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特电影节影帝成泰燊专访：我的世界在角落

　　一个人孤独久了，猛然掉在人群里难免会感到不自在，多少有点格格不入。在离开北京去威尼斯的壮行会上，成泰燊体会到了做焦点的感觉，对他来说，那感觉很陌生，一时竟不能适应。

　　一个电影的理想主义者

　　成泰燊因主演朱文的《海鲜》获得过法国南特三大洲电影节影帝，但因为《海鲜》违规而被禁，成泰燊的知名度也随之归于沉寂，使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海鲜》是成泰燊的电影处女作，朱文的慧眼垂青让他感谢不迭，虽然朱文也没想到他能表现得那么好。

　　千里马终究需要被伯乐发现和挖掘，才不至于老卧圈中或空肥疆场。幸好，赏识成泰燊的伯乐总不乏其人。看过他在《海鲜》里“影帝级”的表演后，贾樟柯感到与他合作的时机成熟了，在御用女演员赵涛一个关于“世界”的点子的催生下，这个“山西制造”的铁三角组合开始了他们探索世界和人生的电影之旅。

　　如今，活跃在老百姓视线中的所谓演员者，多如牛毛，除了极少数目不识丁的混混，对表演云云略知皮毛的恐怕不在少数，如果他们不知《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为何物，我们大可不必肃然惊诧，毕竟，吃这碗饭的人如果但求果腹，那他自然不会太在意那些攸关营养和发育的问题。成泰燊却很在乎这些事儿，这当然跟他的性情有关，同时也看出他的理想主义。“你说冠冕也好，你说认真也罢，我反正是把电影当艺术看了，一直如此。”既然亲手把“电影艺术”的达摩克里斯剑悬在自己的天灵盖顶上，他的选择只能是逆水行舟，迎风前进，而且不管吃的是荤是素，挤出来的还必须是奶。“演戏对我是一件异乎神圣的事，所以我始终追求两个字：品质。”

　　拍电视剧太毁人

　　品质保证和票房号召两全其美的结果，固然是每个演员梦寐以求的境界，在这种追求中，在这种修炼中，我们看到有些人妥协了，有些人改辙了，有些人放弃了，有些人也堕落了，虽然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可现实就是总让人这样退求其次，勉为其难。成泰燊目前一共拍了4部电影，电视剧若干，数量远远超过电影，但他不愿意多谈，他甚至有些懊恼和沮丧，他对走过这条弯路的过去的自己很不满。于是他决定悬崖勒马，而他痛改前非的做法很绝。“以后再也不能拍电视剧了，毁人。”这完全是他的个人选择，这种破釜沉舟的毅然和决绝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或应该效法的，“我知道，这会付出很大代价，但这个回头路，走不得。”“如果长时间没戏拍，你怎么生活呢？”已在北京定居的成太生半开玩笑地说：“在家呆着，看书，看碟，靠老婆养着。”说这话的时候，他却分明是一幅了无牵挂和胸有成竹的神情——可见当真是一句玩笑。

　　贾樟柯是火车司机

　　在一种强烈的精品意识的拘束下，成泰燊接戏时自然精挑细选，慎而又慎。在这点上，接拍《世界》算是一次“意料之外”，他几乎不假思索就答应了贾樟柯的邀请，但说起来，他们的一拍即合更像是“情理之中”的必然结果。“我等了9年，才等到这个机会。”9年前，北电导演系的贾樟柯同学认识了当时就读于中戏表演系的成泰燊同学，两个意气风发的电影青年准备轰轰烈烈地搞出点动静来，呐喊一声，为自己鼓劲助威。“少年不识愁滋味”，孰料世事多艰难，他们的联袂终因种种障碍受阻，最后在无奈中草草收场，壮志未酬，聊成一憾。斗转星移，物是人非，9年后，已是第六代领军弄潮人物的贾樟柯与他这个头顶上早已罩上南特影帝光环的老乡再度结盟，倾力完成他浮出水面后的第一部体制内作品，如今又悍然挺进威尼斯，成为本次电影节竞赛单元唯一一部华语片，蜚声海内外，这种成绩自然引人侧目，这段佳话在成太生自己看来，也难免唏嘘：“这些年我们俩都在相互观察，在看对方走得每一步路。因为知根知底地熟悉，这次合作相当愉快。我需要也有幸遇到了这样的天才导演，所以我对得奖很有信心。作为演员，我还有很多机会得到别人肯定，但我希望威尼斯对贾樟柯能有所承认。如果影帝是我，我觉得功劳应该属于导演。”贾樟柯曾说一部电影就像一列轰隆前进的火车，他就是那个给火车添煤的，成太生说不对，他应该是火车司机，是那个带路的人。

　　有分辨力的评论才有价值

　　成泰燊考中戏前演过几年话剧，更早的时候，当过炼钢工人，所以在《世界》里演一个进城后当上保安的农民，他很有生活。在这部贾樟柯对世界打了重重问号、时时处处充满着迷惘和反思的影片中， 男一号的表演更应该有一种渗入骨髓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精到和微妙。贾樟柯不只一次说，成泰燊的表演达到了他的要求，甚至是更好。相对贾樟柯在各种场合的健谈，成泰燊显得有些口讷，对自己在《世界》中的表演，他说除了导演的绝对信任和被给予最大限度的自由发挥让他能够释放所有的表演欲望，推敲人物的每一个细节，剩下的，就只能让观众们自己看了。他对谈论一部还没有上映的影片毫无兴趣，因为缺少最起码的共同语言。“采访过我的一个记者后来在文章中说我不善言辞，不爱说话，聊天时老走神，常常‘顾左右言他’，其实不是这样。演员应该是用作品说话的，大银幕就是最好的话筒，在下面说一大堆那不叫本事。你那么能说就不要当演员，当影评人好了。”

　　以成泰燊坚持得有点执拗的性格，想必他对影评人的评论和观众的反应自有独特的看法。“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是好是坏老百姓一眼就能看出来。专家的看法也得分开说，如果他的分辨力不是那么好，那他的判断是很可以怀疑的。”坦白说，当下很大一部分影视作品搞来搞去没搞出什么名堂，把观众们的欣赏口味搞坏了却是真的，胃口败坏了的观众的欣赏水平很难说是提高了还是降低了，他们的意见和评判更多的时候只能权当风言，姑妄听之，否则那些面对千夫所指的艺人们只能在铺天盖地和劈头盖脑的百家之言中莫衷一是，不知所措。成泰燊说：“是好东西，迟早会发光的。就说电影吧，如果你想做一个永恒的东西，你就不会急功近利，你就会有很多顾虑和思考。”

　　金狮，或者《白鹿原》

　　还在中戏上学的时候，成泰燊是系里有名的“书呆子”，现在不拍戏的空隙里，他更是一个手不释卷的人。在《世界》中风魔一年多后，他最近正在重读陀斯妥耶夫斯基，虽然早年的作家梦没做成，但他说闲暇时他偶尔还会写点东西，除了琢磨表演，他也在想很多别的事情。“世界是什么？世界有多大？其实世界就在我家，就在我书房的那个角落。”

　　燊者，音同生，炽热之意，用贾樟柯最喜欢用的一个词来说，“烧灼”也——所以成太生说他现在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到了威尼斯，就直奔金狮去；不成，回来接着拍电影，不出意外的话，下一部片子是王全安导演的《白鹿原》。(本报记者老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