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5日与6日,作家郭小东在本版两度撰文指称电影《寻枪》模仿黑泽明名作《野良犬》,引起文艺界与社会的强烈反响。《寻枪》到底算不算模仿之作?本报前日专程请来数位文艺界与法律界的专家,对两部电影进行观摩比较。在观片后的座谈会上,专家们对《寻枪》是借鉴还是模仿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们对评论家对影视进行真正的批评表示赞赏,发出了中国电影需要独创意识和批评精神的强烈呼吁。他们同时表示,对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中国电影既要宽容也要苛求。
记者摘录了座谈会的内容,以飨读者。
中国电影既要宽容也要苛求
朱小斌(广东合众拓展律师事务所律师):我首先从法律的角度谈一谈。大家都知道《著作权法》保护的是艺术作品的形式而非内容。迄今为止被判定抄袭的作品总的来说都是文学作品,而且是那种一字不漏的照抄。《寻枪》与《野良犬》相比,主题都是“寻枪”,个别情节雷同,但也有自己独创的东西,因此从法律的意义上讲,《寻枪》不能说是部抄袭之作。
郭小东(广东民族学院教授、文艺评论家):我一直都说它是“模仿”,而回避“抄袭”这个词。我认为对文艺作品的理解有两方面,一是它的显性结构,也就是故事的框架,《寻枪》和《野良犬》都在“寻枪”,这方面显然是雷同的;但从隐性结构,如故事的具体铺排展开、“寻枪”的演绎过程,两者则不尽相同。这就是框架相同,内容和表达的思想不同。我一直认为一个优秀的艺术家,应尽量避免在作品中出现前辈艺术家曾经表述过或使用过的东西。如果你做的是一个流行的东西,那模仿也许是难免的,但如果真正想做一件艺术品出来,在创作的时候就应该有非常冷静的头脑。
于力(珠影一级编剧):我主张对《寻枪》宽容一点。我认为这两部电影某些情节是有相似的地方,但更多的是不同。一部电影最关键在于两方面———“说什么”和“怎么说”。两部电影说的都是“寻枪”,但《野良犬》说的是一个好人怎么走向犯罪,从而抨击当时的社会环境;而《寻枪》寻的是作者内心的东西,“寻枪”只是一个符号,丢了枪就等于丢了一切———工作、老婆,他也不再是这个人了。因而两者在“说什么”上是不一样的。至于“怎么说”,《野良犬》运用了传统的写实主义,而《寻枪》则更多地运用了现代主义的表现手法。郭小东所说的模仿痕迹的确存在,但我更看重它一些独创的东西,比如黑色幽默。那天在电影院看片的时候,观众不多但笑声很大,这是很难得的。另外该片的长镜头、意识流的运用都是不错的。即使有一些模仿也是可以宽容的,这一点艺术史上不乏先例,《雷雨》就是对欧尼尔作品的模仿,而欧尼尔又模仿了古希腊的悲剧。对此戏剧学家洪深曾模拟欧尼尔的口吻说过这样的话:“你何必大惊小怪,利用别人的故事来成就我自己的创作,虽是用了现成的情节,但却说了我要说的话。”
林丹丹(暨南大学文艺学硕士):我同意对《寻枪》宽容一些。从一个普通观众的角度来说,《寻枪》还是一部很好看的电影,就像导演陆川说的:“让大家看完后觉得很爽。”当然它也有弱点,比如它主题的表达比较狭隘,另外模仿的痕迹有点重,除了《野良犬》,片子开头部分的快镜头该片还模仿了《罗拉快跑》,结尾灵魂出窍的手法则模仿了《道信情缘》。
袁军(广州电视台导演):我感觉《寻枪》的模仿是比较生硬的,导演的手法比较混乱,导致整个片子前后有点不一致。我感觉导演开始的想法并不是像我们最后看到的这样,很多意图可能是后期制作的时候硬加上去的。一部电影应该是一个完整的东西,从头到尾手法运用得很协调,让人看了很舒服,就像我们刚才看的《野良犬》。从这一点来说,中国的导演里头张艺谋的作品是最流畅的。
郭小东:我同意于力的宽容一说。但一部新戏出来,舆论上一致叫好,甚至没有一个人说一句不好,这种现象是不正常的。新华社有记者搜索所有媒体对《寻枪》的评价,其中竟然有“本年度最令人期待的作品”、“另类电影的神话”这样的夸张之辞。如果说“最令人期待”,那这部作品起码应该对今后一年其他电影的创作有前瞻性的指导价值;而“神话”一词就更有楷模、流传千古的意思了。相对于《寻枪》的客观价值,给它这样崇高的评价,任何一个有良心的文艺评论家都会站出来说一些哪怕最终会被认为是“苛求”的话。
也要寻找文艺批评之“枪”
何龙(本报娱乐新闻部主任):郭小东的话让我想到“影视评论娱乐化”的问题。本来应该由评论家主导的影视评论,现在却全交给娱乐记者了,结果多见炒作,少见批评,这就形成了“舆论一致叫好”的怪现象。我认为郭小东撰文批评《寻枪》的最大意义在于,作为评论家,他介入到影视评论中去,发表了真正的评论。影视编导应该举双手欢迎。
于力:如今过分地夸大国产电影是不符合事实的。去年国内票房七八亿元,其中外国大片就占了五六亿元;去年进口大片10部,今年要增加到20部,国产电影面临的形势是非常严峻的。如何培养中国电影的审美品格是所有电影人都必须正视的问题。中国电影要走出低谷,一定要有鲜明的民族气派,但我们现在的一些影视作品还在一味生硬地模仿国外片。像北京有一批人,专门看国外的片子,看完马上就能克隆一部出来。这样的片子也能上映,报纸上也在鼓吹。郭小东在这个时候呼吁艺术的独创性,是一件有普遍意义的事情。
何龙:我们的艺术家应该有接受批评的度量、接受不同意见的胸襟。“影视评论娱乐化”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很多创作者不具有博大的胸怀,所以我们的评论家不愿意多发表意见。其实这种心态是不正常的,既然你要求别人来宽容你的片子,那你为什么不能宽容别人的批评?我们今后也要寻找文艺批评之“枪”。
袁军:如果我的作品能有这么多人给我提意见,那我就太幸福了。有时候我们搞一个看片会觉得特别吃力,很少会有像今天这么好的气氛。我希望以后广东的作品也能享受这种待遇。
何龙:我们媒体也非常需要真正的评论。
我希望这样的看片会以后能继续搞下去。
郭小东:对,每一部新的作品出来,我们都有责任把各种意见反映给观众。(本报记者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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