锃亮的光头,花白的胡须,据说这是几年前5元降价风暴扫荡过后的结果。那个时候,赵国庆大把大把掉头发,急啊。不过,怎么看怎么觉得现在的这个样子更适合赵国庆在电影圈子里的异端形象,如果要总结5元风暴的成果,不知道这个能不能算上一条。
赵国庆是个异类,这是毋庸置疑的,这和他的出身有一定的关系。他原本是中学的老师,他的影院也不过是一个校办企业,一句话,直到现在他和影院都还属于教育系统,如
果他要在电影圈子里生存下来,就必须要有勇气去打破一些约定俗成,而这种勇气的动力,只是来自于他对电影的热爱。
赵国庆从1994年提着个皮包机从放坝坝电影开始进入电影圈,创造了很多个全省乃至全国第一,比如建全国第一个多厅电影院,拥有全国第二、全省第一的数字电影放映厅,全省第一个票房上千万的影院,等等。从2000年起,他更是和电影票价较上了劲,“5元票价”然后到今年刚刚开始的“10元票价”,赵国庆彻底地摆开向体制宣战的姿态,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说什么的都有,“哗众取宠”、“不懂规矩”……赵国庆说,我从来都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我不怕争议,只要对中国的电影市场有利。让赵国庆着急的是,中国电影市场这么惨淡,但并不是没有可为之处,他不甘心啊。票价,在赵国庆看来已经成为中国电影发展的最大阻力。。
这里引用《三联生活周刊》上的一篇文章,也许能让人们更清楚地知道赵国庆在想什么。文章这样说:如果你是日本人,准确说如果你是日本女人,去看一场电影1000日元,约合80元人民币。如果你是日本男人,需要多花500日元,也就是120元人民币。看起来不便宜,但日本人最低收入在20万日元,16000人民币,所以1000日元完全承受得起。而且不管什么电影,都是这个价钱,没有最贵,也没有更贵……如果你是德国人,平时白天场一般6—7欧元,17∶00之后贵一些,7—9欧元不等。每个影院都会有每周的一天做特惠,经常是周一或者周二/周三,半价或者统一6—7欧元。德国人平均月收入2000—4000欧元不等。你自己算吧。所以电影票也承受得起。而且德国绝对是统一票价,如果因为是超级大片,或者特殊政策就敢提高票价,那有关部门第二天就等着辞职或者被炒鱿鱼。大家总算也出名了,不过是丑闻。
在做了这样的比较之后,这篇文章还专门提到了成都,文章里说:“如果你是成都人,2001年左右,因为5元票价行动,看场电影没有问题。现在,2004年,可能要破费、踌躇,《十面埋伏》在四川太平洋电影院线的紫荆电影城放映,中午12点以后50元一张票,不过可以赶12点以前的,那时候票价五折出售。CHINA315.COM上统计的数字,2003年成都人均可支配收入为8817元,这样算下来,看一场优惠场《十面埋伏》要花掉年平均收入的1/352。所以,如果是成都人,你路过电影院要颇费思量。”
其实,我知道,赵国庆就是想让成都人或者中国更多城市的人,能不费思量地走进电影院。他说,他去参加韩国釜山电影节,那里看电影像赶庙会一样,真的让人感动啊。韩国的电影票价不过是他们收入的三四百分之一……
而赵国庆并不是只是在玩概念吸引眼球,他建院线,建影院,贵州电影市场现在是他们峨眉院线的,兰州也有市场份额。还有计划中的搞中日韩电影论坛,成立中国青年导演基金……赵国庆是一个梦想家,匾氖牵且桓鍪蹈杉摇?
可是,赵国庆还是想让别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别人不懂,他就激动,他一激动,调门就越来越高。我在整理录音的时候,很多时候,都觉得他像在吵架一样。
对中国的电影,他有3个字:不甘心。
最后,赵国庆的同事这样评价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超越了一个电影经营家、企业家的身份,他是一个电影事业家,为中国电影事业奔走呼喊。他能够把最真实的声音带给最高层,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
赵国庆,中国城市影院发展协会会长、四川峨眉电影公司总经理,先后拍摄了《国家主席刘少奇》(1998年度华表奖、金鸡奖)、《我心不死》、《中国1949》、《不能没有你》等影片。2000年11月,他在成都市11家影院率先实行5元票价,电影票降价风潮随之波及全国。2001年4月,他应邀赴美国洛杉矶参加亚洲电影节并到大学演讲“5元票价在中国引发的震撼风暴”,成为《时代》周刊的风云人物。
5元到10元
记者(以下简称“记”):为什么事隔5元票价4年之后,这次又搞10元票价?
赵国庆(以下简称“赵”):第一不说风暴,第二也不是地震。为什么搞10元票价呢?首先考虑的是怎么把电影市场培育起来。从最近两三年的情况来看,观众人次在下降,收入好像是在上升,但上升比例不是很大,这样对电影产业是有影响的。所以,这是非常正常的一个调价。
记:为什么是10元呢?
赵:从国外来看,韩国、美国这些国家的电影票价占他们人均收入的1/300或1/350。我去韩国以后发现,韩国的电影市场非常好,韩国人看电影就像赶庙会一样。回来以后我就说要把电影票价下降到1/300,第一步是下降到1/100,因为我们的票价已经是1/30或1/40了。1/100在成都就是10块钱一张票。最关键的原因是成都的座位数特别多,有条件把票价拉下来。
记:10元适合所有的影片吗?
赵:首先,10元票价适合我们院线的影院。至于适不适合每一部影片,那要看我和片方谈的情况。这次中影公司很不错,给我们的票价都是10元。至于个别影片片方还没想通的,要定15元或者更高,我们就“安民告示”,把我们和片方的合同贴出来,让观众知道是片方不让卖10元。
记:当时的5元票价闹得沸沸扬扬,你觉得最后的效果怎么样?
赵:当时5元票价是纪念我们峨眉院线公司成立两周年,原来说是搞7天,但是发生了很多反对的意见,所以我们把时间拖到3个月。有媒体说赵国庆是失败的,其实失败不失败,要看最后的结果。这几年四川的电影市场在全国能占到第四位、第五位,和当时推进5元票价是分不开的。
记:这次10元票价能持续多久?
赵:随着经济的发展,片商的理解,再加上总局对于降价的决心,我想票价肯定是要降的。实际上这次降价,也是响应总局的号召。当然票价也是灵活的,大家也不赌气,不是说不是10元的我就不演。现在允许其他行业搞电影,也允许外商搞电影院,外商做的电影院座位数都很多,座位数一多,票价自然就要下来,别说10元,5元、3元的可能性都是有的。
我不怕争议
记:很想知道你降低票价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赵:目的就是把电影市场搞活。现在中国13亿人口,就说3亿吧,如果票价合适,他一年能到电影院看几次电影,我们的电影票房别说10个亿,就是100个亿、200个亿、都是有的。
记:降低票价就一定能让观众进电影院吗?
赵:首先要给他们打强心针。这强心针是什么?一个是影片的好坏,一个是电影票价。如果电影票价降下来了,我敢说,没有人去骂张艺谋了,就是因为票价过高,他进去以后,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他才觉得中了埋伏。现在我们看到很多情况,两口子带孩子到电影院,两个大人不进去,为什么?就是票价太高。有很多影院经理跟我说:老赵,我们觉得很害怕,我们一年虽然两千多万,但人次在下滑。
记:既然你说是打针,有没有副作用呢?
赵:肯定是有的。比如像北京,票房还不错,但是我一降,北京的市场肯定就会受冲击,说成都才10块,北京怎么要卖80块呢?
记:你不怕争议吗?
赵:我赵国庆本身就是一个很有争议的人。我说只要我做的事是我想做的,对中国电影事业、电影产业有好处的,我不怕任何人争议。
记:10元票价有一个月了吧,现在效果如何?
赵:现在的票房是持平多一点,但是我们的观众人次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人次在上升,就是好事。
记:如果人次还没上升呢?
赵:那我会估计是不是票价还高。
记:你觉得10元票价能推广吗?
赵:很多院线在观望。他们要有条件才行。有很多院线公司没有影院的自主权。所以这次不像上一次,上一次还没有院线,我降价,把省市公司摆到了一个很难堪的位置。也就是那次降价之后,电影局加快了电影体制改革,建立了院线制。这次降价呢,观望的很多,很多人说就看赵国庆怎么去做,好了就跟着做。
记:有人觉得票价不能一刀切,投资高的影片票价就应该高。
赵:我觉得这是很荒唐的一个问题:我们与片方从来都是分账比例不变,这在全世界都没有,你的电影投资大你就多分几个百分点嘛。我在韩国专门问了这个问题,韩国任何一个国产片、任何一个进口大片,票价都是一样的。作为经销商,我们不能轻易说哪一部电影好哪一部不好,我们怎么能随便定票价呢?有的投资商说:我电影投资大,票价低了收不回成本。那我请问,在降价以前,是不是那些电影就收回成本了?1988年的时候,全国的电影票价一毛钱、两毛钱,我赵国庆搞的是二元五的票价,各地都来学习。那会儿都是低票价,我一家搞高票价,现在都是高票价,我搞低票价,我认为这是市场规律。不要去找借口,什么票价低了,拍电影就要亏。没有低票价你也没有赚啊
痴心为电影
记:你的电影情结和你生长的年代有关吗?
赵:我在十三中搞学生工作,那时候就经常带着学生到电影院维持秩序,慢慢就对电影产生兴趣了。最开始缺少经费,我就找个皮包机子在坝坝头演露天电影,就这样起来的。我这个人干啥子事情就一定想把它干好。后来没搞学生工作了,开始专门搞电影,学校说:“也好,就当作校办企业来办。”但学校不投资一分钱。
记:喜欢到了啥子程度?
赵:反正你要跟我说电影,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给你摆。除了电影,我对其他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我不打麻将,也不去哪儿耍,我要搞的就是电影,脑子里想的也都是电影。也不是夸张,离开电影我就啥都不行了。
记:那你白手起家经营电影院,要想很多办法吧?
赵:我搞数字立体声电影是全国第二,搞多厅影院是全国第一,搞录像放映,我也是第一。
记:不自己想办法,就自生自灭了。
赵:肯定自生自灭了,当时16中、17中,还有些厂矿俱乐部搞电影,都灭了嘛。我是没有人支持,我自己喜欢才撑下来的。
记:你自己觉得最艰难在哪儿呢?
赵:我的片子差嘛,片子首先是到电影公司的电影院演,然后是到文化局的电影院演,然后是到厂矿俱乐部演,我排到第四、第五去了,当然我只有自己去奋进了,要去想人家想不到的事情。那会儿很多电影院都说要学习华协精神,艰苦创业,华协也是广电总局树的榜样,应该说,我还是在赞扬声中成长起来的。我也不能说是在引导中国电影,可实际上是在引导了。
记:你一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赵:很艰难,很艰难。我父母去世我都在外面出差,根本没到医院去看过,小孩学习也不好。我儿子说:“爸,你倒是成功了,你把我们都耽误了。”我肯定是有损失的。我当时就是想把这个电影院建成全国最好的电影院。
记:你把电影院修这么好,投资这么大,在当时是有很大风险的。
赵:当然是有风险的。那会儿就有人说,如果我能把电影院修起来,手板心煎鱼给我吃。
我就是不甘心
记:华协电影院最好是啥子时候?
赵:最好的时候是1994年、1995年,那个时候华协电影院可以说是全国最好的电影院。它是四川省首家票房上千万的影院。峨眉电影公司也是全国第一家不属于政府主管的电影公司,第一个和省公司对抗的公司。
记:别的公司、电影院也改造影院,想办法和你竞争,你感到压力了吗?
赵:我没感到压力啊。我现在的设备比他们好呀。
记:有人说你的5元票价是因为感觉到压力了而采取的竞争手段。
赵:也算是一种手段,让观众进电影院嘛。但是我是不怕竞争的,比如西南影都,它要转院线,我就放它走。这在全国是没有的。你说我大不大度?我有权利不放它。我能放它走,证明我底气很硬啊。现在整个贵州的电影市场是我的,兰州也有我的市场,我不止在成都有。成都原来的电影院都是有归属的,有的属于文化局,有的属于文化厅,我在成都搞影院就必须是我赵国庆自己建影院,我现在和别的院线公司都是不平等的,要平等,就是所有的院线公司都进入市场,政府不插手,那我任何人都不怕。正是因为我是电影圈外的人,我才敢说。这样我活得就比他们艰难,所以我要用更多的心思、精力去应付事情,很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我敢做,别人不敢说的话我敢说。我一天的精力,除了睡着的那几个小时,都想着电影。我没有后台,我的后台就是市场。整个公司都看着我,我就是他们的支柱,全靠我一个人支撑着这个事情,我觉得很累。
记:听说你最近去韩国参加釜山电影节,有很多感触。
赵:我们13亿泱泱大国,票房这么低,票价那么高,影院的数量和分布非常的匮乏和不合理。所以我这次去韩国以后,触动非常大,想通过一系列活动对中国的这个产业进行研讨。我们就发出邀请,希望中日韩三国举行一个发展论坛,同时城市影院协会联合米家山等一些年轻的导演,成立一个中国青年导演基金,给中国的年轻导演、尤其是第一次拍电影的导演一个机会,让他们拍一些适合中国国情的影片,题材轻松,票价低,然后慢慢把中国电影带动起来。我们不图回报,确实是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在驱使着我们在做。导演米家山对这个事情热情也很高,在我们这里成立了米家山电影工作室。
记:你对中国电影还是不甘心?
赵:我是一直不甘心。早在5、6年前,我就涉及制片了,拍了不少片子,也得了金鸡、百花奖,但是我实在不满意中国目前的现状。尤其是去了韩国,受了刺激,居然小小的韩国,票房收入是我们国家的10倍多,我很想不通。
我想利用自己的影响,搭建一个能把中国民族电影做起来的平台。作为资深电影人,我尤其感到压力和危机。你连自己的地位都没有,又怎么和外来的文化抗衡呢? 本报记者孟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