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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新闻周刊》:“后第六代”导演等待花开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7月18日14:04 中国新闻网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他们的电影比贾樟柯这一批“第六代”更明确地表现出渴望与市场对接,他们正使中国电影真正多元和多彩。然而,现在他们依旧处境尴尬。 尽管戛纳给了39岁的王小帅进军市场的信心,但《青红》的票房仍然惨淡。之前,和他一样在今年“从地下浮出水面”的第六代领军导演贾樟柯,携新作《世界》同样遭遇票房败绩。 对于大众来说,新人贾樟柯、王小帅们已在电影圈浮沉十年,他们追求个人表达,却仍然困惑于如何适应国内电影市场。而在他们之后,已悄然出现了另一批更新锐的导演,他们不愿像贾樟柯们这般经过漫长的地下挣扎等待救赎,或者通过迎合欧洲影展胃口的艺术片获奖来“曲线救国”,为自己预留名声和影响。 他们自觉背离了第六代那种追求自我表达的边缘化生存路线,选择直奔市场主流而去。他们以国内市场为首要目标,希望拍出有一定内在个性和人文情怀、而外在形态绝对通俗的优质商业片。在这些中低成本商业片蜂拥而至的背后,他们是否已经找到一条可行的中间道路?后第六代,是否能通过这条道路破茧而出? “后第六代”的“标准像” 所谓“后第六代”,是区别于以贾樟柯、王小帅等为代表的“第六代”——以个人经历或感受作为自己影片表达主题的一代影人。 他们在年龄上并不见得比贾樟柯等人年轻,经历也并非空白,他们多数没有或极力摆脱“地下电影”的状况;他们申明自己和“第六代”有很大不同,并且态度鲜明地为市场和票房创作电影,同时想兼顾影片的艺术性。这是第一次中国年轻的电影导演比较集中地表现出渴望与市场对接。但也因无法完全脱离历代中国电影导演重艺术轻市场的惯性,使他们的电影还时常在商业与艺术之间徘徊,处境尴尬。 这其中,伍仕贤、刘浩、张扬算得上“后第六代”的代表人物。 刘浩的经历与不少第六代导演十分相似:他的处女作《陈默与美婷》是一部地下电影,获得柏林电影节大奖,去年他完成了第二部作品《好大一对羊》,顺利通过审查,2004年11月起那幅颜色鲜艳如年画的海报张贴在北京街头的路牌上。不过,刘浩十分抗拒“地下导演”的名号,他极力表明自己跟第六代导演不同。 1995年,26岁的刘浩因为年龄太大,没有被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录取进本科,他以夜大进修的方式留在了学校。在学校3年间,他住在地下室,每天看各种影片。“我最经常看的是好莱坞电影和香港电影,特别喜欢《七宗罪》、《碟中谍》这些能把故事讲得很精彩的片子。”意大利电影《邮差》尤其代表了他最理想的电影表达:通过简单的故事讲述一个永恒的人生命题。他那时几乎参与了那几年电影学院所有学生的作业,可自己的电影理想却迟迟不能实现。 1998年,刘浩有感于自己亲身接触过的经历,写下一位街头卖花的打工青年陈默与发廊洗头妹美婷美丽纯真的爱情故事。为了找资金,他捧着一本电话黄页打遍了北京各大文化机构和公司,推销自己的剧本,却一无所获,索性心一横,回到上海取出自己工作十年积攒的10万元存款,又拼凑借到14万勉强把《陈默与美婷》拍了出来。 影片拍完由于没钱做后期、洗印。他只好先在京郊注册了一个公司,接着花了一年半时间骑着单车沿街推销挂历还债筹钱。“那时候天天骑车路过洗印厂,都会想到自己的片子还躺在车间里,没钱把它赎出来,更没钱给它买上映许可证当时最便宜的厂标也要七八万。” 《陈默与美婷》跟很多地下电影不太一样。它没有特别浓烈的批判色彩,着重讲述男女主人公之间相互依偎的情感,有不少温情感人的细节:寒夜里屋子冷得睡不着,陈默就给美婷变魔术;面对冬日温暖的阳光,他们用手迎过去,让光线从指缝间倾泻,手掌的影子在柔和的光中变幻。这些甚至有点煽情的设计使影片看起来并不艰深晦涩。刘浩坦言他希望追求“雅俗共赏、能够让我奶奶都看懂的东西,但又有一定个性”。 他的新作《好大一对羊》是北大星光公司扶植青年导演的“新电影工程”的第一部,讲述一位贫困的农村老汉意外获得了一对外国进口高级羊,结果为了伺候这对宝贵羊他的生活被折腾得天昏地暗,从而引发了一连串使人啼笑皆非的笑话。他试图用黑色幽默手法把故事讲得生动有趣。这是部成本仅220万、使用非职业演员的农村片。刘浩觉得能够得到观众的认可,他说,“我希望拍有人文气息、有现实感、有智慧、有幽默的片子,而且我相信这样的片子本身能够引起观众的共鸣。” 刘浩这种用大众的形式包装个人感受的拍片思路在新生代导演中颇为普遍。最近两年涌现出一批新导演的处女作正试图在第五代的巨片和第六代的艺术片之外走出这样一条中间道路。 这批以张扬、陆川、徐静蕾为突出代表的导演虽然与贾樟柯、张元、王小帅等共同归类为“新生代”导演,但他们已经呈现出与第六代迥异的趣味和拍片取向。新影联负责人高军认为,他们“相对通俗、相对靠近商业,更渴望被国内市场所接受”。 在走出了第六代的自我小天地之后,他们是否能如愿以偿地进入主流?在当下中国尚未成熟的电影市场,要突破中间路线杀出一条血路其实并不容易。 尴尬的“主流商业片” 《独自等待》是伍仕贤的剧情长片处女作。他觉得现在的国产电影中一直没有真正年轻人的电影。 伍仕贤从自己身边那些混在北京文化圈边缘的年轻人写起,记录奋斗中的龙套演员、玩乐队的摇滚音乐人……写他们每天稀里糊涂在迪厅酒吧间笑闹的快乐生活和他们之间的情感纠葛,“我这个故事就是想给15~35岁的人看。我觉得(一部)电影不是8岁到88岁的人都能看的。” 对于自己的第一部作品,他不愿意受到太多干涉,就选择了独立制作形式。自己担任制片人,他的广告公司就是影片制作方。影片画面眼花缭乱,他还找来S.H.E.、花儿等的十几首流行歌曲,还找来李霞、英达、袁泉等明星客串,尤其是结尾周润发的登场更是收到奇效。光为了周润发的这一个镜头、一句对白,他足足与周的经纪人协商了一年。伍仕贤说,“观众看电影就是需要一种surprise!” 但是在中国,没有大的制作公司背景的独立制作影片,面临的最大的困难在于发行如何将自己的电影送进影院。“我得亲自去跟发行公司谈判,其实让我自吹自擂地推销片子,本来就挺尴尬。更要命的是目前国内电影发行的操作特别不规范。” 虽然影片不缺乏商业元素,但伍说发行商似乎对这部来自新人的国产电影的市场潜力没有信心,甚至早早就对他的影片判下“死刑”,以影片前景不佳为由压低价格,“这种国产片肯定没人看”、“不会比港片卖得好”,是他“推销”影片期间听得最多的话。 这部由夏雨、李冰冰主演的影片去年10月完成后期制作,在东京电影节放映反响不错,今年4月16日,《独自等待》在大学生电影节上放映,近两小时的放映过程中,影院里始终爆笑和掌声不断。面对大学生们的热烈反应,伍仕贤在映后交流中忍不住为自己“喊冤”,“这部影片何时上映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国内很多发行公司对观众没信心,他们跟我说观众不是很想看国产电影,所以宁可发三流港片也不愿意投入发行国产片。”也许他的炮轰起了作用,或者大学生电影节上的反响给了发行商信心,《独自等待》很快就被太合公司买下发行权。并定于9月8日在全国院线上映。 如今,不少年轻导演像伍仕贤一样直奔市场而去,却总难以顺利地进入市场。一些作品完成之后长期“待字闺中”,无法进入院线。《桃花灿烂》导演傅华阳告诉记者,“从去年12月通过审查后我们就天天等档期,只要有大片上映我们就得让路,很晚才匆忙定下档期,根本来不及前期宣传,刚宣传完产生了一点影响力,大概只放了一周,影片就下档了。”而刘浩的《好大一对羊》至今没有等到确切的上映日期。 新生代导演创作的主流商业片,不像第六代导演的作品那样艺术到可以轻易地在国际影展获奖来提高知名度,也因此难得到高投资、请到大明星、制作大场面来制造足够的卖点。加之国产电影发行始终不景气去年,中国电影产量达到了空前的212部,但能够进入院线的仍然不过20几部。这使得新导演的小成本电影只要能挤进院线,就是胜利。 保利博纳公司曾经在2002年发行了7部处女作电影,经理于冬表示年轻导演的小制作影片票房爆发力不够,所以档期选择上必须十分慎重。在进口大片、国产大片和港片合拍片的三重挤压下,那些不那么艺术、也不那么商业的新导演作品的生存空间着实有限。 发行公司的疑虑并非没有道理,《桃花灿烂》、《窒息》、《花腰新娘》等一批出自青年导演的中低成本商业片今年已经在市场中经历了一轮残酷考验,这些影片最终的票房收入和观众反响都差强人意。新影联负责人高军认为,“中低成本电影需要利用捉襟见肘的资源打出特色,要求其实更高,对于这些年轻导演是勉为其难的事情。”但他也承认青年导演尚未有效地把他们与年轻观众之间的天然共鸣转变成市场吸引力,真正得到观众认可。 张扬的成功范本 在“后第六代”导演中,张扬是率先探索市场、融入主流的一位。成绩也最为骄人。他的《爱情麻辣烫》和《洗澡》都以低成本创造了高票房,同时赢得了较好的口碑;他的强调个性的影片《昨天》虽然票房不及前两部,但没有因为题材边缘敏感而触禁,也顺利通过审查。在体制、市场和艺术个性之间,张扬似乎找到了一个十分自如的空间。当年和他一道以新主流电影引起影坛侧目的其他青年导演几乎都已沉寂,只有他还进一步从低成本跨越到了较高成本,即将于今年10月推出的《向日葵》得到的投资已达1200万元。 但张扬一直强调也是为了自我而拍电影,“我不会纯粹为了讨好观众而拍片,即便是《爱情麻辣烫》,它比较重视时尚包装,里面的内涵还是我想表达的。”所以他仍会拍摄《昨天》这样题材边缘、手法特殊的影片。不过就算是《昨天》,张扬的重点也不在于描写边缘青年的沉沦,反而主要展示家庭内部的感情是如何挽救失足青年,这使影片与同样表现边缘族群的《北京杂种》、《极度寒冷》、《周末情人》等第六代电影完全不同。张扬承认自己“更愿意表现人性中比较善良、很温暖的部分。” 张扬认为自己的成长经历和“第六代”没有实质分别。1988年,张考入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在中戏的四年他开始听摇滚,从崔健听起,“每个周末到处看演出,甚至翻墙爬窗户也不肯错过一场。慢慢地摇滚乐就像洗脑一样,完全改变了我对生活的看法。”渐渐他由好学生变成了叛逆的愤青,不满于正统的学校教育,和孟京辉、张一白等排练荒诞派、现代派的实验话剧,留起长发、买来乐器玩摇滚乐队,自己任鼓手。 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走第六代的路线。“我的电影是一定要与国内观众见面交流的,所以我从未考虑过体制外的制作。”张扬一边拍MTV,一边写剧本在国内耐心等待机会。“大概就是那时候,我看到了李安的《饮食男女》,这部电影给我指出了一条很好的路,它完全可以在体制内通过,很好看,又有它的内涵。”张扬的想法与来中国寻找合作伙伴的美国制片人罗异一拍即合。 1995年,罗异已经在中国看了200多个剧本并接触了一些导演,没有发现特别满意的电影。在朋友的介绍下,张扬把自己写的剧本《我们的生活》给罗异看,故事讲述三个同叫“张扬”的年轻人各自不同又相互联系的故事。罗异觉得张的构思和趣味与自己十分相投,他们开始每天相聚讨论电影、看电影,最终达成合作的共识:不拍农村片、古装片,拍能通过审查的现代城市电影。 《爱情麻辣烫》确立了张扬和罗异的密切合作。两人经过一年多反复修改,《爱情麻辣烫》开拍。这部电影采用了当时在国内还很新鲜的片段式叙事,罗异则竭力给它以时尚包装。对于影片完成后的发行推广,罗异更是不惜血本为这部300万制作成本才的电影投入了200万宣传费用。当时国内没有统一的院线体系,他自己拎着拷贝坐火车跑了28个省,一家一家上门推销。美国人罗异学会了像中国人一样请客吃饭、拉关系、攀交情,甚至去发行公司内部了解涉及利害的人际关系和领导们的喜好。当年,在国产片一片低迷情况下,《爱情麻辣烫》最终全国票房高达3000万,仅次于同年的《泰坦尼克号》。 张扬觉得这十年他能够保持稳定的拍片量,和罗异的搭档是重要原因。罗异笑称他们之间的默契就好像夫妻关系一样,“大概首先是因为性格合得来,其次我们对电影的看法很一致,都认为电影只分‘好看’和‘不好看’两种。” 张扬并不觉得这种合作限制了他的艺术个性,“既然选择了在工业体系内拍片,必然就要有所顾虑。何况就算由着我的性子拍,我也不会做那种纯实验性、让观众难以理解的东西。”他一直都钟情于拍摄家庭戏,这正是比较容易引起观众共鸣的题材,新片《向日葵》虽然取材更接近自我,是对他本人过去生活的回顾,融入了自己的成长经历和感受,他仍旧认为,“这部电影是通过一个平凡家庭、父子关系去展现70~90年代的时代变迁。”影片风格会回归《洗澡》的平实。 艺术与商业兼得几乎是所有导演的梦想,特别是初出茅庐的年轻导演。张扬是少数走出了这条中间道路的青年导演。 这几年另外两位市场化探索较为成功的新生代导演陆川和徐静蕾,背后也分别有华谊兄弟、哥伦比亚公司和北大华亿公司支持和统筹,毕竟,新生代导演选择直面残酷的市场,单打独斗是一条过于坎坷的血路。(来源:中国新闻周刊文/戴婧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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