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志文和周迅 点击此处查看其它图片
胡安和好莱坞摄影师
花到荼蘼春事了
深秋。尚且泛着青绿色的树荫在空中握手,交错着天空的蓝色,是那种微寒的感觉。
狭长的石阶有微微泛红的岩石色,堆成高低不平的斜坡,中间一道人工砌成的工整的台阶;在路的这头抬头看向那头,好像可以看到一个似有似无的未来。
是峰回路转?还是在劫难逃?
2003年青岛的秋天,一部叫做《美人依旧》的电影,一群无事生非的男女。
导演胡安,一度凭首部作品《西洋镜》享誉国内外而又在3年中消失了身影,这当中除了听说她有意将张爱玲的一部早期作品《沉香屑——第一炉香》搬上银幕并邀请巩俐章子怡分饰其中风情颓败的姑妈和青涩玲珑的侄女以及姜文饰演令她们勾心斗角的浪荡子乔琪乔之外,没有更多的消息传出;留在大家记忆里的,倒是《西洋镜》上海首映式上她在一身得体的黑色晚装外搭了一块艳粉色的丝质披肩,显出一个女导演似乎一直羞于表现的柔美和女儿情怀。
今年10月胡安在北京后海的鸦儿胡同旧宅正式为新片《美人依旧》举行开机礼,之后安营青岛,开始为期两个月的拍摄。见到她的时候正拍着黄先生在公馆迎新送旧,一派食着人间烟火却不落人间情缘的落拓模样——男人们似乎总是带有对人间情爱最后的一点警觉:即便是在一场欢爱的开始,有了心要混淆一段正常情爱的秩序的时候,仍然保持着最后一份清醒。这不是故意的却是宿命的,任多少女人伤心或多少男人忏悔都于事无补——用胡安的话说,就是“男人天下为家,女人家为天下”。
执手:有三个人对那三个字的百般无奈和挣扎
《美人依旧》的故事发生在1949年前后,一个我们通常概念中的大时代。往大里讲,所谓世事的变迁说到底就是一次非凡男性争斗的结局,或胜或负,都将改写所有人的命运;对具体的人物来讲,浮生中平凡的你我其实往往随波逐流,命运的变迁也不过就是一两个人的离散,一两桩难事的无法解决和释怀。
片中男主角黄先生是一个靠赌为生的男子,一旦失去投注下赌,不知道何以聊生。他也是一个真好色的男子,爱或不爱就像抽支烟一样随意和不可割舍;一旦失去女人,也不致命。胡安把这个人物设定为一个符号,也或许就是她心中对于男性的认识,“作为一个女人,有着先天的立场的局限,如果总是抱怨责怪,那么难免被说成怨妇;如果成天喊着要干嘛干嘛,又会被人说成虚张声势,或者女权之类的……反正是不容易的——女性题材的电影一直是我想拍的的东西,这么多年来我没碰它一方面是因为我觉得太熟悉没有了挑战力,另一方面我也在等待着一个适合的叙述态度,能够尽量显得我不那么主观嘛。”
那天所拍,历经情爱三个阶段,有三个人对那三个字的百般无奈和挣扎。
早上10点多钟,王志文把周迅带到家门口,是那种无所事事的样子;推开门的时候有片刻犹豫,终于还是回身向她伸出了手。
他的房子青灰色,有三层高,不特别阔气,但还算体面。
她也犹豫、对视、倚小卖小,最后送去了手。
对于他们相握的双手是不是要盖着外套,他们和导演讨论了一会儿。
最后他们明确地拉着手进屋,就这样开始了日后的纠缠和乱麻。
当时的周迅碎碎头发,身穿月白色斜襟单衫和大花中裙,乍一看很像如今时髦的女孩,但细看会发现有一双乳白色的长统袜裹住她的小腿,是我们通常认定的那个时候女学生独有的打扮——饶是如此,她的脸上还是遮掩不住复杂的气息。
后来导演介绍说,这是两个人刚好的时候,周迅饰演的妹妹小菲爱上了同父异母的姐姐的男朋友黄先生,随他去了家里——小菲是一个出身并不好的女孩子,因为她的母亲是家中仆人;只是卑微的出身永远难以阻挡强势男性对于爱情不由分说的掠夺,并且永远挑战那一类有着强烈优越感的男人的好斗欲望,所以她和黄先生的交手在所难免。
饰演黄先生的王志文也是一个备受关注的人,这不仅因为他本人具有强烈的个性,也因为作为演员进入到角色深处的他从来不给人落空的感觉,为此一旦有一个虚幻人物在等待他具像化的同时,观众已经开始期待他的表现。作为国内一线演员,这个层面对于他们的制约某种程度上讲更为苛刻和无奈,道理很简单,得到越多付出也就越多,其中当然包括失去自暴自弃的自由——这个“自暴自弃”当然也仅仅是对于角色的选择而言。
王志文的造型是那种讲究仪容绵里藏针的样子,米黄暗格的西装衬着啡色衬衣丝巾,梳得一丝不苟用他自己的话说“连苍蝇也呆不住”的头发和修得整齐斯文的上唇胡须让他看上去也像极了一个在风月场上行走自如来去无踪的玩家。想来他的真情真性也似有似无,稍一疏忽连自己都会错过。
他们拍了不很短的时间,丰富的情绪气氛要在简单的言行中体现出来,必须费心思。后来剧组有人“严肃”地问起王志文“王老师今天早上都发生了些什么事”,王志文也只好“严肃”地回答:“嗨只是拉了一下手。”
吻别:追求的也许就是一次锋利的刺痛
胡安在现场是一个愉快的导演,也许因为她穿黑呢子外套戴黑色学生帽,颈间的大红围巾和底下的绿色迷彩长裤映衬出别致的视觉;也许两个从好莱坞来的摄影轻松活泼的工作方式给剧组带来新鲜的气质……当有一场戏需要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屋檐滴下而工作人员爬上屋顶会有危险时,胡安用轻快的语调说:“Let’s forget the rain.”而后半开玩笑地解释:“谁在现场不高兴我跟谁急。”
这一场戏是王志文和周迅在窗口吻别而正巧被姐姐婴子撞见,导演问:“很尴尬吧?”王志文长叹:“很尴尬啊——”仍是遵命和周迅站到窗口试戏。大家忍不住带着看戏的表情在底下翘首以待,看到这一刹那王志文的胡子粘了下来立刻都笑起来,而演姐姐的邬君梅在拾级而上时边走边侧目,故意冲他们大声嚷嚷着:“喂!别太过分啊!”
邬君梅仍是那个大情大性的率真模样,有点没心没肺的天然造化,倒也成就了她某一种固定不变的幸福。在戏中要演的是一个交际场上八面玲珑的美人,却不是我们惯常想像中伶俐到骨子里的人精,反而就是一块随缘的璞玉,跟着她的本来样子懵里懵懂地过起了不算太差的日子,直到撞破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命中煞星的男人对她的背叛。
她穿丝质黑色的曳地长裙,裹着黑白花的羊毛披肩,戴深紫色的软帽,一摇三摆地在石子路上扭来时,很像一个赌气的女孩;反而女孩周迅的脸上有着小女人的城府,即便被日头底下的凌厉目光射穿了彼此偷情的罪恶,还能以一言不发的本事貌似委屈。
长久以来我们所熟悉的周迅的形象,就是这种看起来的无辜和实际上支持这种无辜的强大的倔强。她所有过的众说纷纭的经历构成身后影影绰绰的水墨背景,是一种模糊复杂的底子,所以她的外观,很容易显出单纯和干净以及一些水灵灵的柔弱——这样的女孩,很像陪伴过几乎所有莽撞少年成长的青春期回忆,曾被驼在28?脚踏车后面一路飞驰。
胡安说这个时候的小菲已经决定离开黄先生,却不料被姐姐撞到——不知道最后完成的故事到底会怎样铺排行进,总之他们带着各自不可统一的要求半推半就地进入到同一个爱情环境中,追求的也许就是一次锋利的刺痛。
感觉上有点像一种排毒的美容方式,就是在耳后猛扎一针,流出一汪浓黑的热血,然后人就舒服了。
就在姐妹们互相敌视又一筹莫展的时候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真是耗了太久,眼见着时间在秋风吹动树叶簌簌发抖而群鸟扇动翅膀哗哗作响的当口,已如水流逝;女人们还在为男人挺胸吸肚剑拔弩张,而男人早已经逃之夭夭埋头苦睡去了。
片刻的荒芜,是彼此欢爱的落空。
于是大家收拾着道具,打亮了大灯,企图伪装好一个仍然明亮的场景,等待男女主人公的再度入戏。
再度入戏,又将是某年某月。
换下一身的行头——在某一个心念俱动的黄昏,再次的勾引挑衅。
女人摘下了头上俗艳的香水百合,男人收起了风流佻达的寻欢心情……一阵急促夺门的脚步,敲打地板发出豪雨砸空盆的激烈鼓点,是他撕破脸面的拒绝,也是她无地自容的悲愤。
试了一两次以后王志文对导演有一个表演上的建议,导演在镜头前乐呵呵地说:“戏过了。”
拳击:爱情只能严格遵循自己的轨迹
曾经在《美人依旧》开机之时,大家关注起男主角王志文的“转型”,因为他为新片练起了拳击,所谓“一改戏路”。
现场所见,他仍是温吞——大概打拳的人总可以仍旧是暧昧狐疑的,或者还没到了该出手的时候,他就隐藏了真相。
但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一个赌徒的本性——真相就是所有力量的积聚,只在破釜沉舟的最后爆发;他之前的一切温情脉脉笑语喧哗,都只为了收盘时的赢得。
所以无论过程中的重拳出击还是勾三搭四,太不重要。
他也不见得真会伤筋动骨。
也是在《美人依旧》的开机之时,大家请导演形容一下这部作品可能的观感,而后出现在各个报刊上的白纸黑字写着她的话:“凄艳、销魂。”
当天的胡安在谈到斯情斯景,想了一会儿,说:“冷艳。”
“它们的不同在于,‘凄艳’是无力的,弱的;‘冷艳’是有力的,强的。”
稍后又补充:“如果是一朵花,该是一朵冰花。”
可是就算冰花铁花,不也是一朵花的命吗?再历经怎样的风刀霜剑,有过怎样的锦绣繁华,开到荼蘼,不还是一个“败”吗?
1949年的爱情,亦或任一个年份,原来都没有特权。爱情只能严格遵循自己的轨迹,盘根错节,起承转合。
(《上海电视》文:商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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