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电影，大陆可以借鉴的模式
——专访美国电影理论家David Bordwell
大卫·鲍德威尔最喜欢的华语电影，首推王家卫的《重庆森林》。
对于周星驰的电影，他表示看不懂。
鲍德威尔认为中国电影和文化里有独特的东西，非常的纯粹。
David Bordwell大卫·鲍德威尔作为当今最有影响的电影学者和理论家之一，是本次上海电影艺术节新设单元“亚洲新人奖”的三名评委之一。
这是鲍德威尔教授第一次参加上海电影节，也是他第一次来上海。6月2日，在上海大学的国际会议中心，鲍德威尔教授先期来到上海参加“全球化语境中电影美学与理论新趋势国际学术研讨会”，趁着会议的间隙，鲍德威尔教授接受了本报记者的访问。
港片体验由李小龙开始
今年57岁的鲍德威尔从事电影研究已经有30多年之久，他长期在美国的多所大学教授电影理论，出版了包括《经典好莱坞：1960年前的电影风格和制作模式》(1985年)、《电影叙事》(1985年)、《电影意义的追寻》(1989年)、《电影风格的历史》(1997年)在内的电影论著。
近几年来，鲍德威尔的注意力逐渐从好莱坞电影转向亚洲电影，尤其是香港电影，这在他看来是个美丽的奇迹。他在2000年出版了《香港电影王国：娱乐的艺术》，该书的大陆版《香港电影的秘密》，也在2003年正式上市。
可以这么说，鲍德威尔对华语电影的关注是从香港电影开始的。他说，在1970年代初，他刚在美国一所大学觅得教职。某个恬静的秋日午后，他到市区里购物，偶然间看见一家破旧的二轮戏院前贴着香港电影的海报，标题是他完全看不懂的中国字，红色和黄色的底色上是一个汗涔涔赤裸着胸膛的东方男性，正用一种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他。“我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好奇，于是我走进戏院看了这场电影，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看见香港电影，看完以后，我震惊不已。”
“震惊不已”是鲍德威尔生命中第一次看港片的经验，那次他看的是李小龙的《天下第一拳》与《精武门》。然后，数年之后，他又看了李小龙的《死亡游戏》，这一次他的感想是：“匪夷所思”。根据他本人的保守估计，到1990年代末为止，他一共看了370部港片，但他还是这样对记者说：“如果你以为这样就算很多的话，那你还不算是港片的忠实影迷。”
对香港电影由震惊转变为着迷
作为一个西方人，一个学者，是如何对香港电影由震惊转变成着迷的情结，在鲍德威尔著作的《香港电影王国：娱乐的艺术》里，他用“尽皆过火，尽是癫狂”All too extravagant，too gratuitously wild作为香港电影的注脚，该书以“普及美学”为出发点，打破商业与艺术两分的迷思，讨论1970年代以来的香港电影，如何以快速、廉价、诉诸影像刺激的“纯电影”。“香港电影不但紧紧抓住本地观众的目光，还能够跨越文化界线，在国际电影市场上突破好莱坞的独占之势。”
鲍德威尔教授究竟是如何看待香港电影的呢？他是这么说的：“香港电影是电影史上的一个成功故事。20多年来，这个约600万人居住的城市，一直拥有全球规模数一数二的电影王国，所制作的电影数量，几乎超越所有西方国家，输出电影之多，仅次于美国。不管你是不是影迷，你都会为港片的基本吸引力打动——如说故事的方式、影像与音乐的配合、人类普遍情感的煽动与塑造。这些跨文化吸引力，都是艺术技巧制造出来的，那技巧，就是娱乐的艺术。”
香港电影让鲍德威尔“震惊不已”和“匪夷所思”的，不仅是香港电影业的文化背景、制作方式、产销结构、各种类型风格、明星制度、与好莱坞的竞争与模仿，他还对特定人物比如李小龙、成龙、吴宇森、徐克、王晶、张彻、刘家良、胡金铨等有许多研究和独到评点。
说起最喜欢的华语电影，鲍德威尔表示首推王家卫导演的《重庆森林》。“这部电影可说是涵盖广泛，也不乏深度探索，足可作为港片入门者的教科书。”然而对于周星驰的电影，鲍德威尔表示看不懂，这也难怪，其中的拐弯抹角及大量诉诸本地文化经验的嘲讽风格实在不易为外国人理解。
鲍德威尔认为，香港电影的最成功之处就是商业电影和艺术电影的并存。这不同于好莱坞和法国。香港有许多只拍商业片导演如王晶，也有只拍艺术电影的导演如王家卫，还有许多能把商业电影拍出艺术感的优秀导演如吴宇森、徐克等，所以使得香港电影的触角极广，各个不同层面的人，都能在香港电影中找到他喜欢的类型，这也就是为什么香港电影在亚洲造成的影响甚至超过了好莱坞电影的原因。“这是中国大陆电影可以参照和借鉴的地方。在大陆，风格成熟的导演还是太少了。”
“感受到上海的力量”
对于中国大陆的电影，鲍德威尔表示这是他下一步研究的主题。他说，在美国，看中国大陆电影的机会很少，他对1930年代的一系列影片作过研究，比如1937年的《马路天使》，还有后来1940年代的《小城之春》，让他看到中国电影和文化里独特的东西，非常的纯粹。现在在全球化不可避免的趋势下，亚洲的文化越来越融入世界文化，在西方文化面前，亚洲文化以一种合作而独立的姿态出现，充满力量和发展的可能。
“上海电影节还很年轻，中国大陆电影发展也许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这是我第一次来上海，但是我感受到了这个城市的力量，我对中国的电影和导演充满信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