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潮》第二期 “功夫武侠论坛”文字实录
《新浪潮》香港第三站是华语最独特的类型：功夫武侠
本期嘉宾是陈嘉上、刘伟强导演和光线影业总裁张昭
主持人魏君子：作为华语电影最独特的类型，功夫、武侠曾经屡掀风云热潮，从胡金铨李小龙到徐克李连杰，功夫、武侠频频旧瓶装新酒，时至2010年，面对美国克隆、泰拳凶猛，我们还有什么高招呢？我们看到台上有陈嘉上导演，他拍的《精武英雄》现在看来也是一部功夫的经典。十几年之后，他又联合了刘伟强导演和甄子丹拍了《精武风云》，挑战功夫巅峰。今天我们就一起来探讨功夫武侠片。
虽然台上的几位大家都很熟悉，但我这里也要介绍一下，这位是陈嘉上导演，刘伟强导演，最边上的是光线影业的总裁张昭先生。其实我们今天约到各位专业人士，是来聊功夫武侠片旧瓶怎么装新酒，其实谈到功夫武侠片，我们台上三位嘉宾和在座的都是很熟悉，我们先谈一下一个很简单的话题：你们印象最深或者最喜欢的功夫片？
陈嘉上：《精武门》
主持人：《精武门》？
陈嘉上：我第一部真是爱上功夫，就是因为《精武门》，因为李小龙。
主持人：那时候导演当时多大？
陈嘉上：十几岁吧，中学生。
刘伟强：我是小学生。
陈嘉上：小学？那你是念书太差了吧。
刘伟强：真的，哈
陈嘉上：初中了。
主持人：当时第一次看到《精武门》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陈嘉上：就觉得好棒。然后你离开戏院之后，你就想找双截棍。你想打，你想学功夫。就是这种兴奋。当时我想，我们所有年轻人都这样子。
刘伟强：我相信我们那个年代是，我们就拿妈妈的地拖棍，把它切断，就拿两条(做耍双截棍动作)就打。他影响我们这一辈很大。
陈嘉上：我们这一辈，这一群人，60后，这群人都爱功夫也是因为这部戏。所以他是开创了太多事情，之前仅管我们都有武侠片，可是这些武侠片就是武侠嘛，演戏而已，是不会走到生活去的，可是《精武门》之后，功夫跟我们离不开。你看我个子很瘦小，可我也学了一阵咏春。我学过咏春，我懂的。(大笑)
刘伟强：其实我们懂功夫，所以你们小心。我们香港人小时候真的要学功夫，十八般功夫，我基本上有十样能懂。真的，洪拳、太极什么，螳螂……
陈嘉上：他打架很多
刘伟强：对，因为要去打架，所以要学。小时候被人打哭，所以要学些功夫。(笑)
主持人：我记得好像刘家良师傅当年拍了一部《十八般武艺》，这个刘伟强导演有没有帮过。
刘伟强：我最初做小工就是拍刘家良的《十八般武艺》，第一次看他拍功夫片。
主持人：我们刚才提到的《精武门》，基本上是开创了当时功夫片的全新潮流，在这之前，陈嘉上导演也说过我们武侠功夫渊源很长。包括关德兴的《黄飞鸿》包括曹达华的粤语神怪片系列，可是直到李小龙的《精武门》出来之后，我们的功夫片才真正的大放异彩。是不是当时的《精武门》打出了亚洲呢？
陈嘉上：《精武门》可以说有一大段日子，代表了我们中国人在全世界(的地位)，你看李小龙吧，我是76年去加拿大念书，我一进去卖海报的地方，头十几个海报排名的一定是李小龙，全是李小龙，然后我们每个学生的海报一定不缺李小龙，可以说《精武门》李小龙就让我们中国人‘不要小看哦，中国人懂打喔’。
刘伟强：我告诉你们一个经验，我们到欧洲拍戏，个子虽然小一点，但是我们一‘啊’，他们就走，(笑)，因为他们以为我们都会功夫。
主持人：张昭先生是海外回来的，海归派，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当时或者现在功夫片在海外的一个影响，一个最直观的印象？
张昭：虽然我和陈嘉上刘伟强都是60后人，但我们的观影经验是不太一样的。我小时候看的第一部功夫片是《少林寺》，你要说功夫片的边缘史，第二部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尖峰时刻》，那时候我在美国。到今天，我们聚起来一起拍《精武风云》。嘉上的《精武英雄》是在电视上看的，没在电影院看到，那段时间我可能正好不在国内。其实这个很反映，中国或者华人在世界上的地位上的变化，感觉的变化，《少林寺》对于中国观众来说为什么印象那么深，是中国正处于改革开放，中国人有一种说法是‘英雄出少年’，重生的感觉很强烈，非常的阳光。但是我在美国，作为一个海外游子在国外看《尖峰时刻》，是很心酸的，成龙大哥那么好的身手，到美国要装笑脸，融入好莱坞，跟我们(在海外)的处境是一样的。到现在甄子丹来演《精武风云》就完全不一样了，那是已经完全和世界是平视的。这么一种心态，我觉得很有意思。功夫片这个历史，我们今天回头看，反映了观影者和拍电影人的心态的一种变化。
主持人：其实张昭先生说到的《少林寺》是我们内地非常熟悉的，其实在香港，好像早在76年，张彻就曾经拍过《少林寺》。而且我们说《精武门》让功夫片打出了国际，但是李小龙拍了几部戏之后就英年早逝，那个时候功夫片本来是迎头而上的感觉，但是因为一代巨星的落下，产生了一项变数。所以我想问一下两位导演，我们知道当时跟风李小龙的很多，然后好像还出现了成龙啊洪金宝啊，七小福的系列，使功夫的格局产生新的变化。然后到九十年代陈嘉上的《精武英雄》，又有一变，我们想现场交流一下功夫片在李小龙之后到《精武英雄》之前的一个变化。
陈嘉上：我想成龙、洪金宝是很重要的一个过程，他们这一群确实把功夫片带到了另外一个层次。包括喜剧也加了进去，还有成龙大哥的那种演绎。成龙聪明的一个事情是，你不能直接翻版李小龙，翻版不了，有很多人在做，当时李小龙去世以后，银幕一度出现了很多“小龙”的，然后每部戏都‘呀’‘啊’(学李小龙叫)，都一样的。当时你就发现原来我都看过，一直到了，我觉得是成龙出来、洪金宝大哥的《鬼打鬼》系列，就变化了，就有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出来了，袁和平导演也拍了一些奇奇怪怪的……
主持人：《奇门遁甲》
陈嘉上：对，《奇门遁甲》，又是另外一个系列。我觉得他们都很聪明，最聪明的地方也就是没去翻版别人，所以我拍《精武英雄》也是基于不想翻版。人家已经做过了，就不能再翻版再重做。
主持人：刘伟强导演，我们知道他最早是做摄影师出生，而且那个时代的摄影都是要跟着拍功夫片的。
刘伟强：每天都在打，每天每天都要吊威亚，搞一个镜头就要四五个小时，我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主持人：连摄影也要吊威亚吗？
刘伟强：我吊过，我的腰伤都是因为吊威亚造成的。因为我们要拍很多东西要吊很高，飞来飞去，要拿摄影机到处走，那时候就这样了。从我第一部功夫拍刘家良，拍《僵尸先生》什么，从这个时候我们就开始慢慢训练，我们对功夫的东西，经验吧，功夫就是一拳啊一腿啊，但是你们去拍，我们全拜他们训练我们拍，一拳怎么拍，摆什么镜头有力，刘家良、洪金宝、成龙还有很多很多唐佳他们，把我们训练出来，我们很小就跟他们，就像徒弟跟师傅一样，学出来了。我当时还是摄影师，洪金宝就教我怎么拍替身不穿帮，等等经验。
主持人：陈嘉上导演刚才也提到，我们一定不能翻版它，一定要创新。所以我们才有了成龙才有了洪金宝，到了90年代，陈嘉上导演拍《精武英雄》，功夫片的潮流又开始一变，成龙他们都已经去拍现代戏去了，拍《飞鹰计划》、《超级警察》这些，当时您为什么要拍《精武英雄》？
陈嘉上：拍《精武英雄》的背景是武侠片不停在拍《东方不败》，周围的人都在东方不败，不败下去，每天都看到他们在飞来飞去，有一天我就和袁和平在谈要给李连杰拍一个新戏，拍什么的时候，我就提出了重拍《精武门》的看法，大家就觉得很可怕，大家都觉得《精武门》太经典了，能拍麽？可是我觉得，大家都飞来飞去了，也有点闷了吧，来一点实在一点的，来一点真的把功夫搞出来的戏。我爱功夫，我跟你说也学过一点，把这些拿出来确实很好看，而且也确实很多年没人拍过了，重拍一次可能也好玩。也好在开始我们就确定李连杰不能‘啊吒’学李小龙那样的声音，李连杰就是李连杰，李连杰的陈真，当时就做了调整剧本之后，谈好了。这个戏就过关了。
主持人：其实《精武英雄》除了里面我们很喜欢的动作场面之外，其实它跟旧版的《精武门》有一个很大的区别，我记得旧版李小龙饰演的陈真面对列强最后是凌空踢出一脚，迎接死亡，可是在《精武英雄》里面，李连杰饰演的陈真呢，它实际上是开放结局，他并不是头脑简单的角色，‘我读的书少，你不要骗我’忠奸立判的那么一种简单角色。能否谈一下，我始终认为功夫片如果想旧瓶装新酒的话，剧情刻画也是很重要的。
陈嘉上：本来功夫片好看当然就是动作，但观众看来也不止是看动作，他们来看故事，你的故事有没有现代意义太重要了。当时拍《精武英雄》的时候已经跟从前李小龙拍《精武门》很不一样了。
张昭说得很对，李小龙拍《精武门》的时候，中国人不是人嘞，中国人在外头，外国人看不起中国人的，中国人也看不起自己的，我们国家当时还没强大起来，一直停在国家灾难很多的状况，没有地位，一提到历史就是伤痛，《精武门》给我们，仅管伤痛，但是有一个人站起来过，但是还是死，跳出去是死，很傻的，没有出路。可是就打一遍吧。可是到我拍《精武英雄》的时候，已经不一样了，国家已经起步，已经改革开放，有中国人海外回来，我记得我在看我们国旗升起来在奥运的时候，我当时哭得不得了，可是当时我们中国人站起来了，人家要看你中国人。我就有了新方向与新背景，除了会打之外，还有头脑。是从这个角度去写新的陈真。不会跟老版一样，说所有人都是坏人，看到小日本就打吧。可是《精武英雄》你会发现他会探讨帝国主义和军国主义这些事情。这也是我写《精武英雄》的一种冲动吧。
主持人：功夫片到了《精武英雄》时候，其实出现了很多变种，神魔满天齐飞，我记得98年，刘伟强导演就拍了《风云雄霸天下》，功夫武侠和漫画结合起来，能否谈一下，因为当时功夫片已经很少有人拍了。李连杰成龙都去了好莱坞了。
刘伟强：那就好了，他们走了，我们来拍。哈哈。不是，那时候很多问题啊。我们之前拍了《古惑仔》，《古惑仔》也是功夫片，也是打，但用另外一个方式来打，但是用的是刀剑什么东西，那时候没有办法，要想把功夫片往更深的地方走，想了很久，才有胆去拍，那时候刚刚开始有电脑特技。我们特技片是有，但是是从前设备又老又旧。那时候就刚刚好有机会去接触这些东西。那时候就有改变以前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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