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陈凯歌的《和你在一起》,有一个评价令人感触良多:他放弃了执着多年的大制作史诗情结,开始将眼光投注到小人物身上。看完《和你在一起》后,我发现,陈凯歌的这种转变,实现了自身的突围,重新找到了自己艺术的落脚点。
长久以来,陈凯歌以他的贵族气质称霸影坛。他那第五代导演领军人物的王者地位也由此奠定。但从《霸王别姬》之后,他的贵族气质逐渐找不着北了,尤其是在《荆轲刺秦王
》中,几乎变成了疯癫的谵言乱语。事实证明,那种希望通过塑造贵族人物来渲染贵族气质的想法只能是一厢情愿,枉费心机。但在《和你在一起》里面,我们突然欣喜地看到了一片柳暗花明。说到底,贵族气质就是指人的一股“犟”劲。平民百姓一辈子的大部分时光都要为生计操劳,没工夫生闲气,所以“犟”劲都藏起来了。于是,贵族盘踞了这片舞台,于是就有了西方的骑士文学、东方的《红楼梦》等。但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谁没有个犯“犟”的时候呢。而平民百姓的“犟”劲,尤其让人觉得可亲可敬。因为贵族的“犟”,有自己的物质基础,而平民百姓犯“犟”时,必须主动抛弃自己的物质基础,把自己放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境地里。在《和你在一起》里面,我们就从平民身上看到了那股可贵的“犟”劲。由陈红饰演的莉莉虚荣矫情,但她也慷慨率真,在刘小春卖掉小提琴,陷入失去获得余教授指教的绝境时,是她豁出去,把余教授请了回来。由王志文饰演的少年宫音乐教师浑身毛病,但那是一种愤世嫉俗的“犟”,直到在与刘小春的相处中,他那被尘世压榨之下几乎蒙蔽的贵族气质才逐渐显露出来。最可贵的是刘佩琦饰演的父亲刘成,他是本片中最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也是贵族气质最充沛的人物。他原本是北方人,但在南方的一个小车站捡到刘小春后,他便毅然留了下来。为了刘小春的成功,他费尽心机,留在北京苦苦打工,锲而不舍地为刘小春寻找良师。而他是那么机智、开朗、幽默,除了那身猥琐的外衣,他的灵魂世界完全与贵族无异。
最耐人寻味的还是陈凯歌自己饰演的余教授。这是《和你在一起》里面最贵族化的人物,高高在上,贵族气质逼人。但他的贵族气质无非是一件虚伪的外衣,裹在里面的,则是自身感情的空洞,以及对刘小春父爱的阴险偷窃。这正是陈凯歌对自己的否定。他以亲自出演的方式,否定了过去的自己,过去那种端着贵族的架子去追逐贵族气质反而失之交臂的陈凯歌。(张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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