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你似乎很迷恋三段体讲故事?
李欣:我喜欢那种破碎的东西。我一直不认为一部成功的作品是靠离奇的故事取胜的,而是在于你怎么讲故事,这其实包含了你对世界的认识和感受。三段体也是讲故事的方法,这种方法肯定有它的出处,或者说产生的背景和动机。比如在《花眼》里,我关心的并不是完整的爱情故事,而是爱情的状态。在《谈情说爱》里也是关注一种情绪。
记者:看你片子很容易让人想起《低俗小说》、《暴雨将至》这些片子,甚至还有人把你比成内地的王家卫,我不知道这些片子和导演是否对你影响很深?
李欣:其实电影诞生那么多年,该用的技法那些大师都用过了,关键不在你是否用他们的方式,而是你个人对这种方式的理解程度。你觉得这种方式能很好地表达你的情感,你就用它们,其实这种方式也不见得是他发明的。甚至同样的题材到了不同的导演手中会呈现不同的效果,因为每个导演都有自己“私货”,你的“私货”可能使影片产生根本性的变化。
记者:你怎么看待形式和故事本身以及主题的关系?
李欣:我也一直在寻找好的故事,但拍那些片子时没有找到更好的故事,我就认为可以抛开故事去发展自己的空间。形式肯定就是内容。其实我们在做这种形式的时候,也不是想着要革新,要改变什么,只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手段,首先我想那么说,我觉得那么说比较过瘾就做了。
记者:在拍摄剧情长片之前你有过长期的广告拍摄经验,这种经验对你从事电影创作的影响有多大?
李欣:拍广告、MTV与电影完全是两个领域,我觉得这种训练不宜太多,因为广告是非常浓重的商业操作,你是被客户审查,他们完全从市场营销的角度考虑,可能认为30秒里要增加很多信息,这会损害创意本身。如果长期把精力放在广告制作上,你就只会把兴趣点放在单个镜头的训练上,电影往往不需要这些,它讲究的是节奏,这种节奏不是30秒,而是90分钟或者更长。广告的好处只是让你一直保持兴奋的状态。
喜欢表面灿烂的事物
记者:你是一个比较注重与观众交流的导演,但我在看《花眼》时,影院里的大部分观众都抱怨看不懂,你觉得自己的影片是拍给谁看的?
李欣:你很难满足所有人的胃口和欲望,对大部分人来说是看故事,看很有趣的场面,对所谓能看到另一面的人,则可以从另外一个方面得到满足。其实,拍《花眼》之前,我就想拍《自娱自乐》,但在创作上遇到了非常郁闷的时期,于是就想拍一个很随心所欲的东西,当时想投资很少——就是只要它正常放映,肯定能收回成本,这种少会带来一种自由,不用考虑任何因素。我们也没有剧本,完全是到现场拍了再说。这种创作过程非常刺激、过瘾,但冒险也很大,所以它的观众有针对性,会让一些年轻人觉得过瘾,但也有人看不懂。不过没关系,我觉得这种尝试对我是很宝贵的东西。
记者:从《谈情说爱》到《花眼》,你似乎一直在关注爱情题材,为什么?
李欣:不为什么。只是比较熟悉这类生活。因为我们这批人相对都比较顺,中学、大学,然后工作,你可能每天碰到的困惑就是由情感而产生的问题,所以会对这方面处理得比较多。
记者:与第六代的其他导演相比,包括与你同班的管虎等人,你影片的调子相对明快很多,也很少有禁忌或者边缘人的题材,这是否与你的喜好与个人经历有关?
李欣:肯定有关,因为我知道生活对每个人来说,都有不满足,谁都会悲哀、失落。关键是碰到这种情况时,你用什么眼光来看待,比方门口发生一起车祸,一个人死了,但不见得的是一个悲剧,也可能是一个喜剧。我个人总是喜欢表面上看起来比较灿烂的事,这个灿烂的背后有希望,虽然这个希望可能是存在于幻想之中的。
我应该更聪明
记者:你毕业后没有进正规的电影厂,而是走独立制片的道路,但你又不像其他独立电影人那样追求极端的个人化表达,最后都进入商业院线放映,无形中是放弃了自由。
李欣:拍电影拍完之后是搁在家里自己看还是找几个朋友来看?你当然希望放在大银幕上,然后在不同场合有许多人来看,或者骂它,或者接受它,我觉得这是做电影最基本的信条。虽然你会受到许多限制,会被审查,这也很正常,每个国家都会碰到这些问题。
记者:有没有因受限制而痛苦?
李欣:我的两部片子很幸运,没有碰到这些问题,因为在创作时我已经考虑到这些因素,比如不表达性,爱情的力度就会下降很多。再比如爱情有很多种,但如果你来一个年龄差异很大的爱情,或者性取向不太正常的爱情都会在审查上碰到问题。
记者:从这个角度上说,你是个很聪明的电影人?
李欣:我觉得我应该更聪明,电影人应该努力去适应这个环境,不是让环境来适应你,当然有些大师级人物可以做得更大胆一点,因为他有这个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