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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秋生:最毒的不是我的嘴 是我的思想(3)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9月10日16:02  南方人物周刊

  香港演艺界最敢说话的人

  人物周刊:据说在香港演艺界,你和吴镇宇是最敢说话的人。

  黄秋生:我比他更敢。有不满,这个不满是大家的,不是你自己的不满。比如说我喜欢喝茶,可是现场只有咖啡,我非常不满,这个跟大众的利益无关,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就不应该讲出来。可是我要求的只是对白写得好一点,为什么那么下流的对白会不停地出现呢?我要求拍摄现场的环境健康、卫生,有问题是应该讲出来的,不讲出来怎么解决呢?我进棚第一天,发现身上很痒,还以为自己过敏呢。第二天还是那么痒,我就问其他人,有东西咬吗?“有啊,有跳蚤。”我问他们有没有喷杀虫水、有没有消毒,说没有。我让工作人员晚上我们收工后喷杀虫水,第二天发现没事了,那就证明我说对了。我会搞清楚,这个是不是我自己的问题,证明了这个不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就要解决。如果是老鼠身上的跳蚤,会传染瘟疫的。为什么要求这个?我们不是乞丐呀,我们是演员,商业上你是明星,再高一点,你是搞艺术的。没有人会喜欢看一个三天不洗澡、乱七八糟的人去演戏的。

  网上有人说我演的唐明皇牙齿黄,说我抽烟太多。我不是抽烟太多,是喝红酒太多。进剧组差不多两个月,我照镜子看自己都觉得没事,挺好。一是每天还没见到阳光就进棚,天黑了才回房间,二是我住的那个地方光线不够。为什么每次我去剧组都要看房间的光线?因为我老了,眼睛老花,不够光的话,我看不清楚。有一天在窗子前照镜子一看,哇,像死尸一样。

  我可以说网上说我的人是挑事吗?我可以说他们是炮轰吗?人家提出意见是有原因的,是真实的,是为你好。你自己要注意,因为我们是明星,我们要卖钱。我应该感谢他们提出来,知道问题,就可以改善了,你才可以进步啊。多少年前鲁迅已经写了——你说我脸上有毒疮?我自己看不见,我还以为我的毒疮很美呢。《华盖集》里面写的,大家再去看一次鲁迅。

  人物周刊:一直这么坦率,生存不艰难吗?

  黄秋生:当然有人告诉我这样很艰难,很辛苦,不过我也不觉得他们(不坦率的人)很容易呀。我艰难,可是我开心;你也艰难,你看你多不开心啊。这个就是我们的区别呀。我从来没有跪下来求人,我如果妥协,也是战略性退却,为了下一次进攻,为了更好地再一次出发。两万五千里长征就是这样啊,为了保留实力,毛泽东的思想、战略好厉害。我妈喜欢背诗词,喜欢中国古典文化,我从小就受她影响。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请了一个补习老师,马老师,他是香港大学读政治的,左派,我到他家看到很多历史、哲学类的书,包括马克思、毛泽东,我在一边做功课,他就在一边纸上写毛泽东诗词,我经常偷着把他写的东西收起来回去读。我喜欢毛泽东的诗词,大气磅礴。在我眼里,他不只是一个政治家,还是一个优秀的诗人。

  五戒全犯,犯了之后就忏悔

  人物周刊:有人说你有霸气,与你合作很麻烦。

  黄秋生:我的个性跟一般人不一样,大多数人都是“有话就别讲,省得麻烦,别挑事,别逞英雄”。可是我们小的时候,学校里教我们学岳飞呀、史可法啊,长大后到了社会上,又要我们“把以前那些都忘了吧。你需要知道这些,崇拜这些人,但你不要做这种人。你要当英雄啊?千万不要”。那我为什么受教育呀?只是知道几个概念,几个人物,几个年份就算了?浪费时间。

  人物周刊:你的性格与演艺圈格格不入?

  黄秋生:我也不需要入。我好像一直都没入过。有些时候,想入一下,可是入不了。比方说你不是同性恋,然后你身边一大堆同性恋,你想尝试一下自己是不是同性恋,那根本不可能,因为你没有输入这个软件。

  人物周刊:你最看不惯这个圈子里的什么态度?

  黄秋生:没有立场,和稀泥的态度。

  人物周刊:“香港最毒的嘴”这个称谓是你有立场的一种表现吗?

  黄秋生:最毒的嘴呀,我是其中一个,还有人更毒呢。你有一张很毒的嘴,也需要一些很毒的思想才可以,没有思想配合,只是嘴毒,没有意义。我觉得最毒的不是我的嘴,是我的思想。嘴巴只是一个工具。

  人物周刊:通常认为,笃信佛教的人性情温和。

  黄秋生:我个性鲜明。《水浒传》里面,鲁智深打烂那两个叫金刚,怒目金刚抓小鬼,我就是专门抓鬼的。香港一个画家画的一张“此君能抓鬼,名字叫钟馗”,我非常喜欢。我还经常打妄语。妄语不单是说谎,吹牛、乱讲话、讲色情笑话都是妄语,所以我经常打妄语,五戒全犯,犯了之后就忏悔,忏悔之后又犯,简直就是一个俗物。唉,真要彻底戒了就成佛了。

  人民艺术家才是最高境界

  人物周刊:1993年,《八仙饭店之人肉叉烧包》中的变态杀手为你赢得了第一个影帝——第13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主角。可那次拿奖,你似乎并没有太多喜悦。

  黄秋生:拿奖之后有人恭喜,当时可能是我非常自卑,没有感受到那种真诚的、热烈的感觉,好像中间隔了一层纱,看所有的事情都好像不是真的。在酒店举行庆功宴做访问,做完访问很晚了,回头一看,东西都收了,人都走了,没有人留下来跟你庆祝。没有吃饭,又冷,又饿,旁边一个人都没有。半夜12点多在尖沙咀,走出酒店,风在吹,“唉?我去哪儿?我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好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人饿着肚子拿着奖杯走在街头,就好像拿着一瓶酒,也没有人看你,好像鬼魂一样。

  不像现在,谁拿了奖,访问后都有一个PARTY,一堆朋友,你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等你。我那个时候真的一个朋友都没有。一个人,我没吃饭,你可以想象吗——那种孤独,荒谬。我只有打电话给邱礼涛,然后两个人在一个小酒吧里喝啤酒。

  人物周刊:那时大家怎么看你?

  黄秋生:我怎么知道人家怎么看我,我连朋友都没有。后来有些人告诉我说,“那个时候,我觉得你很讨厌,脏话多,又很容易发脾气,又没有人缘。现在好多了,讲话又好笑。”可能我现在讲的废话多了。

  人物周刊:你害怕衰老吗?

  黄秋生:你不能怕它,这是一个阶段啊。我觉得我怕年轻比怕老多。

  人物周刊:因为你年轻时一无所有?

  黄秋生:年轻的时候一无所有,什么都不知道,得罪人,前路茫茫,什么都不稳定,也不满意。现在我比较容易把控周围的事情,我现在过得蛮好的。年轻惟一的好处就是比较容易认识女孩子,年轻有精力嘛,可以跟女孩子去吃饭,吃完饭去喝酒,喝完酒玩到天亮,再开车去山上看日出。不会谈了好半天,最后变成——“今天我们去吃饭吧。”“好啊,叔叔,我能约我男朋友一起来吗?”(笑)

  人物周刊:1998年,因为《野兽刑警》,你第二次得了金像奖影帝,那时你好像病着?

  黄秋生: 1997、98、99年得了甲亢,演《野兽刑警》时已经好了一点了,可还是很胖,全身都肿。特别是97年,病得很重,肿得跟猪头一样,有一阵没有工作,就去了伦敦学戏剧。每天想的就是学英语,上学,买东西回家煮饭,睡觉。早上起来听听教堂的钟声。躺在浴缸里面,点个蜡烛。英国的房子很暗、很黑。

  人物周刊:没有危机感吗?

  黄秋生:我就是因为担忧太多,所以才有这个病的。伦敦之行思想、见识都改变很大,整个人的性格都改了,变得让自己比较舒坦。

  人物周刊:有人帮你算过,迄今为止,你得过6个影帝,但你经常说奖杯无用。

  黄秋生:当你没有的时候就有用,你需要鼓励的时候就有用。到现在我自己都可以鼓励自己的时候,奖杯有没有都没所谓。有一天,我可以拿到一个人民艺术家的奖杯,那就有用了。(笑)人民艺术家不是一个奖那么简单,一定要有经典作品,比如说赵丹、于是之,他们有很伟大的作品。姜文是一个艺术家,可是我觉得还没到人民艺术家的境界。

  人物周刊:你觉得自己是艺术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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