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变!!!谁之过???一部华语片血泪风波的背后
南都娱乐调查:《肩上蝶》怎么了?高投入低产出,风波不断成“焦点电影”
导演张之亮独家回应;投资方、发行方、宣传方均有话说:到底谁更不值?
专题策划:虞晓毅 方夷敏
专题执行:南都记者陆欣 实习生许颖秀 章文立 孔雪莹
6月经历“剪辑权争夺战”的焦点影片《肩上蝶》,制作成本高达4000万,但自7月8日上映以来,至今票房仅过1000万。据时光网统计,以北京市场为例,昨日该片仅31家影院排了68场。
今年6月17日,新浪网一篇题为《<肩上蝶>缘何成为“禁赛片”,张之亮宣布退出宣传》的报道,将该片导演与投资方、发行方之间的矛盾暴露于台前:导演张之亮披露,投资方与发行方“绕过”自己人重新剪辑,把124分钟的影片剪成93分钟。其实,在17日、18日两天,三方见面两次,相谈长达十几个小时,但始终未能解决版本分歧。最终,该片以124分钟版本公映,并发生了暂停首映礼等事件,被外界称为“裸映”。
风波不断的《肩上蝶》,在诞生的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近日,南方都市报记者走访了投资方、导演、发行及宣传方。刚刚返回加拿大家中休息的导演张之亮,通过邮件接受了南都记者的独家专访,对相关问题一一做出解答。该片的投资人刘正平忙于工作,但也通过邮件接受了南都记者的独家专访。
我们试图还原事件历程,并不仅仅因为《肩上蝶》本身。在品质把控体系尚不健全的内地电影市场上,《肩上蝶》的出现有它并不偶然的一面。记录此刻的历史,或可为未来华语电影的制作,提供一点借鉴。
“蝶变”之序曲
《肩上蝶》,祸起“稻草”
2009年11月26日,《肩上蝶》在宁波举行开机仪式。张之亮带着陈坤(微博)、江一燕(微博)、桂纶镁、梁咏琪(微博)一众主演现身,张导的好友徐克、张鑫炎也来捧场。当天的开机仪式还有一个主题:由张之亮担任CEO的稻草家族影视策划有限公司宣布成立。
《肩上蝶》先后与两家“稻草”公司有关,这两家均由该片投资人刘正平出资成立。一是2009年注册成立的“稻草家族影视策划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稻草策划”),也就是在开机仪式上宣布成立的那家。另一家,是2011年3月注册成立的“稻草家族影业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稻草投资”),其主要工作是进行《肩上蝶》的内地发行,执行董事名为王雅萱,任职稻草投资前曾是《肩上蝶》剧组的场记。前者已于今年6月30日正式解散,后者则继续《肩上蝶》的收尾工作。
很多人以为,张之亮任CEO的稻草策划只做了《肩上蝶》。其实2010年1月16日上映的动画电影《海底淘法》,就是由稻草策划制作完成的。该片是系列电影《法典之谜》的第一部,原计划与《迷雾丛林》、《人类城镇》、《金属都市》组成四部曲,是中国第一套面向儿童、普及法律知识的系列动画电影。张之亮告诉南都:“《法典之谜》目前四部电影和电视系列都已制作完成,已全部交给后来的稻草家族(按:指稻草投资)。”他表示,“很感激正平答应为我投资这样一部用卡通来普法的电影,投资不算高,但对社会、下一代有意义,他决定就是亏了也投。”在稻草投资位于北京市光华路上的办公室里,王雅萱告诉南都记者,剩余的三部曲,两部已完成制作,“交接了带子”,还有一部未完成。她指着手稿、小公仔说,“这一箱箱资料,都是从原先的稻草家族搬过来的”。
刘正平与张之亮的合作延续到《肩上蝶》。据刘正平说,是因为“我那时候帮导演投动画片,后来看他找(《肩上蝶》的)投资太困难,就想帮他一把。”在这个“帮一把”的合作中,没有一纸合约,没有用契约的方式对影片的时长、剪辑权做出详细的说明。“因为对导演充分信任,所以没有合约。稻草家族(按:指稻草策划)就是为张之亮成立的,所有的事情和公司构成都由他来负责,公司的名字也是他起的。在电影行业,张之亮就是‘专业人士’,至少那时我是这么认为的。”
在这一点上,张之亮的看法与刘正平一致,“合作肯定是基于友好、信任开始的,谁也没料到、谁也不希望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不愉快,所以一开始也不会像‘婚前财产公证’一样把丑话都说在前头,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正平说所有公司的事由我来主导,既然信任,又何用合约呢?”他说:“当时我想,这新公司――稻草家族,可能就是自己的一个归宿了。”
“蝶变”之开端
彼此信任,缘于《墨攻》;1.5亿票房,垂手可得?
刘正平,宁波人,主做家具、涂料生意。他和张之亮的信任,来自他们缘于《墨攻》的相识。刘正平的哥哥是《墨攻》的前期投资人,“后来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刘正平回忆说。这位导演给他的感觉极好,“他给人的感觉很儒雅很谦逊,为人挺和善的。我觉得他身上有些品质是值得我学习的,所以就称(他)大哥,但不是指亲情。”张之亮也说,“自《墨攻》之后,便与正平交朋友……只要正平到北京,他便会找我喝啤酒。这是6年前的事,那时酒吧还直播着世界杯。”他还说,“正平很爽朗率直,是个好人。”
关于《肩上蝶》的投资,有好几种不同的说法:4500万、6000万、8000万。到底是多少?张之亮说:“《肩上蝶》整个制作成本是在4000万人民币之内,预算自始至终一样,没有半点超支,余款交还投资者。”王雅萱说:“导演要投资的时候一开始是要4000万,然后他制作的时候也是维持在这个数字左右。”南都记者也采访了负责该片动画特效的三正动画,该公司负责人奇文透露,“动画特效方面的花费约2500万元。除了黑白老鼠的制作和昆虫的平面设计是导演的公司完成,我们公司负责剩下的动画特效制作。”
张之亮说:“当时是说要对外宣传,给人印象是大片,所以投资不能低,要说6000万,然后又说加上宣发是8000万,都是为了宣传,给人投资高、大片的印象。至于确切的,加上后期的宣发费用,以及增加的银行利息,具体数目我不是很清楚。”王雅萱表示由于自己是后期介入,并不清楚稻草策划公司的具体账目,“刘总一共投给他们的钱应该是7300多万,包括影片制作和公司运营的费用。”
至于张之亮个人的酬劳,他说:“导演加监制费约280万……其次50多万的项目费,一部分是我与《肩上蝶》另一编剧的编剧费用。”他强调,“我一直用心去管理公司,把公司看成是自己的,虽然我从没有占公司股权,也不拿工资。《法典之谜》没拿钱,只有《肩上蝶》拿了该拿的薪酬。”无论如何,《肩上蝶》的投资并不算低。刘正平将4000万交给张之亮掌控,除了前述的友情,他还透露,“当时张之亮导演说他会拍一部商业片,预测票房不低于1.5亿。”南都记者就此向张之亮求证,他说,“我现在也依然有信心说,这是我目前人生中最商业的电影。如果我不顾及商业需求,我不会找到这样的主演、主创阵容。并且我相信,了解我以往作品的人,一定会认可《肩上蝶》是张之亮的一部商业片。”至于当时预期的票房,他未有明言,只是说:“对票房的预期,不是说一个导演单方面的希望就可以达到的,是需要一个完善的合作团队,制作、宣传、发行、主演、主创,大家齐心协力,每方面都发挥最大效力,才能达成一致的目标的。”
“蝶变”之初显
第一次看全片,“怎么能拍成这样?”
《肩上蝶》的拍摄过程并没有什么不顺利,“我用了4个月拍摄,一年零2个月做后期,将所有的动画电脑特技加进去,用了超过一年半时间最终完成。”今年3月,张之亮参加了香港国际电影节的论坛活动,受访时他如此陈述。
在影片拍摄期间,刘正平去剧组探过两次班,一次在广西,一次在北京。当时在剧组担任场记的王雅萱透露,刘正平就是看一两场戏的拍摄,看完就走。
2010年三四月间,刘正平在香港第一次看到片花,是在导演剪片的机房里。“还没剪完呢,看不懂,但想象中,最后成品是非常非常漂亮和好看。”刘正平当时这样想。
张之亮告诉南都,原计划《肩上蝶》由稻草策划负责“物色合适的发行人和我们一起发。在拍摄期间,同事就一直到处奔走,寻找合适的合作者及国内宣发人。及至去年9月,正平给我电话,说他认为影片快要完成,公映阶段不能松懈,要多投宣发费,自己组织发行公司来处理,成立了另外一家稻草家族(即稻草投资)。我同意这建议,因为我相信没有人会比自己更爱自己的电影。正平请来了林元炳、于昊全面统筹国内的宣传、发行。跟我们说,让我们就当是把宣传发行都包给这家新稻草家族了,然后我们就是配合新的稻草家族进行工作。再后来换成了高军(微博)。”
2011年2月下旬,刘正平、王雅萱和林元炳、于昊(两人是当时尚未完成注册的稻草投资的总经理和副总经理)在公司机房里,第一次看到影片全貌,不过没有音乐、动效。看后,四人边吃饭边聊。王雅萱回忆,现场刘正平情绪不高,不怎么说话,“吃着吃着,他说:‘哎呀,怎么能拍成这个样子啊?’”说完,他对公司两位总经理说,“你们两个发行有经验,想想怎么跟导演说,怎么再做一做。”刘正平还说,“我不适合跟导演说,因为我不懂,他很容易反驳。你们经验丰富,一定要指出来。我不知道哪里不好,但我知道不好看。”
饭后,两家稻草家族公司的人齐聚一堂。稻草投资提出两点意见:一是希望改片名,一是希望把片子剪短,剪到100分钟左右。王雅萱说,会议上“导演特别认真地将大家说的每一点都记了下来。他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听大家说,然后把大家说的都记下来。”这次会议,是双方第一次就影片时长进行沟通。2月26日,张之亮给稻草投资发了一封邮件,他回忆说,当时得知稻草投资团队的意见后,“我马上表明立场,我是由超过150分钟的剧情修剪至今,认为没有这样的长度,决不能按创作原意,说明了这个故事。如果再删剪就只能把有趣的黑白老鼠、龙猫等等删剪,甚至连宣扬环保的意识也不能放进去,这样《肩上蝶》会变成一部平淡的电影。而且为了让久石让老师的音乐能有充分的发挥,我也预留了空间给音乐发展。我认为应等久石让老师的音乐完成后,一切效果都好了,我们才决定。正平终于同意。”
“蝶变”之升级
剪片悬而未决,上海电影节再起争执
第二次双方观看完整的全片,是4月26日。27日,拷贝就要送往广电总局进行技术审查。之前,双方就看片进行过多次交流。稻草投资的于昊在3月31日发了一封名为“关于尽快内部看片的申请”的邮件,后接到导演的回复是:“再不想拿未完成的给各位,因此没有意外阻碍,看片起码要到4月中旬才有望实现。”
4月26日的看片人数达到近百人,包括稻草策划、稻草投资的所有员工,以及演员公司、网络宣传公司、欲参与联合发行的公司等工作人员。据王雅萱回忆,张之亮曾嘱咐:一要多叫些女孩子来看;二要在影院大银幕上放映。当天看片在北京百老汇院线的百丽宫影城举行,放映前,张之亮与大家说了几句话,表达希望观众喜欢的想法,之后因有事先行离开。看片结束后,听说不少人私底下说不太好看,刘正平交代王雅萱做一份调查问卷,“我们几乎问了每一个人,收回的意见是,大多数人觉得长、闷,画面很好看,音乐很好听,故事太弱、没矛盾冲突。”王雅萱透露,从2010年11月起,稻草投资公司的工作人员就拿着一版3分钟和一版20分钟的片花,四处与各院线、发行公司接触咨询意见,“大多数意见是太长了,这个故事可能不太受关注。”
5月22日上午,王雅萱拜访了成功发行过《观音山》、《密室之不可告人》的北京盛世新影公司。这家公司发行的《观音山》内地票房超过7800万元,成为同类型电影的新标杆。该公司的董事高军看完3分钟版的片花后说:“导演是好导演,演员是好演员,但片子节奏太慢了。”他建议赶紧让他们看完整的124分钟版本,下午看完之后,他们的意见是:建议剪短。
外界曾有传闻,说盛世新影承诺能拿下8000万票房,于是拿到了《肩上蝶》的发行权。“整件事跟《观音山》没关系,跟票房没关系。因为我们之前都处在一个没有方向的状态里。看到高老师的公司,是一个步调非常整齐、非常团结的团队,冲着他们这种工作状态才找他们。”王雅萱澄清。盛世新影公司具体负责《肩上蝶》的是总经理蔡元,他告诉南都记者:“我们没有任何保证,对方也没有要求我们去做这样的保证。接的时候就觉得片子有很多问题,而且很多是我们自身能力解决不了的。所以当时做的唯一的承诺是,竭尽全力去做好它的发行任务。”
这次,稻草投资的团队感觉找对了人,但剪辑的问题始终悬而未决。就在和盛世新影接触的这两天中,刘正平通过张之亮的助理Polly传达意见:“我希望你传达,是因为我不想因为剪片的事情跟导演伤了和气。但我觉得片子一定是要剪的,而且最好是你们自己剪。”5月24日,Polly传达了张之亮的回复:“如果你们一定要剪的话,我也没有办法阻止。我认为我现在没法自己剪,因为我认为现在的版本是呈现得最好的。”张之亮的这个态度让稻草投资精神一振,他们认为,与以前的坚持不同,张之亮这次“松了口”。“在我们看来是一线转机,就是觉得他松动了,退了一步。而且时间也不容我们再去做什么样的沟通。”王雅萱说,他们立刻找剪辑师,紧锣密鼓地开始剪短影片。当时,《肩上蝶》对外公布的上映时间是6月底。
回忆起这个时间点,张之亮告诉南都记者,“正平说发行方保证短的会比长的收入好,为了他的利益,我虽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专业分析理由,但倘若将来正平真的因我而背起债,我于心不忍。所以,虽然我不同意剪,但不阻止他们,我可以静静退出。然而,《肩上蝶》是否剪?如果剪,怎样剪?还是没有正式跟我沟通。”
“蝶变”之高潮
三封邮件的交流
5月30日,又一个激烈的分歧产生了。那天,《肩上蝶》在北京举行了久石让音乐试听会。活动很成功,张之亮心情很好,他收到了《肩上蝶》入围上海国际电影节(微博)的通知,并且是开幕片。其助理Polly把这个消息告知刘正平和王雅萱。王雅萱说,在这之前,并不知道该片确定可以参加上海电影节。张之亮则说:“要做好《肩上蝶》在上影节期间的宣传,这是开会时都说过的,正平没道理不知道,那时也没有听他说反对。而今年上海电影节的实际情况是,定下开幕片及入围金爵奖竞赛片,消息公布的时间都比较晚。我们也一直在等最终确定的官方消息。”刘正平的稻草投资团队的担心是:如果在上海电影节上放映124分钟版,如何进行之后的宣传发行工作?所以,在获知将参赛上海电影节的消息当晚,刘正平与王雅萱立刻与张之亮沟通:能否不去?
但沟通的进展不是很顺利:他们未能与张之亮通话,Polly说“导演心情不太好”。王雅萱说张之亮给她发了一些短信,大意是“你们做这个决定,我们很不开心。”刘正平于是决定给导演写邮件。在王雅萱向南都出示的这封邮件中,刘正平这样写道:“自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我一直都很尊重你。只要是你认为好的我就认可,因为我相信你的为人,就像在开机仪式上我对你的评价:‘真诚、善良、努力、能力’。不管现在我们的观点有什么不同,但我还是认为你具备这四种品格……你用了两年时间做了个好电影,所有人都知道,但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文艺片,你应该知道如果向市场说明这是文艺片的话,能有多少票房?我真的很怕!”
王雅萱也给记者看了张之亮先后回复的两封邮件。第一封中写:“我认为参加电影节,把这电影准确地定位,寻找目标的观众群,不会影响到高老师的商业短版发行计划。但放弃了电影节,肯定少了一个大好正名的机会。你来决定吧,希望你可以考虑我的心情。也许我也会无力继续支持下去,因为我该做的也做了,该提醒的也提醒了。短版不是我认可的,为了商业运作,也许我会哑忍,避免回应。”第二封邮件中写:“我冷静了,想清楚。为你极其焦虑,眼看你要跳进火坑,倘若你仍不清醒,抽身分析,后果是极危险。推了上海电影节及剪短《肩上蝶》,肯定引来严重后果,高军有说过如何承担吗?要导演及演员支持你,必须要拿出他们值得支持的方案。我无法对外界解释为何不去上海电影节,也不能接受因发行少排一场而被删改作品。既然没法维护,也帮不到你,为免伤害你,只可以选择不发表任何言论,静静回加拿大,退出一切以后《肩上蝶》的活动,表示我不支持你们的做法。”
后来,上海电影节组委会和电影局知晓该片出现内部分歧,电影局的一位领导曾打电话问过此事。最终,稻草投资与发行方一起,和上海电影节组委会沟通后决定,影片参赛但不是揭幕片。
“蝶变”之曝光
矛盾公开,车轮谈判未果
6月12日,上海国际电影节开幕。《肩上蝶》于15日举行发布会,导演缺席,宣传方向媒体解释:“导演颈椎病犯了。”16日影片放映,与其他竞赛片在大厅(458个座位)放映的常规不同,该片在一间103个座位的小厅放映,诸多媒体记者及影评人未能入场,引起很大不满。
6月17日,新浪娱乐刊登了一篇名为《〈肩上蝶〉缘何成“禁赛片”,张之亮退出宣传》的报道。文中称,张之亮说,“其实我一直躲在酒店里。”后来,外界有指片方联手宣传方,用“生病”一说把导演藏起来。针对这点,南都记者向当时负责与张之亮另一位助理王冰联系的工作人员了解,据其提供当时沟通的短信显示,6月15日上午9时许,王冰发短信称:“导演八点多发了条短信说颈椎痛要去看医生,不一定赶得回来参加发布会,表示歉意,也没说去哪儿。导演说他有朋友陪,带他去看好的针灸推拿大夫。”该工作人员说:“我给媒体说的,就是导演助理告诉我的。(我)没有骗大家。”
在新浪的报道中,张之亮披露与投资方、发行方之间的分歧:“120分钟是我最满意的版本,没有这个长度,很难把故事讲清楚。那个90分钟的版本他们根本没有给我看过,既然他们有自己的理解,我就退出……(那这算是说片方和发行方达成了一致,而把你绕过去了吗?)可以这样说。这几天我都躲在房间里,我都没出来,也不想出来,我不知道怎么会去面对整件事情,我从来没有那么郁闷过。”
这篇报道上网当天,投资方与发行方就开始约见导演――不是为了解决报道引来的困扰,而是为了解决93分钟版本的过审问题。
在来电影节之前,稻草投资已将《肩上蝶》的93分钟版本送审,当时他们甚至已经让制作公司做好准备,公映证一旦下来,立刻印发拷贝。在他们看来,“93分钟版本是在124分钟版本的基础上删减,过审应该不会有问题。”但是,6月16日他们突获消息,张之亮发了一封函到广电总局,称不承认93分钟版本;这种情况属于“影片存在纠纷”,如果张之亮不撤函,那么93分钟版本的审查工作无法继续进行。对此,张之亮明确表示,“我没有发这封函”。“因为发行方拿着他们找人剪辑的短版又送去电影局过审,这是不合规的,应该是由立项方拿去报审,更不要说之前120分钟版本的已经过审了,所以电影局有疑问,他们打来电话问我,要我作出解释。鉴于这种情况,《肩上蝶》的监制黄建新也建议我,应该跟电影局说明,我作为导演保护不了自己的作品了。但是最终没有人去发这样一封函。”
为求尽可能地说服导演同意93分钟版本,刘正平把哥哥也找来了。王雅萱回忆说,当时刘正平觉得自己不适合与导演直接谈,于是通知哥哥,这也是他第一次告知哥哥,与张之亮的合作出现了问题。“16日晚上,我和蔡总先去跟大刘总说明具体的情况。他听完第一个反应是,‘他的事情我都不管的,都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怎么能这样子呢?完全放手把东西交给人家!’”王雅萱说,他们从16日下午开始联系助理找导演,到17日下午1点半,投资方、发行方终于与导演见面。导演一方,包括导演、三位助理、两位工作人员,共6人;投资方这边,首先是大刘总与他的朋友杨总先去和张之亮谈,他们和张之亮都是认识多年的朋友。聊了一会,大刘总打电话叫蔡元上去,聊了近5个小时,蔡元下楼离开,其他人接着聊。
回忆起那5个小时,蔡元说,“从一个片子的回收应该怎么收(的角度),我告诉张之亮现在能收回来多少钱,我告诉他怎么能多收回来一点钱,我告诉他片长124分钟有多大的账。现场是酒店的一个小会议厅,还有一块白板,我边讲边画。张之亮插话不多,态度很诚恳,很认真地记录下来。他的宣传人员问得多一些。”他清楚地记得,因为连续讲话声音沙哑,张之亮给他递了一瓶水。
当天会谈到晚上11点左右结束。18日上午,刘正平兄弟与导演聊到中午,结果是:张之亮仍不同意93分钟版本。王雅萱说,双方不欢而散。投资方与发行方放弃了93分钟版本的上映计划。蔡元分析说:“这是被妥协。舆论已经在那儿了,所有没有看到片子的人都挺张之亮。我们当时就有一种顾虑,如果你真的上93分钟版本的,先不说审查,你会不会遭到大家的抵制?因为当时已经传疯了。如果遭到大家的抵制,对票房的负面影响会不会更大?”
张之亮向南都记者回忆当时会谈的情况,“我聆听发行的专业分析,又与正平分析,我最终同意他们用合适的方法,去找这电影的原剪接师邝志良先生,进行删剪工作,尽快送审,这样我还可以参加日后的宣传,能够站在台上说这是我的作品。倘若电影都不是我剪的,我怎么好意思站在台上宣传?我最后痛心地离去,等候他们给我结果。如果决定找原剪辑师剪短,我会全力配合。等了几天,回北京之后,发行公司宣布,由于我的激烈反对,为了尊重艺术,尊重我,决定公映120分钟的原版,因此这票房的压力也要由120分钟的来承担。”
自此之后,稻草投资团队再没有与张之亮方面有过联系。
“蝶变”之尾声
谁更不值?都在感慨
上海电影节风波之后,《肩上蝶》由于主创档期无法配合影片一直变动的上映时间,该片原计划的首映礼、各地影迷见面会暂停,被外界称为“裸映”。此外,外间纷纷对影片投资的去向产生诸多猜测;投资方与导演,到底谁更不值?
在《光影言语--当代华语片导演访谈录》一书中,受访者张作骥谈到他的第一部作品《暗夜枪声》时,说时任影片监制的张之亮将他的电影剪短:“本来123分钟,被剪成67分钟……我写信给他说我求你,其中三场戏一定要拉回去,因为你的故事离谱了,这样根本看不懂。他说好。等到香港电影节放映时,他在上面讲:‘首先,我非常感谢两岸三地这么多导演,在我没有干涉他们的创作自由……’我坐在下面,就站起来骂闽南语:‘干你娘!’”今时今日回看这段往事,也许格外令人唏嘘。
“以诚相待是基础,如果这都做不到,那就别提什么合作了。替别人想得越多,就表示有越多的事情好像是你应该做的一样。任何事情都要有个度。”回想这一路,刘正平如此感慨。张之亮则告诉南都记者,“面对近期的一些流言蜚语,我倍感无奈。每个导演最快乐的时刻,是与观众分享作品之时,怎会弄个如此局面!而一部作品出来后,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也是正常,但这是一部我付出了大量心血的电影,成绩不好,我也非常心痛。”他强调,“在今天充满竞争的商业制度下,僧多粥少,上映期有限,厅数有限,要争取上映的商业片已经够多,哪能腾出多少空间给文艺片?我可以理解发行人的难度,所以我不以为隔空质疑对骂可以解决问题,也希望媒体给予客观公正的报道。”
(责编: ww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