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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娱乐讯 戛纳当地时间5月16日,贾樟柯的新片《海上传奇》亮相戛纳,这部讲述上海80年来变迁的纪录片历时一年半才完成。
5月17日晚,我们在戛纳海边的Grand hotel遇到了贾樟柯,在原定对话时间一个小 视频:贾樟柯独家对话新浪聊《海上传奇》(1) 媒体来源:新浪娱乐 时之后,他和制片人周强才匆匆赶来,一上来就向我们道歉:“对不起,我要谈的事情太多,所以迟到了。”
《海上传奇》上映之后,反响呈现两极分化的情况,有人认为这是贾樟柯的又一部杰作,也有人觉得是在重复《二十四城记》的既定套路。对于这样的争议,贾樟柯表示:“我的灵感没有枯竭,相反有些过剩。目前我得遏制自己的想法,因为我片债欠得太多了,”
《海上传奇》并不是世博会的应景之作,而是世博的助会电影。对于世博会,贾樟柯如是说,“各国的来宾来到上海,能看到中国的当代,但是往往被遗忘的是过去,所以整个影片我说得就是上海的历史。”贾樟柯强调,我们在现实里面的迷失、迷茫,其实都可以在历史里面找到解答的钥匙。
拍惯了现实题材电影的贾樟柯,开始去思考历史,这是一个有趣的转变,更何况他的新片叫《在清朝》。对于现在中国的现实题材电影,贾樟柯显得很无奈:“我一年能看到十个电影都是当下的,讲大学生毕业,去了一个山村,然后本来支教,突然发现需要留在这儿,然后就跟孩子们在一起了。这样所谓的现实主义电影,是很没有想象力的。”
《在清朝》9月份就要开机,来到戛纳之后,除了会见老友,贾樟柯主要的工作想必就是为这部电影争取资源。“一部电影都没看成,根本没有时间。”贾樟柯略带遗憾地说。
从历史中解决迷茫
新浪娱乐:有人说您这个电影就是献给世博的一个电影,那实际的情况是这样的吗?
贾樟柯:实际上我们这个叫做世博的助会电影,所谓助会电影就是作为一个展品,作为一个艺术品,放在世博园区展出。所以他可以跟世博没有任何关系,没有这样的要求。我自己对上海的历史非常感兴趣,上影厂又愿意投资拍这样的这个纪录片,我觉得很难得。
我觉得,中国这样快速的变化,是非常需要纪录片的。但纪录片呢又有自身的困难,发行、制作,创作周期又非常漫长。我有将近一年半的时间,每天都生活在这个电影里面。它作为一个展品来说,我作为导演有完全的自由,然后我就把这个故事的主体放在对上海的回顾。
实际上,世博它是一个契机,整个世界博览会的一个主题就是介绍各国科技,描绘人类的未来,它是面向未来的。那各国的来宾来到上海,或者说来到中国,因为能看到中国的当代,但是往往被遗忘的是过去,我觉得过去在这个时候,显得更加的珍贵,所以整个影片就放在上海的历史。而且这个历史比较,特别就是他是个人的私人的历史,因为我觉得这是我觉得是我有兴趣做的事情。
新浪娱乐:但这个电影里面实际上还是有一些世博的一些元素,你是怎么考虑把这些东西加进来的?
贾樟柯:其实没有什么太多的世博元素,就是赵涛有一组游走在世博的一组镜头,带出来世博的园区的信息。这个电影,讲述其实是开始于1933年,终止于2010年。那么2010年你要拍上海,那这个城市发生最大的事情就是要举办世博会了,这是城市一个记忆,城市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所以一定要把它拍进来。
有些人临时放弃讲述
新浪娱乐:您的电影实际上就是一直是关注中国当代社会的这个变化,现实主义的东西特别多,但是这部电影其实讲的更多是历史,包括您接下来计划那个《在清朝》也是清朝的故事,那这个是不是就意味着您的对于电影的这个拍摄主题的兴趣会发生一些改变呢?
贾樟柯:这个兴趣发生改变是《三峡好人》之后,《三峡好人》之后拍了《无用》,然后拍了《二十四城记》,那么基本上都是纪录电影。所以你像《三峡好人》是一个纪录风格的电影,但它是一个剧情片。之后呢我就一直是实实在在地在拍纪录片。因为我,就是我突然觉得就是特别,我特别需要纪录片,特别是拍到《海上传奇》的时候,我觉得是,就是说当代中国现实存在的很多问题,我们在现实里面的迷失、迷茫,其实都可以在历史里面找到解答的这个钥匙。我觉得我们每天都在当下,这个当下的所有的密码都放在过去,我们如果当下发生迷失的话,我们可以从过去来找到答案。
新浪娱乐:现在中国电影有这么一个特点:描写现代的、当下的题材的东西特别少,更多的东西是以前的、古代的一些东西。那您觉得这个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创作偏差呢?
贾樟柯:处理当代是需要想象力的,比如说我拍《小武》,拍《站台》,拍《任逍遥》,拍《三峡好人》,都是当下发生的故事,人们觉得这个很容易,你拿着摄影机就拍了,其实不是这样子的。因为它离着我们很近,你需要作者很敏感的,很直觉的一种判断,一种感受力,而且特别是就是当代生活它存在一种复杂性,这种复杂性是跟自己有关的,所以并不是有太多你可以演绎的空间。其实并不是拍得少,有很多很多,我一年能看到十个电影都是当下的,都是讲大学生毕业了,去了一个山村,然后本来支教,突然有需要留在这儿,然后就跟孩子们在一起了……这样所谓的现实主义电影,我一年最少看十个,当然它是很概念的,很没有想象力的。
新浪娱乐:这次采访了80多个人物,一开始怎么决定要采访哪些人?
贾樟柯:我们有一个策划团队,其实这个基本功是来自我念大学的时候,我在北京电影学院读书的时候,因为看了一个法国小说,是讲20年代上海大革命的故事,其实这个小说是个想象的产物,他那时候呆在越南,从来没来过上海。但是突然觉得上海在那个时代就是各国风云际会,它非常国际化,然后就开始感兴趣,读了很多大量各国的回忆录,有苏联人的、美国人的、英国人的。
我们有一个策划团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名单,然后来联络这些人,最后能够拍到的有80多个。也很可惜,其实有很多人物,灯都布好了,都准备拍了,他突然不想讲了,我们非常理解。因为这些人物跟我以前的电影不一样,我以前的电影都是所谓普通人,都是日常里面的人物,但是我选择的上海这些人物都是他们本人,或者他的父母、他的家庭亲身参与了中国重要的历史事件,目睹了这些事件的过程,所以他们的顾虑会很多,牵扯到的历史的这个信息又太多,所以其实如果有机会拍下去的话,我还想跟踪这些人。因为最大的感受就是搜集资料的时候,你看那些都是感觉是过去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但是追踪线索的时候发现当事人或者他们的下一代还跟我们生活在同样一个城市,同样一个世界,很迷幻的,就是这个很大的一个冲击。
新浪娱乐:这些人物的讲述,是按照一个什么顺序呢?
贾樟柯:顺序就是基本上是多变的,有时候是按照空间的逻辑来的,有时候是按照情感的逻辑来的,有的时候是按照时间线索的逻辑来的,有的时候是按照这个关联性,你比如说有韦伟带出那个费明仪,就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一部《小城之春》。为我希望能做到这样一个自由的关联,因为这部电影不是写历史书,它是一个艺术,它是一个电影,它是用艺术的方法来感受历史,所以它要按艺术的规律来。
新浪娱乐:其实有的人不太愿意会说,你是怎么说动他们的?
贾樟柯:还是要做功课,就是有的人物,他们的家族每一个人都跟中国历史有关系,都是很重要的历史人物,说到他们的事儿,说到历史的这个事件,如果不做好功课,不了解的话,很会挫伤讲述者的积极性。因为他一听,你们这些年轻人什么都不知道,你问我什么?他得给你做很多基础工作,解释的话,那采访质量就很低了,所以就是很大的工作量是在资料搜集,在消化这些人物的背景。
文革中也能有民国遗风
新浪娱乐:电影中用了好多这个电影的片段,在这个影像的这个资料搜集上,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原则来去筛选他。个人感觉,素材的选取和您本人的兴趣有一定的关系,是这样的吗?
贾樟柯:没有筛选,都是采访人物自身带出来的。
第一个人物就是黄宝妹,她是一个50年代的劳模,是那个时代的一个产物,那个时代的记忆。没想到谢晋导演拍过他的纪录片,我是学电影理论的,我都不知道有这部电影(笑),你会突然发现这个城市原来有这么多影像,一个普通的工人都有他背后的电影。看到将近80岁的黄宝妹,再看30岁时候的她,我觉得这个影像之间形成了一种对应关系。所以最重要的并不是黄宝妹那个电影,她传达什么样的时代信息,什么样的时代语言,而是说影像它客观的把那个时候她的面貌记录下来了。今天已经人去楼空的工厂里面,黄宝妹的出现形成的一个很好的影像呼应关系。
再比如说,很早之前我就听说王童导演,他是从上海迁移到台湾的,采访他的时候,他说这些经历他都拍成电影了,那就用他的。包括像潘迪华,像这个费穆导演的女儿都是这样,自身的他们的命运就非常吸引人,同时他们背后有影像,并不是我组织了一个影像的系统来结合到这个电影里,是这些人自然的就背后有支持他们的影像。
像安东尼·奥尼导演的《中国》,是我看过他的《中国》里面上海段落里面的茶楼,那一幕是我非常难忘的,我非常喜欢那一幕,因为虽然处在文革那样的一个时代里面,一种在高压的政治环境里面一种休闲,一种那个时候的新社会里的老人,他们还有民国遗风,我觉得一览无余。因为我学电影,我知道文革时候这个电影受到很大批判,就寻找当时配合他工作的人,那么这样的话,逐渐的就形成了这个电影的影像系统,并没有很刻意的说,要找一些关于上海的影像来放在里面。
新浪娱乐:其实安东尼奥尼导演的这个电影的那个观点在当时引起了相当大的一个批判。当时就是说安东尼·奥尼为什么只拍中国不好的东西,为什么不拍好的?您把这段放进去,是不是也有您自己对于他的观点的认同在里面?
贾樟柯:对安东尼奥尼的观点?
新浪娱乐:对!
贾樟柯:我非常认同安东尼奥尼,作为同行来说,我觉得他拍的太美了,当然就像那个负责接待的先生,他有他的矛盾,他说这怎么是美,我们有更美的东西。其实电影里面的美是情感的美,是一种节奏,一种韵律,它跟我们可能平时人们消费的那种美的概念不一样。
创作灵感从未枯竭
新浪娱乐:《海上传奇》中,采访之间,放入了很多记录人们生活常态的东西,那这些东西你是有意识的预先处理,还是顺其自然地拍摄。
贾樟柯:空间是有选择的,不是随意拍的。因为这些空间主要是公共空间,上海的,比如说电影是开始于摆渡船,浦江两岸的摆渡船是上海非常有特点的一个交通工具,可以说无数种,各种各样的上海面孔会在摆渡船上会聚,而且从一种感受上来说,在一个波涛汹涌的江面上,大家同舟共济,有一种很诗意的感觉在里面。
电影又结束于轻轨,一个快速的新的交通工具,大家在这样一个巨大的城市里面疲惫的生活,那些闭目养神的人,我觉得除了疲惫之外还有他的梦想,还有他对生活的期待,电影里面就有很多这样的,我认为非常有感染力的公共空间就是呈现出来。
新浪娱乐:你以前拍的纪录片,也会有一些摆拍的成分在里面,那么这次记录的这种段落,摆拍的成分会有多大?
贾樟柯:没有,这次没有用摆拍。因为这次有很大那个剧情的线索,所以记录的部分完全是记录下来的。因为有的时候,可能观众会有一些误解,因为我们有一种方法跟手段,就是将真实发生的场景面貌用很非常规的剧情的运镜方法,剧情片的那种分镜头方法来呈现,其实它是一种常时间拍纪录片养成的一种能力,所以能拍出一种不一样的质感。大家可能习惯纪录片在水里摇啊!晃啊!匆匆忙忙地抓拍,但这个电影呈现出来的就是另外一种拍摄方法,全部是真实的发生在摄影机前面的。
新浪娱乐:你有没有感觉自己有灵感不够的时候。
贾樟柯:目前没有,目前是我得遏制自己的想法,因为我片债欠得太多了。我现在欠寰亚《在清朝》没拍,欠北野武的《双雄会》没拍,已经两部,还有一部关于30年代上海的电影也没拍。
新浪娱乐:那个《刺青时代》?
贾樟柯:不是《刺青时代》,《刺青时代》因为版权的问题已经搁浅了。我现在要做的把那些灵感都赶紧拍出来。
能演打戏才能拍《在清朝》
新浪娱乐:其实就是说大家也一直特别关心,《双雄会》和《在清朝》现在的进度。
贾樟柯:《在清朝》剧本已经定稿了,九月底会开机,我的下一部电影肯定是《在清朝》。
新浪娱乐:《在清朝》你跟赵涛还会继续再合作吗?
贾樟柯:这要看她会不会打了,毕竟这是一个动作片。我觉得所有的演员,在我选择之余,我希望武术指导能够帮助我来确定,因为我要真的有动作,动作要拍的很好看。
新浪娱乐:武指会选择谁呢?
贾樟柯:这个我希望杜琪峰导演能够帮助我,因为我也不认识那些武指,也没有打过交道。杜导演他会给我一些建议,我会去接触这些武指,然后挑选一个就是最适合这个电影的武术指导来一起合作。
新浪娱乐:你会找杜琪峰的那几位演员吗?
贾樟柯:这个戏不是很适合,因为它是很本土的一个故事,我还是希望能够用大陆的演员,内地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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