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新时期的电影电视发展进程中,不少产生轰动或引起争议的作品,都和郑晓龙有着密切的关系。从《渴望》到《北京人在纽约》,从《编辑部的故事》到《过把瘾》,还有《刮痧》等,由他担任主任的北京电视艺术中心出品的作品一向是以题材内涵深厚而著名。然而最近,他们却与博鳌亚洲文化传媒合作,拍摄一部‘青春偶像剧《人人都说我爱你》。对于这次“转型”,郑晓龙格外的重视,几次到外景地观看拍摄。日前,在上海某生活小区的《人人都说我爱你》的拍摄现场,记者采访了郑晓龙。
这部偶像剧的结构有点像,欧洲电影
问:我们看到介绍说这是部最纯粹的青春剧,好像过去北京电视艺术中心没有涉猎过这样的题材,为什么你会对青春偶像剧感兴趣,而且还多次到现场观看拍摄。
答:我几次到现场,主要是因为这部戏的导演是第一次拍电视剧,虽然他之前拍过一些MTV、广告,但对电视剧的把握,我们不清楚他能否做好。所以到拍摄现场看看,和导演说说对拍摄的把握,对演员表演的把握。
我倒不是把它当青春偶像剧看,它不像那种港台的或日韩的青春偶像剧。我对这部片子本身的故事结构特别感兴趣,故事写得非常巧妙,它描述的是发生在京沪两地八个男女青年间的一段人物关系扑朔迷离、情感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诉说他们成长中的怀旧情结与嬗变的苦和乐,并由此引发出一连串的悬念。剧中有两个三角关系,后一个三角关系是前一个三角关系结构上的诠释,它使故事变得比较完整,这种结构是欧洲电影结构的感觉。
问:并不是题材而是这部戏故事组合的方式让你感兴趣?
答:看一部片子好不好,我首先看剧本。这部戏和我以往拍摄的或参与组织拍摄的戏确实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虽然它比较时尚,比较现代,给人的感觉像青春偶像剧,但它讲的故事比较深入,一般的青春偶像剧很难深入地探讨一些东西。最终促使我涉足这部戏的,还是它的剧本。
问:从目前来看,青春偶像剧在内地成功的不多,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答:青春偶像剧本身从日韩流传过来,但他们作品中那种单纯的东西在中国的偶像剧中很难体现。因为走过了五千年历史的中国很难让人很单纯,现代社会环境的复杂也很难容纳这样的单纯。我们可以理解、喜爱、认同他们的单纯生活,但如果我们写自己身边的人也是这么单纯地去面对爱情的话,观众就很难相信,所以说我们做青春偶像剧特别难。
问: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具备创作这种偶像剧的基础?
答:对,我们的基础不够。当基础条件还没有达到时,不仅做起来很难,观众也不认可,因此必须将它改造成有我们自己特色的偶像剧。
问:什么是有我们自己特色的偶像剧?
答:就是不能仅仅描写单纯的生活,不能单以偶像作为取胜条件。中国观众对“国产”明星崇拜的程度还没有达到对国外明星那样的程度,中国的年轻人喜欢国外的那些偶像剧,因为大家懂得这种文化上的差异。现在很多人对国外的文化产品持宽容的态度,而对自己本国的文化产品却持挑剔的态度,这是普遍存在的现象。
另外,中国的偶像剧很多是在一味地模仿国外,这种模仿存在很大问题。因为创作者本身就不具备这种单纯的感觉,更写不出真正单纯的本子,而演员也同样表现不出那些单纯。甚至对于中国的演员来说,表现复杂似乎更容易。
中国的商业电影,想象力太不够了
问:你认为现在的中国电影缺了些什么?
答:中国的电影是多样的,但最缺的就是商业电影。我不反对艺术电影,但追求艺术电影就要安于寂寞,无论观众怎么样的态度都应该接受,不能一味地埋怨观众。让我反感的是
搞艺术电影的人居然埋怨观众没文化。俗话说“曲高和寡”,而搞艺术电影的人又要“曲高”,又要“和众”,这就是问题所在。
问:你是否认为中国影视的商业化极其重要?
答:对,特别是电影。中国的电视现在商业化路子已经走得很快了,各种类型的片子都是为了满足观众的不同需要而拍摄的,电影在这方面还相当落后,需要很长一段路的摸索。
问:你觉得走商业化的路子会不会影响作品的艺术性?
答:就电影来说,首先,你得承认它的商品属性,电影一定要到电影院去放映才能完成电影的艺术价值。其次,电影还是一个艺术品,它是通过艺术的方式来达到商品的要求的。我们可以把电影分为纯商业的电影、纯艺术的电影,以及带有艺术性的商业电影。好莱坞不乏一批纯商业的电影,比如《星球大战》、《小鬼当家》,但是他们还有一批带有很强的艺术性的商业电影,比如《勇敢的心》、《美丽心灵》、《辛德勒名单》都兼备了很强的艺术性和商业性。而欧洲的电影纯艺术化的比较多,虽然它们在戛纳、柏林、威尼斯得奖了,但实际上还是美国电影在欧洲市场上占主导地位,欧洲人都去看美国的电影。而美国又靠这批票房收入再投资拍电影,这样的循环,最后的得利者还是美国。
我们应该多拍像《辛德勒名单》这样的带有艺术性的商业电影。
问:中国的电影在商业化过程中缺的到底是什么?
答:缺的是想象力,这种想象力不仅体现在故事的编造和剧本的结构上,还包括镜头、特技的使用。商业电影有商业电影的难度,镜头的剪接,声音的处理,都要求非常震撼,非常有冲击力。音乐效果,剧场的氛围也要考虑周全。比如像《泰坦尼克号》中的许多镜头,对于中国的创作者来说,可能给同样的资金都未必能想得出那样的招,中国的商业电影,想象力太不够了。
短视、浮躁、急功近利使好剧本难出现
问:现在加入到电视剧行业的人越来越多,中国每年的电视剧产量也越来越多,你觉得这是个好现象吗?
答:从短期来看,好像是个好现象,似乎是有了一定的量的积累才能达到质的飞跃。但从长期来看,未必是件好事,因为拍电视剧是一门专业,现在有些人觉得自己有点钱,拍拍脑袋就能拍出个电视剧来。这样一来,每年中国的电视剧精品都极少,只有量,没有质。另一方面也造成了人力、财力的浪费。好的电视剧能够在电视台反复地重播,但大量的片子是进不了黄金档甚至从未在电视上露过脸的。加入拍摄电视剧的人太多,资金太多,也会造成创作者浮躁的心态,这种心态拍电视剧是绝对出不了精品的。结果是用数量把质量全稀释了。
问:现在好的影视剧本很难出现,你认为原因是什么?
答:好剧本难出现,这涉及到整个社会的原因,短视、浮躁、急功近利。
举个例子吧,在我们北京电视剧中心,经常有很多剧本送到我们这里,看了剧本后,我们会提出一些意见和建议,并和编剧谈如何修改。但往往谈完了以后没多久,我就会看到这个剧在某地开拍的消息。从编剧的角度讲,他当然希望自己编的东西赶紧卖出去,从投资者的角度讲,他们也不太懂电视剧,既然资金到位了,又有剧本,那就开拍吧。本来经过反复修改,这个剧本是可以拍出好作品的,现在这么匆匆地“赶鸭子上架”,片子拍得很一般,把题材也浪费了。以前我们拍一部电视剧,剧本要反复修改,演员、导演要去体验生活,造型、设计都要多次讨论,导演还要写个人阐述,写分镜头剧本,做了这一系列准备工作后才把片子拍出来,片子所花的功夫可见一斑。而现在,这些程序有许多都被省略了,这样怎么能保证片子的质量?
问:这其实是创作者对待作品的态度问题。
答:对,现在很多创作者都是从钱的角度出发,电视剧拍出来后,有些也可能表面上轰轰烈烈,但经不起推敲。怎样的片子才算好片子?我个人认为,热播的片子倒不一定就是好片子,只有经得住时间考验的,经过几年还能在电视上播,仍然为观众称道的片子,这才算真正的好片子。而现在我们的电视剧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作品又有多少?
敢于怀疑才能独树一帜
问:编剧、导演、制片人、出品人,你觉得自己更擅长哪一个“角色”?
答:我好像更擅长做导演,但我导演的这几部片子我都是参与编剧的,因为我最初是做编剧的。至于制片人和出品人,经历了一段时间我也比较有经验了。其实也不能绝对地说擅不擅长,只能说喜不喜欢,我可能更偏爱做导演和编剧这两项。我在和别人讨论预算和发行的时候,兴趣往往不大,而一谈到剧本,一谈到片子,具体到情节的设置,角色、主题的提炼,我就两眼放光,兴趣特别高,也有许多奇思妙想。
问:你曾提到过作为一名影视艺术家,最重要的素质就是能够怀疑。你认为这种态度给你的艺术创作带来了什么?
答:敢于怀疑才能独树一帜,才能有创新,才敢于大胆地超越。不光是做影视的要这样,凡是做研究工作的都应该有这种素质,而不是一味地循规蹈矩。
问:曾经传出你想找章子怡和莱昂纳多拍《图兰朵》的事现在是否还在进行?
答:对,还在进行,现在初步的剧本已经修改好了,已经送到美国谈投资的意向,如果一切顺利,影片将会在明年6月份开拍。至于主角人选,现在还未最后敲定是否找章子怡和莱昂纳多,因为美国的制片方提供了一些可选择的演员名单,到底用谁到时候大家就知道了。其实做导演并不是我的专职,只有当我觉得值得拍时,我才会真正投入。而且我在拍片子时,比较放松,可能少了职业导演的一些顾虑吧。文/实习生史薇佳 本报记者潘志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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