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亮
曾经被大地震夷为平地的唐山市区,目前仅存两处地震遗址,一处在新建的地震遗址公园,是过去唐山机车厂一个被彻底毁坏了的车间,一处在河北理工大学内,是该校原先的图书馆。两处遗址均用精致的栏杆围绕,门口均竖着一块碑,上面刻着“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字样。
在唐山市区的南面,有一块巨大的空地,原先是掩埋地震遇难者的坟场。据说,24万遇难者中,有好几万是在那里掩埋的。但现在,那里成了在唐山赫赫有名的“南湖生态公园”。人工挖掘的“南湖”据说比西湖还要大。某日傍晚,记者来到彼处,只听知了声声,情侣轻声地说着情话,赤膊的孩子踏进湖边的浅水塘,追逐嬉戏。如果被诗人所见,一定会说,瞧,这就是幸福!
当地震废墟的残存成了“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连当年坟场都成了游人如织的“生态公园”的时候,地震的阴霾俨然已经离这座城市远去。走在唐山的街道上,废墟早已经被簇新的高楼大厦取代,甚至当年的簇新也在变得陈旧,立刻有更新的建筑取而代之。让人觉得,这城市原本就是这样的。
从废墟里爬出来的这座城市的大地震幸存者们,用了34年时间在努力地与过去作着告别。他们尽量不对孩子说起这件事,甚至幸存者聚在一起的时候,谈话的方向也总是指向将来。
但是顽固的伤痛显然决非刻意不去谈论,就会自行消失于无形的。当一个人的时候,伤痛就在守陵人刘东友的叹息里,就在截瘫者姚春祥的泪花里,就在唐山妇科医生刘致君的回忆里,就在幸存者田莉对女儿的讳莫如深里。就在十字路口的火堆里,就在被雨浇灭的三支香火里。当一个人的时候,幸存者们发现,伤痛其实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自己。
这是一座如此不同寻常的城市,为了生存下去,人们必须选择告别过去,但是骨子里那点根深蒂固的情愫,又让他们抗拒着过去的渐行渐远。在这种徘徊之中,竟生出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想法,钱是不想留给明天的了。这就是从大地震中活过来的那一代唐山人的宿命。“等我们没了,下一代人就会过得轻松点了吧。”一个地震幸存者说。或许他的这个愿望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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