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红最新力作《门》为07年1月18日上映,已经拉开宣传攻势,先是曝光预告片抓住观众的眼球,后又在京高调曝光影片10分钟的片花和新款海报,引得媒体纷纷猜测故事情节。记者在第一时间独家与远在美国的编剧孙维宁取得联系,就《门》的剧本改编,进行了对话。
问:大家都知道《门》改变自周德东的网络热门恐怖小说《三岔口》,但是据我所
知,目前电影中的内容和《三岔口》的内容还是又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您改变的时候,都比较注意了哪些方面?
答:第一次与少红导演及荣信达接触是缘于另一个跨国际的题材。但在这次言谈当中,少红导演表达了她有心尝试惊悚/恐怖类型片的愿望,恰好我本人也对此类题材“情有独钟”,结果我们在这个问题上谈了很多,大有一拍即合的感觉。我们最后商定都去找一找,看有没有合适的题材。
很快,一大堆东西看下来,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把眼光瞄在了《三岔口》上。少红导演比较喜欢“三岔口”这个概念,觉得它不仅营造出一种前途未卜的悬疑氛围,而且更表达了一个高层次的时间,空间概念。我本人也觉得这个概念是原著的精髓,很适合把它“电影化”, 而且原著本身的人物设置,情节安排也为未来的电影改编提供了足够的素材基础与想象空间。
但是,剧本改编的确是一个再创作过程。它既不是照猫画虎,也不是重打鼓,另开张,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奥斯卡要把原创剧本与改编剧本单独分开评选的原因。在改编过程中,我们经历了一个“取舍”的过程。原著本身实际上讲述了两个相对独立的故事,其中涉及的人物也比较繁杂,作为小说,它是有能力承载这种结构与容量的。但当我们把它压缩成一个两小时的电影时,我们必须考虑电影所特有的叙事结构,必须根据电影所能承载的结构来选择我们可用的素材。在权衡再三之后,我们决定把故事集中在蒋中天(陈坤饰)身上,没有再去发展原著中占了几乎一半篇幅关于洪原(黄觉饰)的那段独立故事。这样做一是基于我们对影片容量的考虑,但更主要的是因为我们认为蒋中天的故事更能传递最初吸引我们的关于“三岔口”的那个大概念,这个大概念才是我们影片想要表达的核心。
所以,在整个改编过程中,我遵循的是一个追求“神似”而非“貌似”的理念。虽然走了很多弯路,但好在我们提前确立了一个坐标,这使我能在“迷路”的当口,重新找到方向。从实际操作的角度来讲,我在创作的过程当中,更注重的是对照原著的精髓,发挥出原著所引发出来的意境与想象空间,而不是一味地照搬情节。
问:据说,你改编剧本的过程也蛮“惊险”的,差点搁浅,最后怎样解决其中的问题,用了多少时间完成呢?
答:在确定改编《三岔口》之后,我便开始熟读原著,酝酿最初的改编方向和大的框架等问题。当时,我已飞回洛杉矶,恰好少红导演来美国参加一个电影节,我们有机会见面又深谈了几次。但由于我早已签约参与另一个项目,而且那个项目马上要开始运作,催得很急,我只好放弃了《门》的改编工作。
也许是天意使然,我去年秋天回到北京,得知《门》的创作仍在进展当中。少红导演找到我,希望我能重新加盟参与《门》的剧本创作。没想到本以为已经失去的机会又给找了回来,我欣然应允。之后,我花了六个多月的时间,最终完成了剧本的创作,如果算上以前初期准备阶段所用去的时间,整个过程可以说更长。
虽然在我重新加盟的时候,剧组手头已经有了一稿剧本,但几番讨论下来,觉得有必要重新调整方向,对现有剧本实施一个大的手术。当然,绝不能说前任编剧没有贡献。事实上所有熟悉电影制作的人都知道,剧本的创作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前面的任何一稿剧本都或多或少为最终产生的理想剧本奠定了基础。像在好莱坞,许多电影都经过了数位,甚至数十位编剧之手,当然最后确定谁有资格署名,则是由独立的仲裁机构,根据每一稿剧本的贡献来决定。当然这是题外话。
由于决定重新调整改编方向,我加盟后的第一步是重新构筑大纲,这个过程相当漫长,可以说经历了无数次修改,推翻重来。在大纲完成之后,剧本写作经历了四稿。
问:剧本较原著小说保留了哪些内容或框架?
答:前面提到“三岔口”的那个大概念,这一主题,以及原著中为营造这一主题所设计的情节基本在剧本中完全保留了下来。另外,原著中的主要人物及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保留了下来。
至于故事框架,我们没有依照原著的设计。前面提到,小说《三岔口》基本上是由两个相对独立的故事组合而成的,原著中蒋中天(陈坤饰)的故事大约在一半的时候就结束掉了。由于我们决定把电影的重心完全移到蒋中天身上,所以这个框架并不可行。更重要的是,电影是一门视觉与听觉结合的艺术,我们必须最大限度地发挥出这门艺术的长处,而且我们搞的还是类型片题材,类型片有它的一定规律,所以在构筑故事框架的时候完全考虑的是电影叙事结构。从一定意义来说,我们不是去参加江湖比武,每个人各有一套把式,各显神通。我们是去参加一项有规则,有裁判的比赛。
问:在改编过程中是否遇到了一些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答:前面已经说过,剧本的成型经历了很多波折,在创作过程中也遇到了不少问题。我感觉最终这些问题能够得到解决,一是在于我们从一开始就有一个大的方向感,所以在没有达到理想目标之前,我们知道剧本还不成熟,还需要进一步提升。第二就是遵循创作规律,知道一个剧本有问题的本质根源是什么。在遇到难题的时候,随时回归到“一剧之本”上,从根源上找出毛病。
就我个人的体会,整个剧本的创作经历了几次“质”的飞跃。第一次是在试图找到如何用电影来表现时间,空间的错位感以及幻觉的方式,为此在少红导演的建议下,我参考了不少同类型的优秀影片,也借鉴了我在美国学到的一些技巧。当这个表现方式找到之后,我觉得我们的剧本创作进入了一个新的天地。
第二是发掘出“门”这个既具象又抽象的故事载体。原著中有一个关于“衣柜”的恐怖情节,我在参与改编之后,建议将衣柜改成大门,结果少红导演立即指出“门”是一种很经典的电影表现手段。后来在我回洛杉矶写作第一稿剧本的时候,少红导演在北京完善,提升了“门”的概念。找到这样一个载体,使我们的剧本立即有了依托,很多散落的东西被像珠子一样串了起来。我觉得这是剧本创作的第二次飞跃。
最后一次则是在故事框架构造之后,对人物进行“输血”过程中产生的。少红导演一直强调她不希望拍摄一部纯感官吓人的作品。她当初被“三岔口“这个概念所吸引,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觉得这个概念反映了信息时代很多人迷失方向感,失落焦灼的生存状态。她希望影片能引发人们的思索与共鸣。所以在剧本最后创造阶段,我主要是与少红导演一起琢磨如何让人物,故事贴近现实,如何注入“人文关怀”。我觉得最后这一道调整增加了整部影片的厚重感。
问:到目前为止,你是否看过《门》全片或预告片,感觉怎样?
答:我自从完成剧本之后,即回到洛杉矶参与当地的一个新项目,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全片。但是,我看了90秒的预告片,感觉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兴奋!
虽然没有看到全片,但我仍然能够感觉到少红导演在拍摄过程当中,注入了自己新的诠释,进行了又一次再创作。剧本中很多写的出来,但不见得能拍出来的东西都很令人惊讶地表现出来。画面的质感以及视觉冲击力相当震撼,特别是在色彩的运用上我觉得是一次突破。懂得电影的人都知道,将恐怖悬疑类电影拍得白,拍得亮,同时又不失氛围感与层次感是相当难的,但我感觉少红导演这次是做到了。
另外,我自己很多在好莱坞共事的同行和朋友也看了预告片,他们看后纷纷给我来电表示祝贺,这些人基本上表达了两个共同的观点:一是影片气势很恢宏,是一部大制作。二是认为影片的风格非常国际化,他们能看懂而且看得很舒服。
问: 在改编之前,导演对你有哪些要求?
答:无论在改编之前,还是在改编之中,少红导演从来都没有跟我提出任何具体要求,但她从最初见面的时候就表达了一定要拍一部“精品”的愿望,而且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她也是剧本不成熟,宁可不拍。对一个编剧来说,这种“无形”的压力比任何具体的要求来得强烈,有效得多。
另外,我个人在整个创作过程当中,不仅从少红导演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而且也感受到了和一流导演合作的乐趣。
问: 目前您手头在创作或改编什么作品吗?
答:自从完成《门》的剧本创作之后,我回到洛杉矶,目前正在参与Viacom旗下Nickelodeon电视网的一个儿童动画片的剧本创作和制作工作。该剧集虽全部英文制作,但里面涉及不少中文及中国文化因素,第一季共20集。目前第一季的工作已接近尾声,全剧明年秋季在全美播出。
在这项工作即将告一段落之际,我也在寻找合适的题材,也希望在不远的将来能有机会再度与少红导演及荣信达合作。
附:孙维宁小传
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新闻系,后留学美国考入著名的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主修编剧专业硕士学位,开始尝试完全使用英文写作。在校期间曾获得好莱坞记者协会暨“金球奖”的年度奖学金,毕业作品获得“圣丹斯”电影节优秀剧本奖。毕业后专职从事影视编剧,制作工作,目前已在中国美国参与编剧,制作了多部影视作品。2004年在好莱坞获得“亚裔编剧年度头奖”。《门》是孙维宁第一部中文电影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