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影公司冷清的放映厅门口,三三两两的剧组成员。
霍建起新片《情人结》,原来的名字是“致无尽的莎士比亚”,因为嫌它太过文艺,所以改成了通俗的。
“莎士比亚”在我们这里似乎有一个特定的指代,从某种意义上讲,就等同于“罗
密欧和茱丽叶”,所以霍建起讲述的这个故事从原来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一二。
两家因“文革”结下怨恨的儿女,偏偏爱在一起,偏偏又是不争取的脾性,他们的柔弱自然使得故事就文艺起来。
赵薇和陆毅,一对有些意外的组合;其实他们都可以算是国内新生代偶像演员的男女头牌,成名的经历也很相似,却并没有因此而结下戏缘。
这一次齐集在霍建起的新片中,似乎也看到了这两个偶像正在为“转型”做尝试——虽说所谓的“转型”很大程度上是媒体的一种惯用说辞,但是由着一部火爆的电视剧起家几年下来还在被人不断提及成名作的现状,迫使演员也必须考虑到有意识地拓展戏路。
赵薇坐在一边上妆。
她穿白底蓝绿圆点图案的衬衣,浅蓝牛仔裙,跑鞋。头发松松地扎了一个麻花辫。
她的气色有一些慵懒,也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36度的高温下,再活泼的燕子都会发呆。
何况她从来不是那个我们在电视上所认识的小燕子——在离那个淘气的精灵越来越远的日子里,她深受其乐,亦深受其苦。
“其实所有面对人群的宣传活动我都不想参加,但是看到那些影迷的热情,总是心软了,很多时候纯粹会为了他们去做一些违心的事情,因为他们其实不为了电影电视,只是为了我。”
说这样的话,她并不严肃或者轻漫,因为她不认为自己有多么不容易或者了不起。
今年的赵薇除了一部电影《情人结》之外,另有一张唱片和一部韩剧。
相比较去年四部电影接连上片,今年显然是闲散了。
“倒是想过休息一段时间,好好地生活一下。”
说话有些自言自语的意味,好像一个自己劝慰着另一个自己,语气有些不紧不慢的。
不知她是因为接拍了一部节奏舒缓情绪恬淡的文艺片,还是很久以来一直在做这样的思考,总之这个夏天这个赵薇,多少给人一种“忧郁”的气质。
有时候,她的忧郁是叫人不知所措的——包括她自己,也同样有些不知所措。
霍建起的电影,向来温情唯美。
“他对于‘美’的要求,真的细致入微,比如说我走路的样子,他都会有很仔细的要求。”
因为要和霍导合作,之前还特意补习了一下,专门去看《暖》。
“有些散文的味道,虽然说不是那种激烈的东西吧,但他还是有他执意要表达的地方,那个部分是他很坚持的。”
这一天补拍的两个镜头,在电影里不过是一晃而过,却是主人公感情的关键一步。
这一天,在他们相识多年也分别多年之后,一起去看一部莎士比亚的电影。
赵薇穿的是一件枣红色的麻质套头衬衫,胸口有一些皱褶,好似一件娃娃衫。
陆毅已经在位子上等着她,同座的很多群众演员都在探头探脑,是想看看赵薇。
之前在她闲坐吃桃子的时候,也间或有熟人带来孩子要求合影,或者群众演员要求签字。
她统统答应,随即放下手边的东西,悠闲地应对着。
然后,也会悠闲地点一支烟。
她抽烟,样子是娴熟的,手势轻巧。
不知道她是不是愿意别人了解这一切:关于她的抽烟,关于她的倦怠。
也许周围有很多朋友竭力维护她的清纯形象,他们的好心,也就意味着她的每一次露面,都有义务要维修一下那件名叫“小燕子”的外衣。
她自己未必是欢喜的——随着年龄的增长,谁都能体会那一份尴尬。
“以后关于电影的宣传活动我都不想参加了,觉得很累,又很没意思。”
她知道逢出场必要喜笑颜开,做一些愉快可爱的样子,与民同乐。
“有的时候还还要扔乒乓球什么的,真的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她说“小丑”,这么一句重话如果别人说来可以直接扇耳光上去,自己说来就很辛酸。
“这和观众没什么关系,我对着他们都是笑嘻嘻的,反过头来对着投资人瞪眼睛。”
她挤眉弄眼,做出愤怒的样子,随后也就笑了,知道自己还是受宠的时候,就算给投资人脸色看,人家照样还是哄着。
“所以就很想好好生活一段时间,不要再见媒体啊什么的——我现在很少出席什么场合,任何派对上都没有我,有时候就算是要和朋友一起聚聚,也会问一下有记者吗,因为人都想把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如果有记者在场的话总是要打起精神,”她挺胸吸肚地,“总是要调整一个满意的状态,会很辛苦。”
生活在闪光灯下,当然是很大的痛苦;可是一个偶像的生活如果撤去了闪光灯,那么就一定会幸福吗?
这个圈子的势利和无常,非常人可受。
“我当然想过这些问题,但是我也想到我在这个圈子里还有什么没有看过呢?一下子就出名了,一下子似乎什么都很容易得到,闹哄哄的日子一天又一天,属于自己的空间真的越来越少了……”
她不是故作姿态——但是她有畏难情绪,毕竟真是铁了心要走,也许不用说就已经消失。
这一段时间的她,大概一直在思考这类问题以及可操作性。
“我有时候真的很佩服王志文,他就可以做到说走就走,当初他在北京发展,后来要隐居到上海,立刻就真的隐居了。”
使她有这种念头的原因可能是年龄,而最后能够推动她下定决心的,应该是一份女孩子都希望的真感情。
说到“感情”,她皱起了眉头,“哎呀我早就已经不相信报纸上的那些绯闻。”
“对于那些东西,不看不理,更不用去说,它们已经丝毫也影响不到我的生活了。”
做演员,不红不行;可是做女演员,太红也不行。
所谓成名趁早,那是张爱玲的时代,她自己至少还写得出《天才梦》。
而娱乐圈一朝成名,到处良辰美景,却和“空虚寂寞”以正比递增。
说起来,又好像无病呻吟——赵薇的机会,未必比很多寂寂无名或小有名气的女演员多。
因为演员做到她这个份上,选择的机会虽然多了,但是限制更多。
“不想随便接戏,而且对于演戏不再像最初那样的感情,有时候觉得自己付出之后很痛快,演得很尽兴;有的时候,突然会一闪念:这样演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上完妆,和平时并无太大的不同,几缕染红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烁。
她和任何一次出镜都不同的是,没有了以往刻意的笑容。
午后的时光,总是那么的清闲,她也许因此而不设防。
唱歌,比演戏更加私密一些的事情。
她在北京灌录唱片,制作人姚谦,捧红过不少女歌星。
有传闻说,赵薇要唱摇滚了;她哈哈笑起来,“怎么会?我怎样唱啊?”
还有说她要演30年代的女明星,她亦否认,“没有接到这样的剧本。”
只是觉得很久没有唱歌了,也不想再一次回到做偶像的日子里,迎合大众被打扮成可爱的精灵,唱一些漫画式的歌谣。
“还是表达一种情绪吧,歌曲有时候比电影更加直接。”为了补拍《情人结》最后两个镜头她在录唱片的时间里请了半天假,心情很不错,看到陆毅一身鲜亮地走进来就取笑:“你哪像80年代的青年,一点都不纯朴。”
陆毅惊讶:“今天是拍80年代吗?不是90年代?”
陆毅高大阳光——可是他却并不喜欢被别人一再认为“阳光”,就像他这一天的打扮,很有几分邪气。
他和赵薇站在一起,外表上看,还是我们所熟悉的一对妙人,但是在这样的强制要求之下,他们自己的内心,都在希冀一场变故,可以让他们脱胎换骨。
这场变故,也许就是他们共同缔结的《情人结》,也许他们各自还要走一段未知的路途,才会遇见。
1998年,上海西区,电视剧《老房有喜》的拍摄现场,和苏有朋搭戏的赵薇在戏里嘻嘻哈哈,下戏之后喜欢一个人坐在一边。
1999年,和张铁林一起为了《狮子王2》的宣传作为辛巴和女儿齐拉雅的配音演员来上海,才走进上海博物馆,就被一群疯狂的孩子团团围住,吓得她只好用衣领遮住半边脸匆匆离去,也弄得喜欢摆谱的张铁林突然没了感觉……
同年,《缘 .妙不可言》,她在众多记者的采访之后,蹲在一角向熟悉的朋友不住地询问:“我演得好吗?到底好不好?”
之后,《少林足球》的选角……之后,不断的代言活动……之后,“赵薇电影年”……
她是有理由快乐的,她也是有理由不快乐的。
(《上海电视周刊》 商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