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杨恭如时，剧组的人说她正在生气，最好不打扰。但我还是进了化妆间，只见她对镜描眉、一丝不苟。见到我，蛮客气，并没有刚刚生好气的样子，她说：你问吧。问之前，我看镜子里的她挽着长发、略微凹陷的双眼倒是没有那些时常放纵的女演员常有的黑眼圈和眼袋，清清爽爽，委实漂亮。
漂亮不好，不漂亮的人怎么办？
开了口，杨恭如也是《甜蜜蜜》里那种羞涩的声音，并不大声，含蓄而带着一点点的拘谨。我想，从前的拘谨是因为羞怯、而如今的拘谨是因为这一年来云起的风波和随之而来的各种负面报道，对于杨恭如这样的玉女形象，毫无疑问，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她的一切不开心、生气以及声音里的不信任和羞涩均源于此。
即便说到虞姬，她正在演的这样有说法的角色，她也没显出特别的激动。眼下的她即将从驻地前往涿州拍摄火烧阿房宫的场面，胡军会从大火中将她营救出来。这是她的重场戏，但她还是淡淡地说：“这是因为项羽生了气，所以放了一把火，要把虞姬救出来。”想起了《霸王别姬》里那句台词——“霸王让乌锥马去，乌锥马不去；霸王让虞姬走人，虞姬不走。这就叫从一而终啊。”不由得想让我问杨恭如知道什么叫虞姬、什么叫从一而终吗？
杨恭如想了想说：“历史上说的虞姬只是一个美人，你所说的从一而终就是指至死不渝的爱情吧？我们戏里的虞姬最重要是一个善良的人，项羽之所以爱她，就是因为她的仁慈。所以戏里我有很多和小动物一起拍的镜头，比方说，小白兔、小狗、小羊、小猫啊，虞姬经常为它们治伤，她是一个很有同情心的人，所以她也不喜欢打仗，不喜欢杀戮，项羽有很多敌人，她也总是劝项羽能够宽容，不要增加彼此的仇恨。就连勾引项羽的吕后，她也希望项羽不要赶尽杀绝。所以，你也可以说，正是她的仁慈害了项羽，对吕后、对韩信的一时仁慈到头来伤害了项羽。所以最后她自杀了，也是不想拖累项羽，怕他放不下。”
我说，制片方找你来演虞姬，是因为你的美丽吗？杨恭如很奇怪：“我想应该是吧。虞姬当然是个美女，他们总要找个外表接近的吧。”我说：“你介意人家仅仅说你漂亮吗？这话的意思可是说你没演技啊？”杨恭如笑了：“你是说我是花瓶吗？很多人都问过了。我觉得漂亮没错啊，爹妈给的，要是漂亮都是压力，都是罪过，那不漂亮的人该怎么办呢？”
我说这两年的奥斯卡影后以前都被人家说是花瓶，所以不惜自毁形象以证明自己的演技，你会这么做吗？杨恭如很不以为然地笑了，大概觉得这种想法太简单，她说：“演员要靠人物的。自毁形象，也要看是不是必要。人家说你是花瓶，我就这么想，这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夸我美丽罢了，没什么可计较的。但是要自毁形象，除非真的必要，比方说剧中人被毁容了等等，不然干吗非找我演不可呢？我也很佩服那些女演员的勇气，但是这都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事情，也不是说你自毁形象了，就一定好。也得撞到好导演、自己也有时间揣摩角色，戏才能出得来，不是你想这么做就会成功的。”
我在香港没房子
突然想起刚出来的福布斯中国文体界明星财富排行榜，杨恭如也榜上有名，有家上海媒体还特地做了个上海版的排行榜，男明星榜首位置自然是姚明、而上海女明星收入排第一的居然是杨恭如。不过，我说：你看上海人就这么把你当作上海的明星了，高兴吧？说起上海，杨恭如绷着的弦一下子松了下来，一口上海话就这么流淌了出来：“谢谢上海人了，我也很愿意被大家当作上海艺人啊，不过，说我的收入是女明星中最高的，有点言过其实了吧？会不会给人家追税啊？”她的突然明朗让所有的人大笑了起来。我跟一边也在化妆的胡军说：“也有你啊，排在中国30几位啊，明年不会就进了前十位啊？”胡军也在那里笑：“夸张夸张，那个数字太夸张，哪又那么多啊。不过，我向来积极纳税，排就排吧。”两个“富豪”就那么坐在镜前互相调侃。
我问杨恭如，这么多的财富，怎么理财呢？杨恭如吐吐舌头：“我的理财诀窍就是坚决不投资、不炒股票、不炒楼。”想起很多香港艺人近年来破产的讯息频传，连最勤奋的刘天王也被传已经负资产，拍的每部戏都在还债，真是让人汗颜，这方面还是已经过去的哥哥比较理财有术。杨恭如说：“我其实一点理财观念也没有地，赚了钱就给妈妈。说了你不信，我在香港没有楼的，我一直都是租房子住的。我一想到储蓄本上一下子要少掉那么多钱，就好心疼啊。这还只是个首期、还要装修，还会折旧，太可怕了。万一亏了，赔了，那不是倒霉死了。还是租房子好，用旧了都不心疼。金融专家也不可信，人家又没说一定赚钱的。不过我在上海了买了房子。你想想，香港普通的公寓楼就几千万了，在上海，一两百万就可以买很好的房子了。所以我一有空就回上海，说我是上海人也没错。”
我说，那你上海话好像还不太熟练，杨恭如一下子急了：“不熟练吗？”她呱呱呱地说了很长一串话，再也不愿意讲普通话了，一定要我夸她说得好，最后还抱怨：“一定要说我讲得好啊，我到现在还在想那时候《海上花》干吗不请我演，也免得她们那么辛苦地学得半吊子。再说了，我是真的喜欢上海，你知道吗，我已经把我事业的重心移到内地了。今年过年我也是在上海过的，和妈妈、弟弟一起，晚上吃完年夜饭，出门放烟火，漂亮极了。弟弟在香港念书，已经一米八十多了，特别英俊。不过他不喜欢这一行，每次看到那些关于我的报道，他就更不想合这行沾边了。”
我问她：“你是住在世茂滨江吗？”杨恭如又笑：“也不知道谁传的，我跟那里根本没有关系的，我住在浦西。”我问她，在上海逛街吗、坐出租车吗？她眼睛里有了光彩：“当然啦。我还用上海话和出租车司机拉家常呢，人家都说我上海话讲的好。”我说，没有人认得出来吗？她笑：“从来没有，平时我很朴素的，又不化妆，跟普通的女孩子一样。”
谁会嫌钱多啊？
一瞬间，几乎迷茫，这么真率可爱的杨恭如就是前些日子丑闻不断的那个人吗？我决定问一些敏感的问题，但得巧妙。我说：“你怎么看钱？”她想了想：“钱是一种安全感。我知道我做这一行，收入比一般人高得多，但是我们付出的辛苦也多。传媒的压力，生活透明度高，辛辛苦苦的还不一定有好话。不过，现在我想通了，无论我做哪一行，工作都是我最大的寄托，自己工作、创造财富，才能带给我安全感？”
那男人呢？我追问她。她叹了一口气说：“男人不一定能带来安全感，还是稳定发展自己的事业、天天开工就意味着天天有收入，这样我就有安全感。像现在，我待在乡下地方，什么都没有，但是我每天都很开心。我觉得我是一个有生活寄托的人。”
如此富有，还会没有安全感吗？杨恭如解释道：“谁会嫌钱多啊？”众人大笑。她接着说：“我们做艺人的开销很大啊，因为一天到晚需要我们用名牌，那些媒体天天在把我们变成名牌的购买者，很多场合要穿很贵的衣服，而且很多衣服还只能穿一次，衣橱里有多少只穿了一次但再也没机会穿的衣服啊？这个行业很虚荣的。”接着，她开始抱怨香港的狗仔队、滔滔不绝又义愤填膺了很久。
我说，那你嫁人了还会出来工作吗？杨恭如说：“嫁了人不工作做什么呢？那也太无聊了，最多，就是可以有选择性的工作。”会转行吗？她点点头：“最好转做幕后。”哪方面呢？她看着我，试探性地：“监制，好像还不错哦？”真是漂亮的女人啊，好像天下所有的职位都是为她准备的，只要她喜欢，就如探囊取物。我不由得笑了，那可不太容易啊。她突然想起来似的雀跃地告诉我：“想起来了，统筹不错。每天在家排计划表，也不用出去开工，很轻松啊，只要经得起别人骂就可以了。”
从1995年参加香港选美获奖至今，杨恭如也一步步走了过来，从对香港的迷恋、功名初成的喜悦到香港恐惧症、媒体恐惧症，她看上去依旧青春的脸庞里写满了对生活那种看透了似的轻描淡写，再沉重的话题在杨恭如嘴里也会变得买衣服一样的普通，她说：“我尽量不回香港，我一到机场，看到那些天天守在那里的狗仔队就开始恶心，过两天我不得不回去一次，不过还好，只停留一会儿，我要转道去台湾，拍朱延平的一部校园青春电影，我演一个老师，还有林志颖和刘亦菲。”(文/金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