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烨小档案
1965年生于上海
1985年考入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
主要作品
1993年《周末情人》
1995年《危情少女》
1999年《苏州河》(在2000年法国巴黎电影节上获奖)
2002年《紫蝴蝶》
娄烨也许是所谓“地下”、或者“第六代”导演中一个较为幸运的个体,至少从现状上来看是这样。从1993年拍《周末情人》到去年的《紫蝴蝶》,他被市场接受的程度是最高的。虽然《紫蝴蝶》国内票房惨淡,但娄烨说:“在国外卖得很好,回收成本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问题。”比起贾樟柯、王小帅他们,他应该算是幸运了吧。或许正因为如此,他对于国家电影局的这次“解禁”,反应比较平淡。
谈起以前的电影,他也是平静多过感性。我总觉得一个可以讲述那样故事的导演不应该是这样的,虽然在采访之前就有人告诉我,娄烨是很难采访的,不是因为他不善于说话,而是因为他不喜欢说话。他好像很容易游离在交谈的内容之外,说着说着会忽然问我:“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如果我急,他会好脾气地笑:“你问的问题我都回答的呀!”
也许娄烨就是这样的。回顾他的经历,从自幼学画,进入美术职高,到美影厂做工人,考上北影,开始拍片,到后来拍出《苏州河》、《紫蝴蝶》。你可以发现,虽然他的“地上”程度是最高的,但是关于他的访谈都是最没趣的。没有贾樟柯充满感性的语言,没有王小帅向往市场的激情,我忽然觉得,娄烨真的就像他说的——做导演应该闭嘴,看不懂是你的权利。
这个方向是对的
信息时报:刚听说国家电影局电影制度改革,还有贾樟柯被恢复导演资格,王小帅的《十七岁的单车》解禁时,是什么感觉?
娄烨:我很高兴。我觉得这个发展的方向是对的,中国电影需要朝这个方向走,这是一个很好的方向。
信息时报:有人称这是中国电影的春天到来了,你同意这个说法吗?
娄烨:不同意。我觉得中国电影的春天还没到呢。我个人觉得,还需要很多时间,我们现在只是刚上路。这是一个体制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而且我希望不会出现反复,比如说,别哪天又被禁回去了。
信息时报:电影制度改革出来以后,贾樟柯、王小帅都有新片要拍,你有什么新的动作吗?
娄烨:我准备拍一部叫《颐和园》的新片,是一个爱情故事,剧本是我和别人合写的,还没完成。关于投资、演员这样的问题还没有太明确的意向。
信息时报:对于你以前的《苏州河》、《紫蝴蝶》都有很多评论,有说好的,有说不好的,你的新片会参考这些评论吗?
娄烨:不会。因为我觉得很多评论是矛盾的,而且这是别人的看法,他们可以坚持自己的看法,我不太在意这个。
信息时报:对于市场和评论,你更在意哪一个呢?
娄烨:电影是一个产业,是一个商品。市场和评论最后都会落实到金钱上,或者说对资金的回收产生很大的影响。但是我基本上都不太在意,因为我的资金回收不太受这些影响。比如说内地观众喜欢《苏州河》多过《紫蝴蝶》吧,但是我的《紫蝴蝶》比《苏州河》卖得好。(是不是和入围戛纳有关呢?)不是吧,在入围之前就已经卖给了20多个国家的电影发行公司了,而《苏州河》只卖了十几个国家。
越拍越觉得自己“落后”
信息时报:从1993年拍第一部《周末情人》到现在,已经有11年了。这11年觉得自己对电影的感觉有些什么变化?
娄烨:这个变化就像我上电影学院的时候老师给我们讲的特吕弗对电影感觉的变化。特吕弗以前是个电影评论家,所以在拍第一部电影之前他的习惯是——骂,骂所有的电影。拍了第一部电影之后他闭嘴了。拍完第二部电影电影之后他开始看书学习,等到拍完第三部电影之后,他就去好莱坞拜师向希区柯克学习了。后来他和希区柯克的谈话被编成了一本书《希区柯克访谈录》,这本书是所有学习电影的人都必须学习的教材。我自己心态上的变化就很像这个过程,越拍电影越觉得自己需要学的还很多。
信息时报:国家电影局的改革会带来一个直接的后果,就是很多原先地下的导演可以转为地上导演了。这也会带来投资来源,票房回收等方面的一些变化,你觉得这些变化会不会影响到导演创作上的独立性?
娄烨:其实所谓的“地上”或“地下”,是一个体制造成的。拍电影是一种工作,是劳动,是一个人自己的权利和义务,不存在禁止和不允许。而你说的这种转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需要观望。至于投资人会不会对导演创作的独立性产生影响,我觉得会,但是这个要看具体情况,这里有一个底线问题。如果投资人的意见和要求都是在底线之内的话,我可以让步,但是如果涉及到底线之外,我就不能让步了。你要知道,拍电影这个行业不是一个单纯的作者行业,不是一支笔一张纸就可以解决的,它涉及到一个庞大的体系。我早在念书的时候就被告知,一定要有底线。因为这条底线,不仅关系着导演的利益,也关系着观众的利益。
为所有观众拍电影是狂妄的
信息时报:你好像对自编自导情有独钟,为什么喜欢这种方式?
娄烨:我觉得剧本是电影的一个开头。其实也可以说整个拍电影的过程都是一个写作的过程。
信息时报:你觉得你的电影是为自己拍的还是为大众拍的?
娄烨:我不知道。拍《苏州河》的时候我觉得这是拍给我自己看的,结果大家都觉得好。我想导演首先是一个观众,每一个观众实际上也可以当自己是导演。世界上不止有一个类型的导演,也不止有一个类型的观众,那种为所有的观众拍电影的说法太狂了。对我来说,那是一句空话,一句口号。
信息时报:电影给你的感觉是什么?它在你的生活中占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娄烨:我想我是喜欢这个行业的。它对我来说是“好多”,也是“好少”。“好多”是指它让我想很多事,“好少”是说它只有90分钟。
信息时报:如果不做电影,你想干嘛?
娄烨:干别的事呗。再找找,我不一定非得干电影。
信息时报:你和我采访的其他导演不一样,别人一般都说“不干电影我就失业了,我只会这个。”
娄烨:失业了就二次就业呗。我总得活吧。
看不懂是观众的权利
信息时报:你好像不太善于做访问,我觉得你有些话没有说出来。
娄烨:我个人认为当一个导演应该闭嘴。任何解释都是不应该的。因为每个观众有他自己的权利,你不能因为自己是导演就要强加给别人什么观念,是不道德的。他看不懂、不理解,也是一种权利和自由。就像开会,每个人都可以发言,导演用镜头发言,观众用自己的感觉发言。你不能说我是导演我就要引导你的想法。本报记者 陈弋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