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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战国》作曲神思者:创作中我非常脆弱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3月30日18:16  新京报
胜木由佳里是一位典型的日本音乐家,安静、优雅。本报记者 郭延冰 摄 胜木由佳里是一位典型的日本音乐家,安静、优雅。本报记者 郭延冰 摄
神思者 日本新世纪音乐的二人组合“神思者”成立于1984年,成员包括胜木由佳里和深浦昭彦 神思者 日本新世纪音乐的二人组合“神思者”成立于1984年,成员包括胜木由佳里和深浦昭彦

  新京报:你常说感动是创作的前提,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胜木由佳里(以下简称“胜木”):能让我哭的东西,我才会去创作。写《故宫》配乐之前,我到故宫去看文物,一边看一边流泪,因为我感觉这5000年的历史在看着我,这是一种力量,会有一个旋律产生,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这个旋律活下去,赋予它生命。这次我为《战国》写了主题曲,就像音乐在电影里埋下种子,自然而然结出果实,但如果当初景甜的声音不合适,我也会拒绝合作。

  新京报:你的作品那么多,是不是创作的速度非常快?

  胜木:寻找感动的过程很慢,但创作的时候只需要一气呵成。不过,完成脑海中那幅画很难,就像女人生孩子一样,太快了,就不可能生出来。尤其在这个孩子一天天成长的过程中,为了让孩子保持纯洁,我自己也必须一直纯洁,因为带有感情。孩子生下来之后,很多母亲会哭,这次《战国》的音乐,也就像我的孩子长大了,我流着泪送它来中国留学。

  新京报:你说的“保持纯洁”是指什么?

  胜木:我正常情况下很顽皮,很爱说话,和人打交道,但是一旦开始创作,我就会变成一个非常脆弱和敏感的人,也容易伤害别人,或者被别人伤害,所以我制作音乐的时候尽量不和别人来往。走进工作室,我不能太高兴,也不能太悲伤,要保持平静的心,还要有很干净的环境。

  新京报:这会让你有洁癖吗?

  胜木:事实上我每天都把很多时间放在打扫房间上,不能忍受脏东西进入,因为精神和环境是统一的。虽然我很喜欢猫,不过做音乐的时候,我绝对不会让猫进入我的工作间,因为它们都会掉毛,而这根猫毛会侵入我的音乐,听众一定会听出来。经纪人开始很介意我这种洁癖,但后来理解了,工作室的整洁,会反映在我的音乐里,就像大厨的厨房环境,会反映在他的菜里一样。

  新京报:那你的猫们会觉得受冷落吗?

  胜木:会呀,猫儿们会一直挠门表示抗议。但只要不工作的时候,我会和它们呆在一起,自己亲手烤蛋糕招待朋友,我也经常在日本的大街小巷里寻找美食,这个时候的我,真的是个很活泼的人。

  55岁的“神思者”胜木由佳里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一个是对作品苛求完美的音乐家,一个是淘气可爱的小孩子。这次为了电影《战国》来到北京,胜木由佳里的亮相令所有人感到惊艳无比,因为眼前这位身材苗条、短发蓬松、穿着黑色马甲和裙裤的美丽女士,看上去至多只有40岁,而她看到爱吃的蛋糕,笑弯了眼睛兴奋地拍手说“好开心”的样子,又活像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聊到伤感时,她会掏出一条五彩斑斓的手帕,一边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去擦眼泪,一边抱歉地轻声说:“实在太感动了。”

  因为对音乐全情投入,她承认自己非常敏感,在工作时绝对不能被干扰,为此她把工作室装修得像太空舱。说到对音乐的感情,她用一句话带过:“我没结婚没孩子,除了五只猫,这一生唯一拥有的只有音乐。”

  谈创作 我需要绝对平静的环境

  虽然我很喜欢猫,不过做音乐的时候,我绝对不会让猫进入我的工作间,因为它们都会掉毛,而这根猫毛会侵入我的音乐。

  谈《战国》 必须让我的音乐血统纯正

  我喜欢的配乐都是低调、细腻、不夸张的,该有的时候才有,不该有的时候绝不能有。

  新京报:你认为出色的电影配乐应该是什么样的?

  胜木:其实我的答案可能跟你们想象得不一样,我认为真正好的电影不需要音乐。比如我当初看《悲情城市》的时候,觉得它根本不需要音乐,就完美地传达了电影里的情绪。

  如果非要说什么样的配乐是好的,那么我觉得要理解导演的理念,和他用同样的感情来创作,音乐和画面、故事、风格达到融合,这是先决条件。其次,电影的音乐只是为了烘托情绪,它不是电影的主角,很忌讳让音乐占电影的上风。再者,我喜欢的配乐都是低调、细腻、不夸张的,该有的时候才有,不该有的时候绝不能有。

  新京报:据说为《战国》写配乐的时候,你会连续好几天不吃不睡?

  胜木:我活着就是为了写音乐,我会永远地写下去,一直写到我觉得行的时候才罢休。我当初觉得《战国》有20多段音乐就足够了,所以我花了半年的时间来写,但是最后片方认为还需要多加40段音乐,这时候我只剩下2个月的时间,怎么办?我一开始觉得不可能写完。有的人可能会找帮手来代写,但我不行,我必须让我的音乐血统纯正,所以我经常连续48个小时在工作,只要我醒着,就一直在创作,直到来北京的前一天,才算完成。

  新京报:看过样片的人都说,音乐确实很棒。

  胜木:真的吗?其实我很担心,甚至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在我心目中这个音乐还不是很完美,还需要后期的润色。现在你们听到的,就像一个女人只穿了个内衣就跑出来,等我做到它完美的时候,希望你们再去听一听。我是很有信心的,因为我创作完的时候,自己已经感动得哭了。

  新京报:是什么促使你为《战国》做音乐呢?

  胜木:最初看到剧本,我的感动不太多,因为对于这段历史,我并没什么深刻的了解。但后来接触到剧组的创作人员,我被他们的诚意和热情打动,再加上《悲情城市》的制作人高(秀兰)女士也向我推荐这个故事,所以我答应了,但我竭尽全力把这个音乐做得很感人。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神思者”的音乐一直离战争很远,这次《战国》的战争题材让我接触了新的主题,我感觉到突破了过去的风格,这是我自己创作上的一次升华。 

  新京报:有人说《战国》花了1千万去请你,而且今后可能会有更多的中国电影来找你合作。

  胜木:啊?1千万吗?我怎么不知道,如果真是这样,我真应该去找片方,把剩下的钱都补给我(笑)。其实对于我来说,我没结婚,没生孩子,除了5只猫,我的全部就是音乐,所以我不会为了钱去做音乐。我也希望和迈克尔·杰克逊一样,到全世界去让人疯狂,不过我仍然只会做让我感动的东西,而且我不喜欢过于商业化的电影,艺术电影、记录片那种真实的质感,更容易打动我。不过,中国的陈凯歌导演曾在日本和我见过面,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谈“出道” 小时候的梦想是取代巴赫

  我想成为巴赫的对手、想打败他,甚至觉得应该把巴赫的画拿下来换成我的!

  新京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做一个音乐家?

  胜木:哇,这要从我7岁的时候开始说。那年我参加了一个作曲竞赛,写了一首很简单的歌,叫《象》,幸运地获奖了。上台领奖状的时候,舞台上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我却恍惚觉得有一束追光灯打在我身上,眼前好像突然出现一个PARTY,铺着红地毯,有一个小女孩穿着很高级的晚礼服站在那里———那就是我。从那一瞬间开始,我感觉一个新的世界打开了,从此我决定要做一个作曲家,并开始学习钢琴,打基础。

  新京报:你最初想做一个什么样的音乐家?

  胜木:我很喜欢巴赫。小时候我们的音乐教室里,都挂着巴赫、贝多芬他们的画像。我小时候就梦想成为他们那样的音乐家。我想成为巴赫的对手、想打败他,甚至觉得应该把巴赫的画拿下来换成我的!

  新京报:那么后来又怎么开始做Newage音乐?

  胜木:我先把音乐基础都学好了,但怎么才能成为巴赫呢,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要变成巴赫的话,必须先走上社会,让大家认识我,所以我就参加了雅马哈举办的音乐比赛,那是当时日本歌手出道的一个很主要的途径。音乐比赛的竞争很激烈,尤其是我的家乡福冈,出了很多著名的音乐人才。我一路从福冈比下去,很艰苦,22岁的时候才来到东京,成为了一个键盘加主唱的流行歌手。1988年我为NHK的记录片《海上丝路》配乐,才确立了Newage的音乐风格。

  新京报:为《海上丝路》配乐是你扬名的里程碑,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形?

  胜木:还是为了成为巴赫(笑)。那时候NHK为《海上丝路》的配乐举办了一个竞标会,必须是职业歌手才能参加,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就报名了。结果共有99个乐团来参加竞标,其中不少是坂本龙一这个级别的著名音乐人,我是最没有名气的一个。NHK给我们看了《海上丝路》的样片,我写了《阿芙罗狄特》这首曲子,这一关有一半人被刷掉,再写一首,又被刷掉一半人,写了10首曲子之后,我被选上了。从那以后两年我都在为《海上丝路》做音乐,而且确立了我今后的曲风———基本上不带歌词,很少有人声演唱。

  新京报:把“SENS”这个名字翻译成“神思者”,你觉得准确吗?

  胜木:我觉得“神思者”这三个字太传神了!这是22年前台湾为了发行我的唱片,给我取的中文名字。我觉得它既表达了神的旨意,又表达了我音乐的韵味。我经常在想,这个取名字的人现在在哪里呢,我都想找到他,告诉他,他太厉害了!其实“SENS”这个名字很随意,当初参加NHK的竞标时,我们用的是Sensitivity Project这个工作室的名字,后来觉得太长了,索性就浓缩成Sound(声响)、Earth(大地)、Nature(自然)、Spirit(心灵)这四个词,为了好记!

  新京报:你的合作者都是什么样的人?

  胜木:我的工作室有8个作曲家,但只有3个助理。我不会选乐团,我的合作者,有可能是酒鬼、粗鲁的人,但只要这个人会说弹钢琴、拉提琴的时候最幸福,我就会跟他合作,因为他真正热爱音乐。这样的人在一起合作,才能把音乐的感情传递给听众。

  新京报:你和深浦昭彦是如何合作的?这一次你一个人来北京,很多人以为你们分开了。

  胜木:哈哈,我们俩不存在分开不分开的说法,我们都是作曲家,因为共同的音乐理念才走在一起,不是因为关系好,也不是为了专辑大卖。我们俩不是那种常见的固定组合,谁做的音乐都能代表SENS。日本和台湾有些媒体说我们因为感情问题分开了,这不是真的,很讨厌。

  ■与侯孝贤的一段缘

  1988年侯孝贤和他的制作人在NHK电视台听到了《海上丝路》,就联系我希望为《悲情城市》创作配乐。片子做成之前一次都没有见过侯先生本人。我看了3个半小时的无声样片。他的镜头远远地注视着画面中的人,让我非常感动,所以我花了半年时间为它做了五段音乐。那时候不能上网,沟通不方便,我只能打电话给他,让他在电话里听音箱中的旋律。

  本报记者 牛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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