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报记者 彭 骥
从1989年的处女作《妈妈》,到即将于9月11日全国上映的《达达》,张元拍片整整20年。作为第六代导演的领军人物,张元浸淫中国电影20年的变与不变,无疑具有重要标本意义。日前,晨报记者专访张元,张元用“满意”概括自己20年电影路,在现实题材、第六代、审查、商业等之外,也坦然直面2008年“吸毒丑闻”。
张元电影的“中国第一”
■中国第一部独立电影《妈妈》(1989年)
影片:母亲梁丹(秦燕饰)离婚后独立抚养患有脑残疾的儿子冬冬(黄海波饰)的故事(上图左三)。
张元自述:那时刚毕业,和同学们在一起琢磨,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障碍,不小心就拍成了,把黑白胶片、彩色胶片混杂在一起玩,觉得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中国第一部摇滚电影《北京杂种》(1992年)
影片:以崔健为主角,叙述了一群北京摇滚青年的艰难生活,臧天朔、窦唯、何勇等参演(上图左一)。
张元自述:我喜欢拍年轻人。好的青春一样的好,残酷的青春却各有各的不同。当时中国摇滚乐刚刚起步,玩的是西方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东西。为了契合年轻人的状态,我和崔健一起写剧本,请几个年轻人一起来参与剧本创作。现在一晃20年过去了,再看摇滚乐对于当时年轻人的意义,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对我来说,扑捉不同时代年轻人的状态,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中国第一部同性恋电影《东宫西宫》(1996年)
影片:根据王小波小说改编而成。
张元自述:拍同性恋题材的影片,那时候是个禁忌,现在慢慢包容了。
■中国第一部荒诞社会纪录片《疯狂英语》(1999年)
影片:通过不同的层面记录了李阳—— —个世纪末英语天才的讲课过程。
张元自述:拍完《疯狂英语》,李阳在北京的公司关门了,可以说这部纪录片把他的那一段非常辉煌的历史记录了下来。十年后,我发现里面还有张静初,很多过去没注意的细节保留住了。
审查:拍电影一定要过审
晨报:当导演20年最困惑的是什么时候?
张元:拍《东宫西宫》的时候。当时整个人很焦虑也很迷茫,因为你的电影没办法让自己国家的人看到。那段时间反复琢磨怎么办?最后我给自己提出一个要求:今后无论拍什么电影,前提是必须要让自己国家的观众能看到。
拍片20年,最满意的作品实在没法挑,最重要的作品一定是《过年回家》。理由很简单,那是我的影片第一次在国内发行。它第一次让我有机会知道,在黑暗当中,从灯光熄灭到又再次亮起来,观众是个什么反应。1998年刚恢复导演资格,我就拍了这部电影,我一直告诉自己:《过年回家》一定要通过审查!这是我拍电影遵循的一个原则。从那以后《疯狂英语》、《我爱你》、《绿茶》等都很顺利地通过了审查。
晨报:从被禁到过审,你怎么看中国的电影审查制度?
张元:变化还是有的。过去禁忌的话题,现在有一些可以摆在桌面上讨论了;过去不能使用的制作方式,现在已经大行其道了;过去不能上映的影片,现在通过各种方式也可以被观众看到了。我不认为过审就意味着妥协。在人类社会,你必须适应社会的各种可能性。电影这个东西,100多年了,它属于艺术吗?电影工作者其实是手工艺者,他的手工艺是为特定的人服务的,好比以前的艺术家是为宗教服务,但最终电影要为观众服务,必须要经历这么一个过程。
晨报:《我爱你》、《绿茶》你尝试了商业片,为什么《看上去很美》没继续下去?
张元:我能拍那么多电影,拍到现在还在拍,就是很认真地处理了和市场的关系。《东宫西宫》卖了五十多个国家,《看上去很美》在欧洲三四十个国家、地区发行,《过年回家》也是国际发行,都取得了经济效益的。《我爱你》、《绿茶》只是一种商业片的尝试,掉头去拍《看上去很美》,又不是商业片路数了,这中间没有什么特别原因,拍了就拍了,回去了就回去了,没有任何枷锁可以套住我,哪怕是商业。
第六代:20年没有变化
晨报:怎么看第六代导演这20年的历程?
张元:这些年第六代再怎么变化还是当年的风格。贾樟柯、王小帅,外界说他们怎么变,我觉得他们没有变化,有变化也只是为了适应、生存。也许有人觉得第六代没能如大家所愿担负重任,这也说明第六代还需要再努力。
晨报:你自己20年的变化在哪儿?
张元:直到今天,不管外界如何变化,拍电影对我来说都是一件很快乐很舒服的事情,这点不曾有变化。一旦好奇心、同情心和冲动失去了,就可以不用拍电影了,而对电影语言、电影美感和表述方式还有没有探索的空间,这是我好奇心的所在。不过,我也发现事实上我拍电影的表述手法上也没啥变化,还是单纯、直面的方式去表达。现在的《达达》,感觉就像当初第一部电影《妈妈》那样,拍起来很简单很勇猛。
晨报:接下来会有什么变化?
张元:过往20年,我对当下社会正在发生的事情更感兴趣。但我很可能要拍古装题材,只是现在还没有拍而已。我希望各种不同的题材都尝试一下。古代题材可能对我是有一定挑战性的,但不代表我做不了。
吸毒丑闻:肯定是放下不吸了
晨报:去年“吸毒丑闻”对你有怎样的影响?
张元:太突然,不知如何面对。当时,女儿在电话里面讲“爸爸,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是什么样的人,我都爱你”。她的话给我非常重要的信念。首先,我不会倒下,也没有必要倒下。一个人犯了错误,不再去犯就是了。也没有什么好回避的,我不会害怕别人在我面前提起这个话题。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吸毒)这是你做过的,又不是别人冤枉你。我不认为别人拿这个说你有什么不好,而且今天这个世界变得宽容多了。现在对这件事,我肯定是放下了,不再吸那些东西了。你做的事是社会所不允许的,是违法行为,那你不再做就是了。我对这个事情没什么可回避的,都不是秘密,这反而使我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