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宇文翮

　　冯小刚说中国没有大师，张艺谋不高兴了。他有资格不高兴么？或许曾经有，但是现在早没了。自从张艺谋“弃文(艺片)从商(业片)”以来，他就再没给观众好好地讲过一个故事。总结近十年来张艺谋电影最大的缺陷，或许是他始终没找到一个有原创能力的好编剧。《满城尽带黄金甲》抄了《雷雨》、《三枪拍案惊奇》抄了《血迷宫》。如今又挑了《山楂树之恋》这部畅销书，心思自是昭然若揭：一来小说本身的读者群已经为电影备足了票房，二来还有一个现成的好故事不用大费周章，真可谓是一箭双雕。

　　我也这么想，可惜只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局。张艺谋再次犯下文学作品改编电影的通病，即面对卷帙浩繁的原素材无从取舍，不会浓缩，于是拍出一个剧情跳跃、令人难以理解的戏。说来《雷雨》属于剧本，有的是富有表现力的戏剧冲突贯穿全局，而小说《山楂树之恋》里所描写的故事却相对平淡，波澜不惊。张艺谋此番似乎也无心表现戏剧性，而是自顾自地沉浸在他们那一代回味了多少年的“纯爱”中。看电影的感觉，就像在看张艺谋用画面复述一遍小说里的故事，但有删节，不过瘾。

　　小说里写：“很多时候，一个人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个人，都是在跟他分别的时候，突然一下见不到那个人了，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对那个人产生了很强的依恋。”可见，在原著里静秋和老三的感情培养其实有着一个漫长的心理过程。但电影让他们第一次见面就表现出一见钟情的样子，然后迅速地牵手成功，在这之前之后两人关系所经历的一些波折都只是用简简单单的几句字幕一笔带过。据说那些字幕里的内容张艺谋都拍了，只是限于时长而做了减法，可这样的取舍让人摸不着头脑，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份闲心等到出导演剪辑版的时候回过头来再看一遍。

　　与小说相比，电影对时代背景、主人公身份差异的描述全然被淡化，对于一个在特定年代里才会发生的故事来说，这样的缺失显然是致命的。此外，电影与小说在精神层面的表述也南辕北辙，小说里对性的探索到了电影里却演变成性与纯洁的二元对立。这让人不能不联想到当年陈凯歌对李碧华原小说《霸王别姬》的改编———令一个本来具有同性恋倾向的文本最终变成了对同性恋充满恐惧的电影。可陈凯歌手上有“五百年才出一个”的张国荣，能够通过演员的“主体性”改变电影文本中原有的保守与狭隘。但张艺谋千挑万选出来的周冬雨显然做不到这一点，她只能演好自己，演活自己。对于新人的本色演出我们知足了，但对“老谋深算”的电影，我们还想看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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