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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谢晋先生不幸因病去世的消息,作为与先生有过较密切接触的四川记者,我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痛惋。我从箱子里翻出伴随了我整整31个年头、6年前由先生为我签名的《女篮五号》连环画,思绪万千。
1977年夏,当时才15岁的我在老家川东一个偏僻的小镇复习功课,一个偶然机会,我翻出一本发黄的电影连环画《女篮五号》,如获至宝地揣起来。当时那个文化荒漠的年代,我一个出生在穷僻县城的学生娃,当然不知道谢晋是谁,只是懵懂被连环画里坎坷感伤的爱情故事、典雅气派的老上海建筑以及美丽的女主角秦怡深深吸引了。我不敢想象,有一天竟会与大师有亲密接触。
2002年11月,已是华西都市报文化新闻部记者的我赴沪采访全国精品戏剧展演。我猜测四川女婿谢晋可能会来现场为川剧捧场,于是捎上了那本《女篮五号》连环画。25日晚,在金碧辉煌的上海大剧院,当川剧《巴山秀才》、《好女人坏女人》获得空前成功时,来到现场为四川省川剧院颁奖的嘉宾中竟然真有谢晋先生。
“谢导,能请您签个名吗?这本《女篮五号》是我专门从成都带来的,它陪伴了我整整25年!”在舞台合影完毕,我小心翼翼拿出《女篮五号》对谢导说。之前我曾听四川省川剧院院长陈智林先生说,谢晋平时绝少给人签名。当时,他有些吃惊地接过《女篮五号》,认真翻看起来,听说我是四川来的记者,马上咯咯一笑:“好!”流利地签下了大名。他还拍了拍我的肩说:“谢谢你,年轻人!”我很激动,这位饮誉全球的电影大师看上去是如此谦逊温和。
2004年夏,谢晋来川拍摄他的收官之作——一部反映民国时期川剧艺人艰难生存的电影《江湖祭》。受剧组负责人余开元先生特邀,我作为全国唯一优先报道《江湖祭》的记者,陪伴谢晋走访了成都、乐山、青城山、犍为、宜宾等地,寻找女主角。连续半月,酷暑中,当时已81岁高龄的老人天天顶着骄阳,四处选景选角,其敬业精神令人动容。由于先生不喜欢炒作,我是以剧组编外办公室主任的名义“卧底”的。那天晚上,在青城山鹤翔山庄用餐时,正在采访的我被先生识破,被他按老家浙江上虞的规矩一气罚喝了12杯茅台,不胜酒力的余开元也因“失职”陪罚了好几杯。先生离蓉后,我独家发表在本报上的系列《江湖祭》稿件,被全国数十家媒体转载。
记得一个有趣的细节,遴选《江湖祭》的女主角时,冲着谢晋的大名,先后有近百名靓丽的四川女孩大热天赶来面试,尤其是犍为县幼儿园七八名长相甜美、身材婀娜的女孩化了三四个小时妆来赶考。不知是先生眼光太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先生对这些女孩都轻轻摇头。由于诸多原因,谢晋生前未能完成他的《江湖祭》,给四川影迷留下永远的遗憾和无尽的念想。
《卡萨布兰卡》有一句台词:“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城镇中有那么多的酒馆,她却走进了我的。”作为六十年代生人,我和我许多同龄人是看谢晋的电影长大的,以一种独特的近乎痴迷的心态想念着他的电影和电影里展现的时代氛围。
现在,我们的大师走了。这是一个时代的结束,谢晋大师时代的结束。
记者李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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