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手记: 真诚的胜利
记者从主办本届“大学生最喜欢电影饕餮之夜”的华影南方院线获悉:这些天广州媒体对田壮壮《德拉姆》的争议,几乎让这部“闷片”成为近年来票房最好的纪录片。广州独家放映《德拉姆》的天河电影城麦经理告诉记者:“之前广州其他影院对《德拉姆》并没有信心,因为这么闷的纪录片在广州还没有成功的纪录,天河影城这次可以说取得了意想不
到的成功。”麦经理说:“其实刚开始票房情况并不好,每天只有几百块,但是越到后来越好,现在《德拉姆》每天票房都达到四五千块,每天都能开到四五场,晚上场次的上座率更达到七八成。”
去年拥有很好口碑的纪录片《迁徙的鸟》也曾试探过广州市场,但是最后的票房并不理想。广州华影南方院线的赵总分析说:这次广州媒体非常敏感,无论是对《德拉姆》正面的还是反面的报道,都向读者传递出这部纪录片的奇特之处,争议可以说帮了《德拉姆》的大忙。如果没有媒体的争议,《德拉姆》很可能就昙花一现,匆匆忙忙的下档了。但是现在,本来于本月30日结束上映的《德拉姆》,将延长半个月的档期。
《德拉姆》的票房成功是争议的胜利,更是真诚的胜利。每一个真正关心中国电影命运的人都会为此感到欣慰。田壮壮确实是用真诚拍出了自己的作品,而广州的发布会上,记者作出的是同样真诚的提问。但真诚的田壮壮显然容不了别人的真诚,真诚碰撞的结果竟然是田壮壮当众爆出的真诚的粗口。这让我们在惊愕之后,只好用善意来安慰自己:“田壮壮老小孩”的声名果然名不虚传。
作为首届“大学生最喜欢电影饕餮之夜”的押轴活动,田壮壮新作《德拉姆》首推“一分钱”超低票价,以吸引学生观众,5月29日中午,来自广州四所大学的400名大学生和部分大学教授,每人只掏一分钱,在天河影城观看了这部充满争议的纪录片。
电影放映完毕后,老师和大学生们对这部影片进行了热烈的讨论,这些从广州中大,美院,暨大,华师,华农五所大学专程赶来的学生和老师们,几乎把免费提供场地的某西餐厅变成了大学的课堂,纷纷表达了自己看完电影后的触动,震惊,疑惑,和不解。
观点一:田壮壮受了苦,大家多捧场
中山大学教授李以庄认为:《德拉姆》不是单纯的画面壮美,其中最重要的是表达出原著民的生存状态,虽然影片本身至为朴实,但是包含了极大的信息量,比那些蹩角的故事片要动人。田壮壮本人为了这部纪录片受了不少苦,大家应该多捧他的场,否则他很难有再生产同类作品的机会。
李以庄教授还评价说,《德拉姆》最大的价值是,田壮壮让那些从来不和外人接触的原著民们,能够非常从容的,安全没有陌生感的面对镜头,讲述一些很实在的人生选择,这显示了导演的功力所在。
观点二:田壮壮仅停留在“猎奇”层面
但是也有一些同学非常大胆的表达了自己看完《德拉姆》后的疑惑,一位暨南大学的同学认为:《德拉姆》110分钟的片长里,大部分都是人物自己讲述的内容,而当事人本人的讲述回忆跟真实之间永远存在距离,影片中田壮壮仅仅是停留在当事人自述的表面,没有更进一步补充其他材料深入和互相印证。然后说这就是原生态的本质的东西,显得不足够有说服力。
还有一位中山大学的同学表达了同样的观点,她说:从《盗马贼》《蓝风筝》开始,田壮壮就已经是自己心目中的大师,自己是抱着“向大师致敬”的心情来看这部《德拉姆》的,但是看完后有些许失望,其实之前讲述“茶马古道”题材的纪录片和书籍非常多,自己也看过不少,可惜跟一些拍“茶马古道”的外国人一样,田壮壮的镜头似乎还停留在对原著民陌生生活的“猎奇”表象上,有些“浮光掠影”。
观点三:可以打动,但无法共鸣
也有同学对田壮壮至为朴实的拍摄手法表示赞赏,一位同学说:那些靠视觉冲击力来吸引观众的美国大片,只是在银幕上用美元制造的谎言,云南的故事,田壮壮忠实的作为一个旁观者记录下来,把思考的空间留给了观众,不过再忠实的纪录都源自创作者的观点,田壮壮的矛盾心理在电影中显露无疑,例如那个修路的故事,没有路给山里人带来了很多不便,但是公路进入大山又会消磨掉原著人内心的纯朴。作为一个痛苦的艺术家,导演在作品里其实也在向自己痛苦的发问。
还有一位同学认为,导演绝大部分视线都集中在描述原著民生活条件的恶劣,壮美的怒江流域自然景观,在导演的镜头里其实只有很稀少的比例,影片中没有一堵墙光滑明亮,都是斑斑旧迹,没有一家人鸟语花香,只有黑暗的棚户和昏黄的烛光,这种原始生活对于我们这些没有了抽水马桶和电灯就无法生活的城市人来说,确实有净化作用。但是我并不认同田壮壮所说,那里是“跟神最接近的地方”,电影里这些原著民所忧虑的仍然是一日三餐这些最基本的生存问题,他们生存的辛苦让他们的精神生活其实很匮乏。所以田壮壮的作品也许能触动我,让我反思,但是他的理念并不能让我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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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壮壮爆粗口实录
5月21日,田壮壮携带新作纪录片《茶马古道———德拉姆》在广州与观众见面。在谈论了一些温和的问题之后,记者的问题开始变得尖锐。
记者:我刚看了这部影片,跟其他一些纪录片相比,影片80%都是人物的讲述内容,显得有些单调,而且没有其他材料穿插补充,显得太表面化,而且也不够有说服力。
田壮壮:我这样说吧,有些人读了点书,觉得自己是个文化人,以为挺牛×,到了那里(指茶马古道上的藏区),面对那里的人,实际上你就是一傻×。
(在场记者感到突兀惊讶,场面突然安静下来。一位记者继续发问。)
记者:在这之前,我们已经看过很多关于这个题材的纪录片,觉得《德拉姆》和他们相比,没有看到很独特的原创性。也就是说,它更像一个记者的采访,看不出象你这样的一个导演本身的功力。
田壮壮:我只是把真实带给观众,难道不是记者的人就不能做记录的工作?
记者:我的意思是它太像记者的电视新闻采访,你的作品应该达到更高的高度。
田壮壮:那你太抬举我了,也太小看记者了。
(另一位记者继续发问)
记者: 请问你的这部作品到底是纪录片还是电影?”
田壮壮:你觉得纪录片与电影有什么矛盾吗?是不是你觉得电影就等于故事片?
记者:反映纪实题材的纪录片似乎不是经常拍故事电影的田壮壮所擅长的,耗费如此多人力物力来拍摄一般人都能够做到的纪录片,导演如何对自己的影片定位?
田壮壮:这部片子一般人能做到吗?你们可能接受太多故事电影的影响。电影是种类很多的一种艺术,纪录片也是电影的一类。你们不能只接受一种形式的电影。
……
不愉快的采访结束后,田壮壮回到北京,接受当地媒体采访,继续表达了自己的愤怒。斥责广州部分媒体不尊重他的劳动。双方的舌战经全国各媒体转载后使《德拉姆》受到广泛关注。 (广州日报记者董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