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雅琴：我们老戏骨不看重钱

　　金雅琴，北京人艺一级演员。曾凭电影《我们俩》摘取“第14届中国电影金鸡奖”、“第18届东京电影节”影后桂冠。此前，她在话剧舞台活跃60多年，也因在电视剧《我爱我家》和《闲人马大姐》中成功塑造小人物被观众熟悉。

　　本色？我性格跟她正相反

　　南方都市报：当初您为什么会接下《我们俩》这部戏？

　　金雅琴：当时我看了本子很激动，一夜失眠，还哭了。我这个人不爱哭的。我是话剧演员，话剧演员喜欢谈剧本的中心思想，我的理解就是“金钱有价情无价”。像电影里，我跟那小姑娘(宫哲饰演的小马)开始矛盾重重，后来相依为命。所以当这个感情丢掉了，“我”就从思想上身体上垮了，最后去世了。这部戏好就好在“情”。到现在为止，戏拍完了我和宫哲还一直没断联系。

　　南方都市报：也跟导演马俪文(blog)保持联系？

　　金雅琴：她非常忙，只能偶尔电话联系。拍这部戏时，马俪文在生活上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在工作上对我严肃要求一丝不苟，差一根头发丝都不让过。哈哈，这是对的，我喜欢这样的导演，马马虎虎出不了精品啊。《我们俩》本来就一老太太和一小姑娘，可为什么能得大奖？它就是写得非常真实，感情非常深厚。就这么俩人，却包括了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南方都市报：当时前后拍了一年半，这么长的时间对您来说也是一个挑战吧？

　　金雅琴：对！我已经八十岁了，又是主角，对我来说是有困难。当时我身体还可以，以为就胃不好。拍了一年半的电影后才发现，原来不是胃，是阑尾，最后化脓开了一尺长的大刀。本来我演了六十年的话剧，拍了三年的电视剧，但是这部戏对我来说特别难，为什么呢？因为这老太太你一眼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孤寡老人，开始我不理解她。她年轻疯狂过，结婚两年丈夫死了个人奋斗，到八十岁以后就没有能力挣钱了。但是她不能跟老百姓打成一片。为什么呢？她有文化，她清高。她性格跟我正相反。我呢？文化没那么高，另外我这个人特别爱热闹，最容易跟人打成一片，我爱交朋友，我们院里没有老太太跟我不好的。

　　南方都市报：大家还以为您在《我们俩》里是本色表演。

　　金雅琴：开始我不太理解她，一个月里没有找到人物感觉。我就想不通，我演了那么多戏，古今中外、名著悲喜剧都演过，怎么这么个人物就过不了关呢？然后我问老伴，他说：“你没有生活。老太太(原型)死了，你也没地体验了，乖乖听导演的吧。”那好吧，听导演的我倒省事了，她让我怎么演就怎么演。在导演的帮助下，我慢慢找到那种感觉。到秋天的时候，就演得很好了。不过那时我摔了一跤，因为一个月没睡好觉，这不是困吗？我耳朵眼睛不好，没看见院子里的积水，就摔了。

　　南方都市报：摔得严不严重啊？

　　金雅琴：够严重的，头破血流啊。马上送医院检查，倒还好没脑震荡，就把肾里的石头摔到尿管里，吊了十天盐水，休息了十天。投资方他们到我家来，在一旁批评我们导演，我实在听着难受就说：“你别说了，放心赔不了！”后来请了个保姆照顾我，陪我上厕所照顾我日常生活。

　　南方都市报：当时马俪文对你的表演有什么特别要求？

　　金雅琴：是这样的，我那时刚演完《闲人马大姐》，那是个喜剧，要求台词要有节奏，可这个戏恰恰相反，它不要。刚来时我不懂，我还教宫哲说话要有节奏呢。刚说完该到我演戏了，一张嘴，导演就说：“金老师，不要抑扬顿挫！”哈哈哈哈……我是演话剧的，本来声音就大，耳朵又不好，爱大声，每次导演都说：“小点声，小点声。”通过这部戏，我的演技又上了个新的台阶。之后我又接了部电影，演个右派，演得特别精彩！我现在已经懂得怎么演电影了。

　　南方都市报：相比以前您在话剧舞台上的角色，《我们俩》里的老太太非常生活化。

　　金雅琴：这个戏要求绝对生活。我最后就得是那老太太，那老太太就是我，合二为一，而且要真实，真得动心。比如，有场戏“小马”与男朋友之间闹矛盾，走了。回来后，我说：“你怎么说走就走，连个电话也没有，这样不好，这样很不好。”说着我眼泪就“刷”地一下流下来。接下来我就出去休息了，出到外面，导演问我哭了？我说是。这时“小马”冲出来抱着我就哭着说：“奶奶，我不走，我不走。”我说：“傻孩子，别哭了，哭的日子在后头呢！”哈哈，这孩子不是演员，她认真了。我们两个都很真呐！

　　南方都市报：您拍第一部电影也是二十多年前了吧？

　　金雅琴：1981年跟潘虹合作《杜十娘》，我演个老鸨。那时我不虚心，拍戏老让导演听我的。有一回导演说：“等会盐商来了，要笑容满面迎上去。”我就不肯了，我说我是谁啊？我是一品妓院的老板，手下一百多个姑娘听使唤，王孙公子都见得多了，区区一个盐商，干嘛要去奉承迎合他？导演也拿我没辙，所以那时也没学到什么。可现在不一样，什么都得听导演的，我也确实懂了很多。

　　退休？春节前后还拍了三部呢

　　南方都市报：现在您还在接戏吗？怎么不打算退休呢？

　　金雅琴：现在我身体好多了，所以又接几部小的电视剧。第一次拍电视剧是《我爱我家》，后来拍了《闲人马大姐》。今年还有个电视剧是我女儿朋友介绍的，本来我不想拍，因为是个悲剧。我最不爱演悲剧，难受啊！拍了四天戏人家给了两万，人家导演直抱歉：“对不起，老太太戏这么好，给的钱太少。因为我们没钱。”哈哈，其实钱多不多不重要，关键要戏好。我们老戏骨不看重钱，要是戏不好导演不好，给多少钱也不演。

　　春节前后还拍了三部呢。

　　南方都市报：平时不拍戏，您都忙些啥？

　　金雅琴：平时啊，就跟我们院那些老太太聊聊天玩玩什么的。我一个人闷不了，一个电话就来好多老太太陪我，要么上公园喝茶聊天去，要么实在没人，我上院子里找人聊去，都没人了我上传达室聊去，反正就闷不了。

　　南方都市报：当时东京电影节您怎么没亲自过去拿奖？

　　金雅琴：怎么去啊？我刚开完刀，出院刚一个月，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就宫哲和导演她们俩去的，帮领了奖送到我家来，还跟了好多记者采访。

　　南方都市报：这次到香港来领奖，看得出来您很高兴。

　　金雅琴：那当然。就为这次来香港，我还推了一部戏。我跟他们说，等我回去再说。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