，能拍好电影吗？众多大牌导演客串出演，最后究竟谁在指导谁拍戏？……带着“十万个为什么”，本报记者专访了《建国大业》的导演黄建新。
这是一场集体的狂欢
“慢慢发现依然有我能够展示艺术手法的空间，可以把喜欢的东西搁进去。”
北影厂破旧主楼，二层的小屋里。四方茶几。正对着门的棕黄色沙发上坐着蓝格子衬衣的男人，神色儒雅，面带微笑。他就是黄建新。自《建国大业》拍摄起，黄建新就不停遭受记者“盘问”。最开始是文娱记者，尔后科学、时尚、家居的记者都跑过来，只因巨星云集的《建国大业》实在太吸引眼球。也许有些段子早已讲了不下百遍，黄建新还是满怀激情，语音嘹亮，有问必答，一点都没有从拍戏现场刚刚走下来的疲倦。而就在接受本报专访的前一晚，他还累到不得不让助理开车送回家，“太困了”，因为戏拍完了，一轻松，人就垮了，6个月没睡的觉，都跑过来索债。
翻开黄建新的导演履历，他从前讲述的故事，从《黑炮事件》到《求求你，表扬我》，多是以小人物为主角的黑色电影，带着一点点荒诞，更多的是对现实的反思甚至批判。在2009年1月以前，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进入《建国大业》剧组。中国电影圈的“龙头老大”、中影集团公司董事长、《建国大业》的总导演韩三平在开机前夕，生生将黄建新拽入了剧组。
首次接到“三爷”的电话，黄建新正在香港开两岸三地的导演会，他当时很犹豫，觉得自己更擅长拍摄细腻甚至情绪化的电影，恐怕无法驾驭《建国大业》这么宏大的历史巨制。但他终究拗不过韩三平的猛烈“游说”，半主动半被动地进了组。然而拍着拍着，他却着了魔，把制作变成了创作。“一开始的感觉，就好像人跑步没有热身一样，没有预备期，全靠经验判断去拍。但慢慢发现依然有我能够展示艺术手法的空间，可以把喜欢的东西搁进去。”在似乎必须一板一眼甚至固步自封的历史格调上加入非常人性化的活生生的肢体语言和心理活动，将镜头深入到重大历史时刻的风云人物的内心，不能不说是《建国大业》的一大革命性创举。
“这些戏很诗意，就是为了让观众能进入历史人物的内心，不再只简单地去审视甚至旁观。”
片中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毛泽东与周恩来等人在解放战争胜利前夜醉酒当歌那场戏，在给影院经理试映的时候，把很多人都看哭了。毛泽东得知全面胜利的消息后，却突然沉静下来，满脸落寞与悲怆，低声长叹，“从此无大战”，镜头继而转向街道上狂欢的解放区民众，辅以三拍子的华尔兹配乐。
“这些戏很诗意，就是为了让观众能进入历史人物的内心，不再只简单地去审视甚至旁观。”黄建新喜欢这样的处理方式，浪漫，不死守，给观众联想的空间。
历史电影如果不能令观众产生联想甚至思考，就只能沦为说教。《建国大业》最终走进影院的版本长度，是反复精简后的两个多小时。大战之后，毛泽东和蒋介石一个入主北京一个败退台湾，两人从此再没见过。所以传统的“双雄斗”电影中两大主角针锋相对的对手戏在《建国大业》中无法正面呈现。经验丰富的黄建新动用了他最擅长的艺术手法，依靠戏剧结构去组合对撞，力图不让观众觉得枯燥甚至断裂。事实上这一难题向来都是所谓的“主旋律影片”最大的瓶颈甚至死穴，《建国大业》最终几近完美地实现了商业与政治表达上的统一。黄建新的细腻描摹加上韩三平的宏大叙事，不得不说，是这部电影能够成功的双重保障。
创作上的革新甚至革命，更多是导演要做的功课，如今的观众，更关心明星大腕，尤其是《建国大业》里堪称空前绝后的明星阵容，华丽丽排成一片。“客串导演”陈可辛在拍摄现场曾经这样揶揄黄建新说：“你一下午的戏，把我一辈子想用的演员都拍完了。”
黄建新说，他们是运气好，撞上了好时候。2009年可以说是民族心态最凝聚的时候，刚刚经历了天灾也经历了奥运盛事，整个国家处于民族心态的高涨上升期。再加上这部片子无与伦比的题材与声势显赫的幕后班底，明星扎堆却不计片酬，似乎成了必然。黄建新如此比喻说，“就好像你们报社几个同事组织春游，开始是两三个人，结果后来大家听说后都纷纷主动加了进来，这就成了一场集体的狂欢。明星演员的加入即是如此。刘德华和黎明等演员都是主动打电话给韩三平要求加入的。”
不过大量启用明星大腕的最根本原因不是觊觎票房，而是因为拍摄时间实在太过紧张。“电影中至少有80个有名有姓的角色，就算一天选两个角色，也需要一个半月。但只剩下17天就必须开机了。所以只有请成熟的演员这一条路。”黄建新认为，成熟演员，尤其是具有市场号召力的明星，他们在现场的磨合时间短、表演魅力大，对《建国大业》这部既要赶工又必须保证质量的献礼性大片起到了制胜作用。
“其实能碰上这么多的好演员、好导演很幸福。”黄建新“很幸福”地笑着说。《建国大业》里的明星大腕们甚至减轻了文献专家“考证”的负担。“每个演员都主动去体会历史人物的人生经历与切实心态，会给你提供四五套方案。你跟他一讲镜头运用的方式，他就能很好地配合。”
明星大腕多了，黄建新的工作量也加大了三倍。每个当红演员都有各自的档期，既要合理安排，又要把他们“集中演练”。所以做这部片子的导演，思维是跳跃的，不像传统电影中习惯的拍法，拍完一个场景再去下一个场景，导演常常必须配合演员的时间，踩点似的“流窜拍摄”，为此黄建新甚至动用了三个道具组。
“绝大多数观众对某些历史人物几乎没有概念，这也给了我极大的发挥空间。”
张国立在《建国大业》中扮演蒋介石，曾引来一片“不像”的质疑之声。黄建新反而认为“太像了”会带来脸谱化的表演，另外，很多对大众而言不怎么“脸熟”的历史角色此番将惊喜亮相。黄建新说：“国内每年都会拍大量历史纪录片，所以观众对中国领导人的形象都很熟悉，但脸谱化的成分比较多。但绝大多数观众对某些历史人物几乎没有概念，这也给了我极大的发挥空间，比如毛人凤，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
片中毛人凤由大演员兼大导演姜文出演，黄建新说：“姜文非常注重细节。”片中有一场戏，毛人凤跟在蒋介石后面，蒋介石问他什么事情，他“啪”地撅了一下屁股敬礼说：“冯玉祥死了。”为什么要撅屁股呢？姜文向导演“汇报”说，他在查阅了大量史料后发现，毛人凤跟别的国民党高级将领不同，其他将领大都是留美留英的高材生，但毛人凤却是留日深造的军校生，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肢体语言。
尤其得到黄建新盛赞的是在大多数观众心中很“偶像”的陈坤。陈坤在外形上与他扮演的蒋经国相差千里，黄建新更多从蒋经国的个人经历与情感境遇来创作这个精神化的角色，“蒋经国曾在苏联接受红色教育，曾是苏联红军的中尉。在江西时他跟蒋介石闹矛盾，甚至要断绝父子关系，但中国传统文化又让他不得不臣服于父亲的威严。他面对父亲感到紧张和恐惧。如此复杂的一个人，却被陈坤用眼神演活了。他非常上心，他眼睛里充满了理想和热情。”
片中心怀救国理想的蒋经国毅然赴沪，“打老虎”、严惩腐败分子，没想到却揪出了四大家族中的“孔家公子”孔令侃（佟大为饰演），两人冷眼相对，都掏出枪来。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对视，镜头长达50秒，最后孔令侃终于眼光闪躲，败下阵来，背景中，不置可否的宋美龄（邬君梅饰）虚虚实实地抽着烟。黄建新说这样的情绪大戏，演员的语速、瞪眼睛的节奏、坚持多长时间的对视，甚至什么时候眨眼睛，演起来都颇不容易。这场戏连拍了8遍，黄建新说：“拍到第8遍，我觉得可以过了，但陈坤却坚持再演一遍，而最后这第9遍，确实是最好的一遍。当时陈坤再过20分钟就要上飞机去另一个剧组了，但却出了最佳状态。”
“六个导演指导一个导演，特别好玩。”
先是广邀明星，然后明星们不请自来，但《建国大业》绝非“唯明星是从”，比如传说中出演周作人的周星驰，他曾说“就算跳崖也要演”，可事实上片中并没有他的身影。
“如果随便拉周星驰过来演戏，是不尊重他。说周星驰演了周作人，事实上是个假消息。”黄建新笑眯眯地解释说：“对于有些明星，如果影片中没有独特的位置和方式去展现他，就一定不要用。不是哪个地方都可以插入一个明星，除非开会，需要不同的脸。就像一定要给葛优一个很合适的戏份一样，因为观众对他的印象太深，绝对不能胡来。”
除了明星扎堆，六大导演（韩三平、黄建新、陈凯歌、陈可辛、冯小刚、张国立）共同导戏甚至出演重要角色，也是《建国大业》的创举。“六个导演指导一个导演，特别好玩。”黄建新似乎还沉浸在拍戏时的幸福时光里，“陈可辛更熟悉黎明，所以有关黎明的戏都由他来拍。大阅兵场景是陈凯歌完成的，因为他更擅长。大阅兵要调动北京周边的部队和坦克，演员们六月天里穿着棉袄，光这场戏就花了几百万，运费需要50多万元，而且着实耽误不起时间。”
最令黄建新记忆深刻的是冯小刚和陈坤互相较劲的大戏。冯小刚很久没做过演员了，所以心里有点儿没底，就让老戏骨张国立指导。结果在上海拍戏的时候，竟形成了张国立、陈宝国、韩三平同时给冯大师说戏的奇观，就连陈道明也在旁边指手画脚，搞得冯小刚有点不知所措。黄建新笑着回忆说：“这么多导演到底该听谁的啊？最后我只好说小刚你还是听张国立的吧，其他人赶紧离开，要不然没法演了。大家就都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