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屠杀是当代中国人最沉重的记忆,72年来,以南京大屠杀为题材的国产电影不下十余部,而今日正式全国公映的《南京!南京!》却走出了以往的符号化,甚至情绪化,以一种真实甚至压抑的理性带给观众全新的反思。
从《寻枪》到《可可西里》,再到4年呕心沥血的《南京!南京!》,陆川一直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导演,他的作品一再带给观众全新的观影体验。这一次,陆川怀抱探究历史真相的诚意,直面人性。明日,导演陆川和演员高圆圆、秦岚、江一燕、中泉英雄将来成都与观众面对面。
日本兵视角
带来更多震撼
《南京!南京!》最大胆的不是采用黑白影像,而是用一个日本士兵的视角带动故事。陆川没有按惯例用一条个人命运情节线来组织全片,而是一个参战的日本兵角川的视角来审视和判断所发生的一切。在反思南京大屠杀的电影里,这是第一次,陆川展现了中国年轻一代导演的魄力与勇气。
陆川说:“这么设置是基于一个基本的想法,就是做一个新电影。关于南京大屠杀的电影已经很多了,最好的方式就是换一个角度看南京大屠杀,随着日本人的目光进城,可能会更触目惊心。在这场战争里,中国和日本就好比一张纸的两面。如果你觉得一个日本人的视角有点奇怪,只是因为在过去的此类电影中,这样的视角都是缺失的。如果要说反思,从日本人的视角来反思比从中国人的视角更为震撼。”
在看过影片后,许多观众认为影片中日本演员的表演“很勇敢”。陆川透露,演角川的中泉英雄,他的爷爷曾是侵华日军,参加过南京大屠杀,后来回到日本自杀,“他比一般的日本演员更多了一种家族的感受”。
牺牲了明星 成就了电影
刘烨是演员表上的男一号,他扮演的中国军官陆剑雄在影片三分之一处就死了,而这时高圆圆和范伟所扮演人物的故事还没有真正展开,所以这部影片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男女主角,这里的主角只有一个,那就是这座沦陷的城市。正如影片的英文片名所言:一座城市的生与死。
陆川透露,目前公映的版本比送审的版本少了25分钟,“我觉得这25分钟都是必须剪掉的,不是谁逼着我剪。有很多演员的戏被我剪掉了,那些戏只对演员有帮助,不对这部电影有帮助。”
陆川透露:“开始我剪的时候其实有些心软,因为这些演员都跟了我一年,酬金都拿得很少,而且他们都是腕儿。”后来王朔来看片,王朔说:“把前面剪去一半,就是世界名片儿。”他认为,前半部分没有超越对南京大屠杀的固有模式。正是因为王朔的评价,让陆川冷静下来重新剪片,牺牲了演员,成就了电影。
拒绝煽情 你不可能让一个哭泣的人思考
陆川透露,《南京!南京!》剧本的初稿跟现在有天壤之别。“之前那个剧本是挺商业的,里面有高圆圆和刘烨的爱情,有刘烨的脱逃,还有那种想当然的期望。但是事实上,我觉得拍摄的过程就是对这个剧本的一次颠覆的过程。因为我们要求绝对真实,所以拍摄的现场成了批判和颠覆我的剧本的最好的舞台。”
因此影片最成功的是真实感,而不是艺术化。陆川强调自己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要扑面而至,从开场到结尾,是要山呼海啸式的。必须用最强悍的大量新鲜的真实细节去淹没观众,让他们呼吸到的全是那个时代的气息。只有这些最真实的细节,才能形成一个综合的气场。”于是,观众看到的不是煽情的戏剧化场景,而是从主角到群众演员那一张张沉默的中国人的脸。而银幕上的“中国脸”都来源于成都建川博物馆的历史老照片,“如果你能找到一张穿帮的面孔,我输你500块钱。”他们剧组在内部用50元做赌注已“排查”过。
陆川用真实的姓名、事件、日记来构筑细节,将观众带入到那段沉重得喘不过气来的历史。陆川说:“我拍片一直吝啬自己的情感,不太去放纵,尤其是这样一个电影,你稍微一放纵,就会哭声一片了。我们当时希望,尽可能地让观众大部分时间冷静地去看这一惨烈事件,让他们去感受,而不是把他们弄得泪汪汪。人一哭,很多感官就闭合了,你不可能让一个哭泣中的人去思考。”
反思
“南京大屠杀”这一公众记忆和历史事件早有盖棺定论,陆川能驾驭并向前探索一步么?对战争的反思,是陆川在该片中的最重要的探索。
影片最后陆川特别拍摄了一段日本兵占领南京城后的庆典场面,非常诡异而震撼。他解释说:“战争的本质说到底是精神的折磨,它是一种文化在你的废墟上舞蹈。”而贯穿影片始终的人物角川最后自杀,也代表了他对战争的反思。
这位日本军人经历了南京巷战、目睹了屠城的各项灾难,他与慰安妇发生了一场恋爱,当对方最终死亡时,他发现“活着比死还艰难”,在对中国人执行枪决的过程中,他释放了他们,然后举枪自杀。这个多少有救赎意味的结尾正是本片的亮点,日本士兵的死亡既是对战争的谴责,也是人性的回归。陆川说:“角川的痛苦和思考,不是代表日本侵略者中间的一个军人在思考,而是代表所有人在思考,那一刻没有中国人、日本人之分。”
野心
历时4年,耗资8000万元,陆川在《南京!南京!》中倾注了巨大的“野心”,这从他非常反感媒体把该片称为“中国版《辛德勒名单》”就可见一斑。而本月还有一部同样以南京大屠杀为题材的《拉贝日记》上映,把两部影片作比较不可避免,但陆川说:“我之前确实挺急的,急出一脸青春痘,还特意用粉遮了一下,但是北京点映后我有了信心,本来安排5场,后来加到10场,而且场场爆满,我觉得这部戏有可能打破‘慢热型电影’的一个纪录,我希望跟韩国的《太极旗飘扬》一样火,打破国内战争片的所有纪录。”对于自己在电影上的“野心”,陆川并不掩饰:“如果我不拍个自己认为有价值的作品,我耗费四年时间干什么,我还不如找姑娘生个孩子去。”
本报记者 卫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