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画报》专访王小帅：我的生活稀里糊涂

导演王小帅

　　生活对我来讲就是稀里糊涂的，没有什么计划性。突然有一天醒悟，看到周边跟我差不多的人都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而自己稀里糊涂，会挺恐慌的：呀，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被这个时代抛弃了？！

　　“一定要帮我痛骂一下，切齿痛骂！！”采访结束的时候，原本温和好脾气的王小帅突然大为光火，令他很不爽的是现在北京的中餐馆一家学一家，客人来吃饭都不给上茶，喝茶需要掏钱单点，“我跟他们吵得最多的就是为这个，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有的生意做得很好的餐厅，它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没有，谁家来了客人，给一杯茶喝总是正常的；哪怕弄点廉价的茶水，总是那个心意。现在这个东西都消失掉了，每一家餐厅连这钱都要挣，而大部分客人习以为常，以为是正常的了。真的很糟糕，这让北京餐饮几乎没有文化了！”

　　一个被大众熟视无睹的生活现象，成为王小帅痛恨的“恐怖行为”，如此较真是王小帅的某一面；另一面的王小帅，其实是一个性情慢悠、不疾不徐的人。采访是在王小帅新片《左右》剪片的间隙，除了每天下午到办公室处理一些琐事，不定期去后期制作那边看一下，是这期间王小帅最主要的活动。因为从来没有过朝九晚五的坐班经历，一向不习惯做计划的他，显然很享受这样的状态——王小帅说他是一个节奏缓慢的人。

　　在这个快速向前的时代里，节奏缓慢的人总是会面对莫名的恐慌。王小帅说他也有这样的恐慌，然而并没有试图去做太多的改变。因为他很清楚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什么是适合自己的。

　　B=《外滩画报》

　　W= 王小帅

　　B：从贵州、武汉、福建到北京，这些地方的生活给你的饮食带来了什么样特别的习惯？

　　W：其实年纪小的时候，所谓饮食的差别还不是那么大，菜的品种也没有那么多。比如贵州菜，印象里根本没有那么多品种，那时候都没什么东西吃，哪来那么多口味，很多菜系的丰富，都是现在发掘出来的。我觉得饮食是一方面，语言给人的影响倒是比较重要的，不同的地方语言在表达方式和传递方式上很不一样，不光是口音，语言结构、传递方式不一样，从里面得到的信息也不同，这个是比较有意思的。

　　B：你自己在饮食口味上是怎样的？

　　W：我喜欢偏辣一点，辣有对神经的刺激。像我在国外呆时间久了，吃不到我们中国这种辣味，人会没精神；而辣的来一口，马上就正常了。但我现在在北京吃西餐、泰国菜比较多。西餐比较爽口一点，清淡一点，中餐还是会油腻一点。如果我自己吃东西，会选择西餐，喝点红酒、干白啊。我是不喝啤酒的，吃中国菜，会尽量少喝点白酒，我不喝咖啡，所以不够时髦，也不够时尚(可现在是喝茶比较时髦吧？)对！终于回过来了，终于回头了。平常喝茶多，福建的一些朋友经常会寄点铁观音给我，现在普洱也喝得多，两种茶交换着喝。自己有时跑趟云南，大的旅行箱里全是茶叶，北京买多的话，到马莲道去找找，那里是一整个茶城茶街。

　　B：你自己做艺术的工作，平时有时间去关注艺术方面的活动吗？

　　W：不算多，但周边有一些搞艺术的朋友，所以也会关注一点点。话剧偶尔看看，比如前阵《我是李白》两轮演出我都去了，他们是小剧场话剧，投资人还是很有勇气的。现在虽然话剧慢慢也开始商品化了，但它最基础的还是艺术，所以有人投资让话剧慢慢兴盛，我觉得特别好。

　　自己平常在家时间很少，我也是到处跑的人。比较理想的状态，就是有个固定的地方和时间，把很多存起来没有看的片子看一看。看电影的功课很多都是以前做的，该看的以前都看了，最近是时间上不允许，但买了很多存着我平时去电影院的时间还是挺多的，但看的都是大片、时髦片，现在电影院几乎也只是这些片子，艺术性强的独立电影、小电影，你真正想要去关注、想去帮上忙，但没有电影院可以放，所以艺术还是很难的。

　　我还是比较喜欢多看书，读得很杂，拍完一个戏开始新的创作时确实需要找找故事的时候，会看看小说。这段时间集中看了一些，虽然很难从里面找到现成的东西。平时没事时会像温习一样看一些小时候看过的哲学书，那时候太小看不懂的，但因为看得多，感觉它一直在血液里流着，现在再翻过来，读那么几页，马上就会有很多的认知，我还是很相信书本的力量。

　　B：体验生活都去什么样的地方？

　　W：现在出门去街上逛比较少了，其实公共汽车时代早就不存在了，我喜欢在晚上没有想法的时候出去吃点大排档，遇到回家没车了，就走走路，或许在大排档边，在路上刚好碰到一些场景画面，就用手机拍下来。现在还挺习惯拿手机去去街边伫足，做做这方面影像的记录。

　　其实身边所面临的不管好事还是坏事，对自己有影响的都会去关注，当然也很想出门，非常想把手头的事情割断，出去走走，却一直没有一个整块的时间，所以基本上还是要靠自己平时生活的间隙看点东西。

　　这两年真正意义上的旅行少了，但一年都会安排一两次度假性质的旅行，跟几个朋友出去玩玩转转。自己安排一般都在国内，国内大的城市都差不多，反而中小地方比较好，节奏比较慢。印象深刻的，珠海是一个，它的城市节奏、规划保护都非常好，人也不多，但是功能很齐全；云南也喜欢去，今年我们到凤凰去玩了一趟，年初还跑了一次新疆。

　　B：整个的生活节奏是偏慢的吧？面对快速的时代，有没有压力？

　　W：整个来讲，比较适中。我受不了那种特别忙碌型的生活，不会这件事情做完接下去马上忙另一件事情，也不可能好几件事情同时做，所以节奏是稍微慢悠悠的。我也觉得应该这样吧，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也会再次提醒人—要慢一点。至于压力，还是有的。也可能压力太多的缘故吧，所以反过来希望什么东西都慢一点，什么东西都不要去太上心。

　　B：你对物质的东西关注得很少？

　　W：对，我是特别不希望这种东西打搅我，但是它又不停地来打搅我，没办法，这是一个时代的特征。我很少购物，服装几乎都不买，很多是别人送的，我换洗的永远就只最上面的两三套。买买书倒是会多些，北三环影协那边有一家小书店，东西很齐。偶尔去三联，但时间少，而且远，我不大愿意往城里跑。其实平时就是渴望有个好的环境喝喝茶，喝喝红酒，也就这点爱好啦。像我们这个圈子，常常也会有一些社交活动，其实心里挺抵触的，有时候要参加的活动挺密集，我就突然不想去。生活中还是偏自我些，其实是渴望这样，但身不由己的时候也很多了。

　　B：对于目前生活状态的自我描述，会是怎样一个评价？

　　W：稀里糊涂。生活就是稀里糊涂，没有什么计划性。突然有一天看到周边跟我差不多的人都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而自己稀里糊涂，会挺恐慌的：呀，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被这个时代抛弃了？！(试图要去改变吗？)也不是，我觉得这是改变不了的。其实我觉得我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因为周边这个社会的价值观、世界观都在改变，都在奔着一个更廉价更快速消费的方向走。 文/ 文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