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色戒》亮相威尼斯：我的电影不像张爱玲

　　由著名导演李安根据张爱玲小说《色，戒》改编的同名电影明日将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正式亮相，这部影片从一开始筹备到拍摄都倍受海内外各界的关注。近日，由海外知名传记作家李达翰撰写的《一山走过又一山———李安.色戒.断背山》一书，也将于9月初配合李安新片《色│戒》的上映，由台湾如果出版社推出上市。在这部书中，李安详细披露了他对张爱玲及其小说的感受，以及他怎样从电影的角度把握《色，戒》的。

　　小说《色，戒》是张氏自传“我第一次看《色，戒》这部小说的时候，并没有想拍的欲望，就像之前的《断背山》。但是，一段时间，小说里的情节总是在我的脑海中出现；我知道，我必须拍这部电影来寻找忘不掉它的原因。”以《断背山》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大奖的李安如是说。

　　《色，戒》的故事是以抗战时期的上海为背景，张爱玲原著讲述了女大学生王佳芝利用美色接近汉奸易先生，意图行刺，结果事情败露、悲壮牺牲。无论是时代背景、主题意涵，都与李安过往的作品大不相同。李安认为故事里的特写都是发生在张爱玲身边、她所熟知的事情，当然，更包含了她的眼光。“我觉得好像是她的自传，是她对爱情的牵情之作，这是相当明显的。”

　　“突然下了决心(拍《色│戒》)，我想，可能是张奶奶在冥冥中叫我吧！拍《色│戒》难度更超过《断背山》。”李安说：“中国名著好的方面是在用词，不是在戏剧性。《色，戒》太完美了，我必须找到一个适合电影语言的角度和表达方式，所以，会对原著作一些改变。”

　　片名如同复杂反复的人性

　　电影海报上将“色”、“戒”两字以分隔线区分的做法，应该足以说明李安对《色│戒》电影主题的诠释。在他的认知中，小说名称中的“色”、“戒”两字，张爱玲原先的用意只是想分隔一下，她对于中间使用了逗点，不是很满意。李安在两个字中间别出心裁使用了一条分隔线，像是线装书印刷的感觉———还改回中式走法，将两个字从右边写到左边。“这个符号，让人感觉像在读一本书，‘色’和‘戒’只不过是不同书页上的主题。可能这一页是‘色’、下一页是‘戒’，但再下一页又会是‘色’。”

　　李安觉得这个片名很适合他想要表达的东西。人们可以从左往右念，也可以从右往左念，正如同人性时常也是复杂反复的；当阅览某个人的一生时，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页翻开的会是什么主题。“我觉得’色‘对我来讲好像是感性、‘戒’好像是理性一样；也是有这么一个辩证的味道在里面。”

　　故事里似乎埋有一片阴影

　　在张爱玲所有作品中，《色，戒》其实只能算是篇小品。然而，李安觉得，《色，戒》是张爱玲写得最完美、他最喜欢的一部，“也是最厉害的一部。她甚至不靠文字的华丽了”。而《色，戒》的故事其实跟张爱玲自己的感情生活是最接近的，虽然张爱玲惜字如金，然而，“再写长，我觉得就会有问题，这是我的感觉”。

　　李安认为，张爱玲中年以后写作的《色，戒》，本来就是用电影的手法写的。“她本身是一个电影迷，这一篇我觉得特别像电影。拍电影比较不会让我感觉只是做她文字的翻译，那永远是打不赢的，永远在下风，老是转不出来。”

　　张爱玲这篇小说写得特别真实，她总是擅于描写一些零碎的东西，并且在残垣断壁间，透露出一股令人绝望的文艺气息。李安觉得，在故事里，好像埋有一片阴影，而真实就藏在这片阴影黑暗中。“我觉得对我来讲，有一种震慑性，我一直逃不出这个故事。我当初就觉得不太敢拍它，可是，总觉得逃不出去、被它困惑，我就很想用拍电影的方式，去找出这个答案。”

　　李安的《色│戒》不像张爱玲“我觉得在写剧本阶段，基本上对张爱玲还是有一种神话的崇拜，跟所有的人一样。”李安说。创作剧本的最初，李安与编剧就是把张爱玲小说中已有的内容全都写进去。“可是，我们真的在做电影的时候，有自己的规则，所以需要更动。”

　　李安坦承，面对改编的高难度，一度让他有了放弃的念头。他觉得《色，戒》好像是张爱玲的自传，就是饱含她对爱情的理解。所以，他创作这部电影，就好像在描绘张爱玲的人生一样。它刺激了他心里很多的反应，引发了他对人生的一些好奇。“比如，女性心理如何与这个阳性为主的社会大结构相较量；同时，我也想通过电影，对爱情、人际关系进行探索和表达。”

　　张爱玲的《色，戒》写得精巧，文字间运用了很多的隐笔。改编张爱玲的小说、面对她以华丽著称的文字，就任何人来说，都会承受很大压力。李安知道他需要面对的是自己，而不是张爱玲，“电影有电影的风格，和小说不一样，不可能是人家的故事怎么写就怎么照演。好比张爱玲在故事里写王佳芝穿一件绿色衣服，如果觉得演员汤唯穿绿色不好看，便不能硬要她将绿色往身上套。”突破这个阶段之后，看到实景、实物、真人，李安知道他的《色│戒》已经不像张爱玲了。“希望拍她的小说是我的起点，而不是我的终点。”

　　影片难以定义才是有趣所在“一个女孩去设计杀一个情报人员，最后产生了爱情，本身就是一个很奇特的故事”，《色│戒》这部电影讲占领与被占领，也讲政治、爱情跟男女关系，不同的元素有的混杂着、有的平行地进行，看起来，怎么样都不缺乏吸引人的戏剧性。

　　李安表示，《色│戒》将是很特殊的一部影片，如果用所谓的文艺片、商业片来衡量它的风格，无疑是把作品看浅了。他认为《色│戒》是一部很难定义的电影，这正是它有趣的地方。“它可以像是一部爱情片、文学片，也像是侦探片。它是对人性、对爱情、对性、对色相、对人这个大我的制约、还有小我心情的一种抗衡等等。它是很多的表达、很多东西的混合体，真的很难定义。”李安希望，“这部电影能够带领观众走到一个他自己不晓得的领域，好像是他看电影从来没有的经历，或者人生从来没有的经历。”

　　□本报记者|茅中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