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要去与胡军面对面，很多女伴都惊喜得憧憬起来，确实，如果说，《蓝宇》和《无间道2》让大家初识胡军的风采，那么《天龙八部》里的乔峰则扎扎实实地让很多人为他着迷，所以我对胡军说：能演乔峰，你注定成为许多女观众心目中的偶像。
好一个西楚霸王
这次与胡军面对面，是因了他正在演的20部的系列电视电影《大汉王》，该片由上海三九影视文化公司独家投资三千万巨资拍摄，将秦王朝覆灭后，楚汉争霸的一段历史分解成为耳熟能详的二十个独立篇章，而胡军则出演古往今来，中国的盖世英雄——项羽。所以我对胡军说，武侠世界的第一英雄乔峰让你演活了，历史世界的第一英雄项羽又被你拿下，你可是无可挑剔的英雄代言人了。
胡军笑了：“其实历史中得项羽没有我们传说中的这么完美，霸王别姬的故事也并非京剧中的版本，真实的情况是，虞姬只是秦代一个人尽皆知的美女，项羽是把她抢了来，最后项羽败走，自然不希望这样的美人落在别人手中，所以亲手杀死了她。不过，这也丝毫不会影响项羽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古往今来，中国人是以成败论英雄，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但是项羽却是我们的历史中唯一一个虽然失败，但仍然被大家称颂和崇拜的英雄，足见项羽的魅力。”
没错，失败的英雄，正如古希腊悲剧式的英雄，正因为他的不完美、正因为他的刚愎自用、儿女情长才留给我们足够多的故事空间。河北的易县，也是自古此地多悲士，作为荆轲的故乡，易县自然有条易水，那就是著名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地名出处。三月的北方，透明的蓝色天空、黄土地、枯木、易水，组成了一幅苍凉的画面，而楚汉相争、四面楚歌、霸王带着最后的28名军士走到绝路，无言见江东父老，不由得仰天长啸：“天亡我矣。”随后乌江自刎的场面都将在这条易水前完成。
那天去现场，正是胡军演的霸王带领着最后的28名军士在汉军的一路追杀下逃亡的戏。只见胡军骑在乌锥马上，从河边远远地跑来，却被大河挡路，他让众将士先走，自己留下来杀敌。看的出来，在《天龙八部》中与他合作甚欢的那匹黑马已经完全对胡军俯首称臣了，他和马的配合也非常流畅，一个下午，胡军没有下马，那匹马大概也是老演员了，不光能明白胡军的所有意图，进退自如，甚至也很明白导演和摄影的需求，基本上没犯过错误，重拍好几条也没见它烦躁，看样子，胡军和它沟通得不错。
胡军的台词功夫很到位，大吼一声：“你们先走——”，声若洪钟，只见他调转马头，带着几个军士拦截追兵，气宇不凡。而那身为他度身定制的霸王战炮全是铜件，在阳光的照耀下和他身上的斑斑血迹熠熠生辉，不由让人喝彩：好一个西楚霸王！
下得马来，我坐着化妆车回到驻地，胡军答应好好谈谈他这些年的路。
我心中有两个霸王
坐在面前的胡军穿着军绿色的毛衣，戏里的彩色绸长裤还没来得及换下来，人基本上已经晒成了深咖啡色。很快，他就进入了谈话的状态。我问他：“乔峰和项羽都是大英雄，就你而言，更喜欢哪一个呢？”
胡军想了想说：“乔峰和项羽的共同点是两个人都是悲剧英雄。不同的是，乔峰的悲剧更多是命运的捉弄，无论是打死阿朱、蒙受不白之冤、被中原武林放逐还是最后为契丹所不容，都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他背负的部中不孝不仁不义的恶名都是命运的安排，他几乎无能为力，当然这也是因为这是小说中的人物，所以有太多的巧合。但是项羽的悲剧不光是命运，还有性格的悲剧。无论是他的自负、武断还是他的小心眼；无论是火烧阿房宫、沐猴而冠、坑杀秦军20万；还是到最后他还在怨天尤人，说天不助我，老天亡我，这都是性格问题。历史中的、戏剧中的、传说中的项羽其实都是模糊的，一切细节都被他的英雄气概掩盖了，所以我要做的就是把楚霸王这个人物从这些历史、戏剧、传说中找出来，把他的优点、缺点都找出来。这两个人物，毫无疑问，项羽更真实，他是一个处在厄运中的完美的男人，可以完整地体现一个人在命运对他的残酷中顽强求得完美的过程。所以，我非常喜欢项羽的角色。”
找出项羽的真实面目？这个愿望不可谓不大，我说：我倒很想听听你对项羽的理解。没想到，胡军马上提起了兴致侃侃而谈：“说到优点，这点反而比较明确，主要是他的人格魅力，他的执著，这又表现在两方面：一个是乌锥马和虞姬、一个是他对战争和江山的特殊感情。项羽立志打江山，为的是‘除暴秦’，他靠着一炳方天画戟，马背上驰骋，从8000人开始到拥有雄兵百万，到最后只剩下28人，一路上可谓战无不胜，正是这些胜利让项羽披上了一层光环，也让他犯晕。他的勇猛让他瞧不起计谋、战略，在他的眼里，这些通通不值一提，男儿要显真本领当去沙场，两军相争勇者胜。所以注定了他的失败，对于历史而言，项羽是愚蠢的。但是这个个体却又是那么的可爱，无论是吕后调戏他、想支持他，被他唾弃；还是他所谓的倘使虞姬不在、天下于我何足道也的痴情都让人由衷的喜欢他。所以我觉得始终有两个项羽，疆场上的项羽残暴、营帐中的项羽柔情。”
听胡军动情地跟我分析项羽，看得出来他对这部戏的研究之深，我想也许每一个精彩的角色背后，一定源于这种对人物透辟地理解和衷心的沉醉。不由得，我又问他：“那你怎么看戏里扮演虞姬的杨恭如呢？”
胡军的声音一下子静了下来：“戏里的虞姬是一个简单的美女，很善良，她之所以自杀。是因为好激励霸王的斗志，也不想分散霸王的精力、不想拖累他。”刚到剧组的时候，我已经参观过霸王营帐中沐浴用的大木桶，据说胡军和杨恭如在这里友好几场洗澡的戏，为所有剧组的拍摄人员带来了最大的快乐。而霸王别姬那场戏，胡军动情演绎，掉下的眼泪又成了剧组最大的悲伤。胡军听后，解释道：“这些戏难度确实挺高的。像霸王别姬、乌江自刎都是独立成篇的，每部都是一部电影。我确实哭了，但绝对不是号啕大哭，就是一个舍不得。”
毫不犹豫演乔峰
听说，在胡军尚没有大红大紫前，张纪中就对他说过：“如果有朝一日开拍《天龙八部》，你就是乔峰。”我问胡军有没有这回事？胡军说：“其实《笑傲江湖》的时候，张纪中就有意思请我演令狐冲，但是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能演。我也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但我总觉得令狐冲不适合我。我不怕演戏，但是我有自知之明，我很喜欢金庸小说，但是并不是他笔下每个人物都合我的口味，我当时跟张纪中说，最喜欢的是乔峰，张纪中就说了那句话。但是我也就是一笑了之，我觉得这可能只是一句玩笑而已。没想到，《天龙八部》筹备的时候，他第一个就找到了我，所以我也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我问他，金庸笔下最喜欢的英雄是谁？胡军毫不犹豫：“乔峰和胡一刀。”我说：“你是不是有英雄情结？”胡军哈哈大笑：“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英雄情结。之所以武侠世界里的英雄会很吸引人，就是因为他们做的很多事情在生活中普通人是无法实现的，可以勾起我们很多想象，让我们自由畅游。但是我也知道，要想演绎这些人物是非常困难的，众口难调是一定的，说我没压力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也想明白了，我只演我自己心目中的英雄，用我的诚意辛苦地演出来，事实上，效果还不错。”说到这，胡军得意地问我：“你说呢？”我当然肯定他的表演，因为央视改编的三套金庸作品，据说只有《天龙八部》没有招来网上的一片骂声，而最难得的是胡军演的乔峰甚至得到了一片赞扬之声，这对于挑剔的金庸迷来说，简直可以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胡军又谦虚了：“那就好，说明我这趟活儿没白干。”
小人张忠良
演完这些盖世英雄，胡军自己也说有点过分，很需要调节一下，所以他接下了重拍的电视连续剧《一江春水向东流》。而他要演的正是那个背信弃义、抛弃发妻的小人张忠良。还记得以前看《一江春水向东流》的电影连环画，张忠良和王丽珍在上海的公馆里大宴宾客、他的妻儿却在外面受苦的受苦、挨冻的挨冻，两相对照下的张忠良更让人恨得入木三分。
胡军听后却这么说：“当年的上海，真是一个夜巴黎。《一江春水向东流》又是名作改编。改成电视连续剧后，故事丰富了很多。张忠良也有了他的道德观，里面的每个人物都或多或少的有了变化，王丽珍也不简单就是个资产阶级臭小姐。张忠良也不只是个现代程世美。环境造人，谁都没有错，人都在积极地塑造自己，按照自己的生命轨迹在走，不能以传统的道德观去简单地做出判断来。我之所以接这个角色就是因为他的丰富性。他本来是一个佣人，逃到上海，也被人骗、被人追杀，从一个外地人渐渐地攀爬到上流社会，人渐渐地被逼到那个份上，不能说他就是一个错误，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因，因为丰富，才有意思。”
新版的《一江春水向东流》将在三月底开拍，届时，胡军将到上海驻扎三个月，完成胡版的张忠良，我问他对演三十年代的上海戏有信心吗？那个时代的风情可不是谁都刻画得出来的。胡军也承认：“确实很难。现代人很难体会那时候十里洋场对人的冲击，我也看了这个年代的很多片子，不过，西楚霸王更没法体验，所以，还是一句话，靠自己的捉摸了。”
我不觉得自己大器晚成
很多人说胡军大器晚成，我也这么问他。他却不以为然：“我不觉得自己大器晚成。相反，我觉得正是时候。91年我中戏毕业，进了人艺，演了不少舞台作品，也演过一些片子，都没有什么名气。但我觉得，这都是应当应份的。一来那时候，也没有正规的经纪人、媒体的宣传也没这么多。但我觉得我每演的一个角色都为今天打了很好的基础。走到今天，我没有什么后悔的东西。今天如果说有那么一点点的成就话，也和以前的努力紧密相关。我一直是认认真真的，这点从来都没变过。”
但是，胡军毕竟是出名了。我问他，这两年的名声日隆有没有改变他的生活？胡军木木然的：“一点也没有什么区别。我也承认这是一个名利场，做一个演员，有名才有利，但必须正确面对这个问题。以前我不着急，是因为我热爱这个行当，觉得只有演戏才能随时随地地调动我所有的积极性。当时徐帆、陈小艺、江珊，我的这些同学一个个都红了，我特别替她们高兴，因为女孩得早出来，但男孩要晚出来，这只有好处、没坏处。所以我不着急。我也从来都不会刻意去争取什么东西，也从来没去找过任何一个导演要戏，我坚信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那《蓝宇》呢？我问他，说实话，我很渴望听到一些坎坷的、机缘巧合式的故事。胡军很纳闷，什么故事呢？他还反过来问我。我启发了半天，那晓得他还是木木然的，最后干脆说：“人家可能都会有些为争取某个角色而做的动作，我还是没有。关锦鹏通过一个副导演找我试戏，还被我拒绝了。我说你告诉他，我胡军从来不试戏的。我们是中戏出来、人艺的演员，没听说过还要试戏。后来那个副导演就又替关锦鹏约我，改成在歌厅见面。他喜欢唱歌，于是我们一边喝酒一边唱歌，就成了朋友了，所以挺自然地看剧本、定角色。也没再试来试去的，我就是这样，以后还这样。”
说完，停了一下，胡军补充道：“我觉得做演员千万不能跟别人比，得和自己比。”
我说，那你的家庭呢？现在忙成这样，老婆和孩子呢？胡军也感慨道：“在家的时间确实越来越少。但是，她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了。当大家的生活都很拮据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苦中作乐，现在我有能力让大家对生活都无忧无虑的，这让我心里挺安稳的。至于工作，我就跟老婆说，咱们都在闹革命，就是分工不同，但意义是一样的。”
“现在只要有机会在家里，我就尽量表现得好一点，我老婆也很支持我。那天女儿说要去海洋公园，她妈还说，去不了。女儿就问：为什么去不了呢？我老婆就说：因为妈妈不认识路，只有爸爸认识，所以我们要等爸爸回来才能去。我知道这是她拼命在孩子面前塑造我的光辉形象呢，真是无比高大，所以我一定要更努力。”
我问他，如果再接戏，他的标准是什么？胡军说：“多演现代戏。古装的，我不喜欢戏说的，严肃的历史题材我就不会拒绝，现在正在谈的就有《忽必烈》和《朱元璋》，我觉得国内这些历史剧都非常吸引我，原则嘛，很简单，一句话：剧本能感动我！”至于电影方面，胡军透露，关锦鹏导演的王安忆的作品《长恨歌》也正在谈。
最后，我们的谈话在这句话中画上了完美的句号：“我是很有理想的，我的理想就是一个手势。”胡军举起了右手，手指向着斜上方，“对了，这个动作就是指向前走，向上走。我得保持住这种势头，这是一种生命的力量和冲动。”(文/金娜)
无间道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