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张艺谋:拍《归来》回归初心(组图)

2014年05月21日14:46  外滩画报 微博 收藏本文     
拍《归来》,张艺谋不急于证明自己,而是沉下来,只为讲好一个故事 拍《归来》,张艺谋不急于证明自己,而是沉下来,只为讲好一个故事
《归来》剧照。电影《归来》改编的减法做到了极致,只取原著最后 20 页,结构和人物也做了很大调整(摄影:白小妍) 《归来》剧照。电影《归来》改编的减法做到了极致,只取原著最后 20 页,结构和人物也做了很大调整(摄影:白小妍)

  春日的北京燥热得很。张艺谋披着道具大衣倒还淡定,不时接过助手递过来的茶抿上一口,用的是自己到哪都带着的玻璃杯。

  媒体的拍摄和采访来了一拨又一拨,几位工作人员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摆弄手机,64 岁的张艺谋精力旺盛得跟小伙子一样,应对这一轮的宣传战。

  5 月 16 日,是张艺谋的新片《归来》上映的日子。《归来》和上一部电影《金陵十三钗》,都取材自严歌苓的小说。一部是极尽繁华的大片,另一部是娓娓道来的平实之作。营造了大片时代的他,这次选择回归文艺片路线。

  新片取名“归来”,饶有意味。戏里,《归来》关乎男主人公陆焉识回家,召唤妻子冯婉瑜(小说里叫冯婉喻,下文全部用冯婉瑜代称)记忆归来;戏外,则是导演张艺谋在创作上的“归来”——“回到创作初心,回到实事求是,安安静静地拍电影。”

  张艺谋最早凭借《红高粱》、《大红灯笼高高挂》、《活着》等文艺片扬名,被认为是中国第五代导演中的领军人物;进入千禧年后,他拍摄的《英雄》开启了中国的大片时代,一度刷新票房纪录,此后,他便一直是商业领域长袖善舞的大片炮制者。也正是这段时间,批判围剿如影随形,被指为中国电影媚俗吸金的代表。

  他也许曾经想证明自己,《千里走单骑》、《山楂树之恋》是他回归文艺的尝试,但都不成功。拍《归来》,他不急于证明自己,而是沉下来,只为讲好一个故事。

  电影只取原著最后 20 页

  2011 年,《金陵十三钗》还没上映,严歌苓刚刚写完《陆犯焉识》。《满城尽带黄金甲》、《金陵十三钗》的文学策划周晓枫找到张艺谋:“要不要?晚了就被人拿走了!”张艺谋特别着急,一两天之内读完出版社的清样,迅速决定买下小说改编权。

  严歌苓的原作故事绵延几十年。陆焉识本是上海大户人家才子、留美教授,由家里包办婚姻娶了冯婉瑜。他不屑于这段婚姻和妻子的爱意,直到自己被划为 “右派”,在西北大荒漠“改造”二十年,才逐渐确认了内心对婉瑜的深爱,不惜逃狱回来看妻子。“文革”结束后,陆焉识归来团聚,冯婉瑜却失忆了。

  原著故事起伏跌宕,连严歌苓自己也承认改编难度太大。《金陵十三钗》拍摄时,她被请去和刘恒一起做编剧,去之前,刘恒已经完成了两稿。严歌苓开玩笑说怎么还要改啊,直接拍都可以,但张艺谋还不满意。

  这次拍《归来》,张艺谋又请严歌苓进组。她婉拒了,说自己怕半夜起来改剧本。

  《归来》改编的减法做到了极致,只取原著最后 20 页,结构和人物也做了很大调整。严歌苓认为导演有权用自己的思考来构建一部电影。“他拍这部作品的时候,不会被任何东西束缚,会清心寡欲地投入拍摄。我觉得这是我们比较合拍的地方。”严歌苓说。

  张艺谋说自己挑故事像去商店买东西,看中了就买,认准了就拍。从看小说那一刻他就认准了“就从陆焉识归来开始拍”,接下来磨剧本的两年里,他都围绕这一主题来丰满故事。

  问张艺谋为什么做减法,他说:“除了禁忌,我还想跟《活着》不一样,不要那种宏大叙事,不直接反映时代,而是用折射,以家庭、留白的方式折射时代。”电影《活着》对余华的原著小说并没有做大刀阔斧的改编,以男主角福贵的一生为主线,反映了一代中国人的命运。该片获得戛纳电影节评委会大奖和最佳男演员奖。

  而对《陆犯焉识》的改编,几乎是一次二度创作的过程。张艺谋想到了邹静之[微博]。两人上一次合作是 10 年前的《千里走单骑》。那部影片张艺谋筹拍了 5 年,先后请了十几个编剧,却没有收到一个让他满意的本子,直到邹静之出现。

  2012 年大年初三,张艺谋和邹静之见了面,请后者帮他写剧本。在张艺谋之前,邹静之没有遇到一个让他一再修改的导演。给《千里走单骑》做编剧的两年半,邹静之仅文件夹就立了 36 个,大纲写了 19 稿,剧本无数页。这次的《归来》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邹静之刚开始就写了两部电影的量,之后又想把两个戏变成一个。人物不少,长度不短,在取舍上就遵守一个原则“大网一束凭鱼落”。凡是一抖搂能掉下去的,就让它掉下去。

  邹静之写《归来》剧本时,王家卫曾询问过他的写作状况。邹静之为《一代宗师》做编剧时,王家卫用他用得更“狠”,让他写了四年,“那天王家卫问我,《归来》你写了多长时间?我说有两年。他就说,‘你碰上我们这种人算倒了霉了。’”

  “黄金组合”重组

  原作和邹静之的剧本里有不少角色,张艺谋让他一个个往下漏,最后浓缩成三个人——陆焉识、冯婉瑜和女儿丹丹。

  对于两位主角,或许从张艺谋拿到严歌苓的原著时,已经想好了谁来演。“我一开始就认为在中国,只有巩俐和陈道明能演这部戏,没有别的选择。”他说。

  陈道明上一次与张艺谋合作,还是 2002 年的《英雄》。他看了《陆犯焉识》的小说,几乎没犹豫就接了。“我看到了我父亲的影子。”陈道明说。

  虽然陈道明很喜欢这个题材,但他也有疑虑,担心不能引起年轻观众的共鸣。在采访前他先问记者:“你们 80 后看了有什么感想?它好像离你们有点远。”

  “我父亲虽然没有陆焉识那么惨,但蹲牛棚、被批斗都经历过。我那时也是‘狗崽子’,所以这部戏离我不远。”陈道明认为,真的体验过那种经历,你才能理解人物角色,“年轻演员不理解那种胆战心惊,为什么外面‘嘭’地一声,在屋里都会吓成那个样子。”

  而对于巩俐,她上一部主演的作品还是 2011 年的《我知女人心》。“现在再让我演一个像《秋菊打官司》、《红高粱》、《菊豆》、《迈阿密风云》这样的,可能我就没什么特别的创作冲动了,剧本再好我也不演了,因为我已经演过了。”巩俐说,“还有就是组合,要有一个有想法的导演,一个好导演。”

  冯婉瑜这个角色并不好演,除了要扮老之外,“演失忆症患者,比演精神病患者还难。”巩俐说。

  在等剧本成型的一年多里,巩俐做了很多准备工作,花几个月时间跑去北京一家老年医院体验生活。在这家医院,有两层病房全是失忆症初期的患者,知识分子居多。巩俐跟患者家属聊天,了解老人们的各种状态。他们的生活已经变得非常简单,因为忘掉了许多事和人。

  巩俐还特意飞到上海看了住院中的《画魂》、《围城》的导演黄蜀芹,她也是失忆症患者。她几乎认不出巩俐,有时记得,有时出去再回来,她就认不出了。不发病的时候她每天弹钢琴,笑眯眯地状态很好。这些失忆症患者一旦遇到令他们害怕或者刺激的事情,立刻就会狂躁起来。

  《归来》中,失忆后的婉瑜有几场狂躁的戏,都取材自巩俐亲眼所见。“冯婉瑜的身上会有一些黄蜀芹老师的影子吧。”巩俐说。

  张艺谋很享受跟两位顶级演员合作,他们会对剧本提出很多意见,而张艺谋也是一位乐于聆听的导演,哪怕吵得脸红脖子粗。电影里,女儿因为要演“吴清华”而“出卖”了父亲,张艺谋原本拍了一场戏,婉瑜和女儿丹丹发生激烈争吵,是巩俐大秀演技的机会。拍完之后巩俐总觉得不对,主动找导演删戏,她认为应该给观众留白的空间,《红色娘子军》观众席上的空椅子能说明一切——母女俩一定争吵过了。

  电影《归来》里,陆焉识为挽回婉瑜的记忆,边弹钢琴边等婉瑜回家的那场戏,赚得不少眼泪,这在原著和剧本中都是没有的。巩俐、陈道明私底下做了很多功课,他们告诉张艺谋,音乐唤醒是治疗失忆很重要的方式,要求一定要加一段音乐的戏。

  张艺谋觉得有道理,知识分子、教授在那个年代也一定与音乐有关,陈道明琴弹得也好。至于弹什么曲子他们琢磨了好久,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接触西洋音乐倒是平常,但总觉得不对,陈道明建议不如用《渔光曲》。

  这场戏改了好几个版本,张艺谋最喜欢的处理是两个演员整场没有一句对话,巩俐从楼梯走上来,一步步往前走,并没有说一个字,怀着殷切的目光,缓缓向焉识伸出手去。

  抵制拍大片的诱惑

  《归来》的创作,正赶上外界对张艺谋纷纷扰扰的时候。张艺谋的态度是不回应,更不回击。“只求有个安静的创作环境,不受任何干扰。”他这样说自己当时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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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Loui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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