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伟棠(香港)
我觉得怎么说女性都还不够,不是因为我是女权主义者,而是观众有男有女。既然已经有很多电影照顾着男性观众了,那么我作为一个女导演应该照顾一下女观众。我们的心态——老实说男人永远也不会明白。
“男人甚至可以用一句话吸引我,但外表则不行。”
问:你导演的女性纪录片《女人那话儿》不但获奖,而且连续数周荣登香港VCD、DVD畅销榜。今年票房极佳的新作《六楼后座》,主题仍然是探讨香港青年青春和爱情。你是否觉得现在可以比肩称道的好男人越来越少了?
黄: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最有趣的一点是——有人看了《六楼后座》之后跟我说:为什么你的电影里面没有衰人?从《留下买路情》、《女人那话儿》到这部都没有。其实我是很善于发现优点的,无论一件事怎么错,总会有能令人理解的一面,会让人想这人做某事是有原因的。我想我是欣赏每一个人的,每个朋友都会有他独特的元素吸引我。
不过男女关系的要求和朋友不同,有的男人不适合我并不代表他们不行,只不过他和我需要的东西不一样。比如说“勇气”,一个人如果从小到大都很顺利的话,他从来没有受过挑战怎么可能有勇气呢?那是无法强求和批评的,但这样的男人,我想还是只跟他做朋友会好一点。
问:那为什么你以前的男朋友都起码大你七岁以上呢?
黄:碰巧这样,但又是必然。我从小到大都比较早熟,此外我追求的东西可能比较高,所以对男人的要求也一样。我喜欢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是令我欣赏的,不一定是身体上的关系。大家老说“恋爱”,对我则是“恋人”,我欣赏这个人,即使两人只是坐在一块喝咖啡看书我也会很开心。所以在我的恋爱史中,当我失恋我会很伤心的,是因为我失去了这个人,而不是失去了恋爱的感觉——不是遗憾没有人送花给我。
问:你怎么定义男人的性感?
黄:一种幽默感加上一种豁达,男人的豁达就是一种性感,他的神采,他对生命的豁达,会直接发放出来的。男人的性感还来自自信,而自信来自很多方面,地位、金钱这两点当然也是重要的。再加上慷慨的豪气,不一定是在花钱上的慷慨。我绝对看重这一点,男性应该是胸襟广阔的,不过这样的男人多数已经有很多女人的了,哈哈!
问:有没有在街上看漂亮男孩的习惯?
黄:没有。
问:也没有一个擦肩而过的男人会吸引你的视线?男人向你表达喜爱之情,你更喜欢直接表白,还是含蓄暗示?
黄:那还是有的。但是我想的是:这人长得挺特别,可以进电影这行当个演员(笑)。我只是为我工作而想的,完全不是感情。真的,我从没有试过因为外表的吸引而爱上一个男人。你甚至可以用一句话吸引我,但外表则不行。至于示爱当然要直白。直白一定能打动我,因为直白等于有勇气,对我来说就要给他加分。以香港人的说法:我喜欢够“姜”(厉害、生猛)的男人。
“没有爱的sex如同做运动,虽然运动比较刺激,如笨猪跳。”
问:有没有男人深刻地影响过你的生活?
黄:我上一个男朋友,他是外国人。我和他同居四年,我们在纽约开制作公司,给CNN拍新闻片。我们的分手原因是因为相对太多了,早餐晚餐睡觉,除了洗澡几乎所有时间都在一起,慢慢的爱情流走了,变得像哥哥妹妹一样。是他训练得我更加独立——本来我就很独立了,但和他相处后变得更独立。
在艺术、工作态度上,他也会很坦白。他会很坦诚地告诉我对我剧本的看法,让我觉得可以信任他,他不会因为和我恋爱就什么都说好,也不会恶作剧的故意贬低你什么都说不好。不像中国人那样不喜欢身边的女性比自己强。我欣赏这一点,以至于我现在挑伴侣比较难,因为我现在很重视我的事业,可能有的男性觉得这样是很难忍受的。
问:您认为男人应该在多少岁前成功?有年龄底线吗?
黄:没有这种底线,因为无论男女,什么时候都有可能爆发的。感情且不论,感情靠的是缘分,那是你怎么努力也未必能得到的东西。就事业来说,什么是成功,标准是很个人的。所以成功其实是对自己的评价。
失败不重要,我也经历过失败。我不能容忍的是一个男人对我不坦白。因为我本身是一个很Open的女人,在男女关系之中,我从来不喜欢搞“揭发”,每个人都有其私人空间,我不会老问什么你昨晚去哪里了?既然你在我身边,感觉到我们还有爱,这是最重要的。另一方面我很多东西都能接受,假如我男友去召妓,我也能接受。我是这么Open、真实,如果你对我说谎,就是说你不相信我。真诚这么缺乏,在朋友之间、工作之间已经很少了,如果连恋爱关系中也没有真诚,就太没意思了。
问:现在流行所谓“新外遇时代”,即夫妻对外遇互相可以有一定容忍度。你在影片中探讨那么多爱情与性的关系,现实生活中你怎么看?
黄:不接受,但我不批评。我认为爱情的事当事人接受就行。我不接受是因为这样没意思,对大家都很有伤害性。那样大家都不会放开去爱,搞搞这个搞搞那个,什么都不能尽情,那我还不如去拍戏!
我很热爱工作,要我去玩这游戏我觉得很不划算。至于说一夜情,其实一夜情我也觉得很不划算。不是认为女性会吃亏,而是如果我不爱这个男人,我在性上面也不会有完全的满足。他不会很温柔地侍候我,我更不会去侍候他,根本就是不认识的人,双方也不可能全情投入,所以也是浪费时间。
“男人不会用语言与表情表达情感,不是很好的沟通对象。”
问:《女人那话儿》后,你不是要拍《男人那话儿》吗,怎么没拍成?
黄:拍了大部分。没拍完是因为东方电影公司觉得不一定能赚钱,我同意。其实《女人那话儿》也不是很赚钱,从生意立场上我很理解。我是一个创作人,他是一个生意人,我得为他着想。但主要的原因是题材上两部片有点重复。
问:在形式上也和《女人那话儿》一样吗?
黄:不是的。因为男人说话不是那么彻底坦白,所以我打算3/4是纪录片,让他们说啊说,说到一定程度,我就用一段戏剧把他们内心的东西进行推进。这样就既不对被拍者构成伤害,因为那只是戏剧而已,但在电影上又能起潜在的推进作用。
问:你的男性朋友看《女人那话儿》这片理解吗?
黄:他们如果是当我兄弟的就笑,笑得很厉害。他们理解但是害怕,怕女人,不是怕我的电影。有的女性朋友对我说:你拍了这样的电影,小心没有人敢追求你啊。其实她们错了,我拍完这部电影反而多了人追求。其实这不过是一部电影,如果一个男人害怕那是他没用,他觉得女人太强。如果他很有自信,他就会觉得很正常。
问:下一部想拍什么电影?
黄:还想拍女性题材,有个剧本叫《证婚人》,完全由女人做主角。因为我觉得怎么说女性都还不够,不是因为我是女权主义者,而是观众有男有女。既然已经有很多电影照顾着男性观众了,我作为一个女导演应该照顾一下女观众。作为一个女性,看这些问题毕竟势利一点,我们的心态,老实说男人永远也不会明白。
黄真真小档案:
黄真真毕业于香港演艺学院戏剧系,在学时以《神迹奇案》一剧获“最佳女主角奖”。毕业后随即加入香港商业电台为全职唱片骑师(艺名黄乐桐)。1993年赴美国纽约大学电影系继续深造,自编自导毕业作品《HUGO》,获选为纽约大学最佳学生电影作品。其后继续留在纽约,监制了短片《The Hipster》,1997年监制、自编及自演的独立长片《留下买路情》入选New York Anthology Film Archives的电影新人单元。1995至1998年,黄真真在纽约开办了一间制作公司,名为Basko Wong Productions,为美国电视台NBC、CBS、CNN及ABC等制作不同时事节目如:20/20,60分钟时事杂志等等。
1999年黄真真回流香港,筹备摄制及导演现代女性纪录片《女人那话儿》,2000年8月完成,该纪录片访问了63个女人,拍了100多个小时,最后只剪辑为90分钟。《女人那话儿》荣获纽约国际电影节“最佳国际影片”大奖,连续六周荣登香港VCD、DVD畅销榜,更使她有了“香港性女”的称号。
第21届香港电影金像奖评选中黄真真荣获“最杰出青年导演奖”。拍摄探讨男人情欲的《男人这东西》未完成。2002年被选为"香港十大杰出青年"。2003年导演新作《六楼后座》上演,探讨香港年轻一代的自由世界观、爱情观,取得极佳的票房。现在筹备一部电影叫《证婚人》,故事以女性为主导,探讨爱情及婚姻。黄真真还是《走火枪》的女配角,曾被提名第22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新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