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金牌监制崔宝珠：做电影没解决不了的问题
身为传奇人物，崔宝珠看起来却十分随和。本报记者 郭延冰 摄
崔宝珠与李连杰一路合作过来，已经相当默契。图/CFP
崔宝珠来片场，工作人员遇到问题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找她。李连杰(微博)接演电影《白蛇传说》，口口声声称“是为了还宝珠姐的人情”——他口中的“宝珠姐”就是香港著名的电影制片人、监制崔宝珠。
崔宝珠的酬金比一般制片人要高很多，却被各大电影公司争相聘请。在几十年的制片生涯里，各种会令常人抓狂、烦躁，甚至看起来根本无法解决的问题，她都可以一一化解，其中很多故事成为了业界传奇。有次在片场，包括摄影、灯光、道具、服装在内的四辆车全都着了火，火势无法控制，她在一旁静静看着，然后冷静地开始打电话。三天后，全组继续开工。
因为十分低调，崔宝珠入行这么多年，此前从未接受过媒体专访。从表面看上去，她不仅完全没有架子，甚至给人一种无法拒绝的亲近感。与她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对话，不由感觉到，这个女人的内心是如此的强大。
【人物名片】
崔宝珠 香港金牌监制、制片人，从事影视创作多年，在影片的筹备、拍摄方面经验丰富。曾参与制作《卧虎藏龙》《功夫》《霍元甲》《黄飞鸿》等多部经典影片，更是李连杰正东电影公司的联合创办人，出品过《方世玉》系列、《太极张三丰》《中南海保镖》等多部作品。李连杰转战好莱坞拍片后，正东公司便交由崔宝珠打理至今。
初入行
本是帮忙，帮成了制片人
新京报：当初是怎么入行的？
崔宝珠：我爸爸是摄影师，我读完书之后，他说，不如你来做场记。大概两年后我就开始做副导演、执行导演。后来有公司来找我做制片，其实我当时也是在副导演和制片两个身份间转换，慢慢才去正式做制片。我是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做过来的。
新京报：可是，如果你身上没有某种特别的东西，人家不可能让一个副导演出身的人去做制片吧？
崔宝珠：那时我给一部戏做副导演，制片是个新人，经验不太够，我跟那个制片也是好朋友，我有时候性子很急，就跑上去帮人家解决，其实是做了人家制片的事。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纯粹是帮忙，没想到在那之后就有公司来找我做制片了。
新京报：你第一次做制片是哪部片子？
崔宝珠：不记得了。我这个人有时候记性特别差，曾有人问我《白蛇传说》是几号开机我都忘了；还有一次，我为一部戏刚从韩国回来，一个朋友问片名，我竟然都没想起来(笑)。有很多事情我会记得很清楚，可是对时间、数字之类的我就很不敏感，为什么一直不敢接受访问，就是怕人家以为我乱讲话。我的确有时候脑子很乱。
在片场
少发脾气，才能解决问题
新京报：我听说你担任制片的戏，如果在片场遇到什么事，所有的人都会说“去找崔宝珠姐”。你觉得大家对你的这种信任感和依赖感从何而来？
崔宝珠：第一，我的位置的确要负责很多事情，出了问题我是需要负责任的；再就是，那个时候人手不够，现在我有执行监制、制片主任，有问题就可以先找他们了。我觉得每部电影其实都是同一个问题，反正出问题就尽量解决，而且，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新京报：你是不是遇到事情比较冷静的人？跟性格有关？
崔宝珠：对。我很少在现场大发脾气，反而在公司老骂人。现场出了问题一定要冷静，这样才会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新京报：你觉得在现场遇到的最棘手的一件事是？
崔宝珠：当时可能觉得很难办，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算是什么很棘手的事。有好几部戏都遇到了摄影机掉到水里的情况，那就马上补充。有一次狠一点，在广州拍外景，当时道具车、摄影车、灯光车和服装车是排在一起的，道具车着了火，很快四辆车全都烧着了，火势猛得连打电话叫消防都来不及了，我就望着它烧。火扑灭了时已经烧得没什么可留的了，我立刻打电话到香港，调用其他的摄影和灯光器材，道具立刻再买、重新组合。这场火导致停了三天不能拍戏，那时候说起来很惨，现在看来也就是小事一桩。
新京报：像这种事情是属于天灾了，在跟人打交道的时候，有没有让你觉得特别伤心的经历？尤其是，你面对的都是大导演和大明星。
崔宝珠：误解一定会有，比如跟导演谈判时，我希望过场戏之类的就不要花太多时间在里面，但导演往往会误解你不重视他的艺术创作。演员在拍戏时还比较配合，但剪片时，如果把某些演员的戏剪掉，他们就会觉得很不理解。有些好朋友还能解释，但有些不太熟的，他也不问你，而是在外面传话，不过我也不好意思打电话去解释。
新京报：是大明星吗？
崔宝珠：大大小小都有，毕竟做了那么多年。但说实话，我剪片还是很公正的，绝对不会依照个人喜好来做决定。
谈身价
一般人收一块，我收两块五
新京报：这么多年，有没有因为工作大哭一场的经历？
崔宝珠：真的好奇怪，我在工作上从没有哭过，可能因为在工作里你是要解决问题的人，不可以哭。其实我是很容易哭的一个人，我看电影常常会哭，稍微煽情一点的我就受不了。
新京报：我听说有些戏都是由你来决定换演员，甚至是换导演的。
崔宝珠：有这样的情况。大家聊的时候发现很多观点有点不一样，那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不过这种情况真的不多，换人都是在前期进行，开拍后我从来没换过。
新京报：听说你担任制片收取的个人费用是很高。
崔宝珠：是，差不多是一般人收一块，我收两块五的比例。有的老板嫌我要得高，那我也不会解释，转身走人就是了。不过，很多老板还是会回头找我的。
新京报：超期超支时，你会怎样说服投资老板？
崔宝珠：我会解释。但我很好运，跟我合作的老板真的都很好，可能相对来说我也是挑老板的，如果我觉得这个老板很难合作，我宁可不接他的戏。导演也一样，我觉得不好合作的也宁愿不做。所以这么多年我还是比较顺利的，到现在为止，基本没有一个老板因为不愉快而临场终止合作。
新京报：杨子在电影界算是个新的投资者，是什么原因促成了你们这次合作《白蛇传说》？
崔宝珠：我在北京做《孔子》的后期时，他托一个朋友约我见面，说想拍电影，第一次我并没有答应他；第二次他又派人来问我，我还是没答应；到第三次他再找人来跟我谈的时候，我觉得他诚意还很大的，就同意试试看。合作之后他的确给我的自由度、空间很大，基本上什么都不管，我说想拍什么题材、用哪些演员，他都说好。
新京报：杨子出手很阔绰，他在资金上的大手笔是否也是吸引你跟他合作的一个原因？
崔宝珠：我答应他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资金的问题，而且那时候他还没有说什么“投资不封顶”的话，那时候他很低调。当然我会问他，你的资金够不够？他说，我有资金，而我提出的数目他能接受，那我就定了。
李连杰
“小杰，这个忙你一定要帮”
新京报：李连杰一直说，接拍“白蛇”就是因为你。
崔宝珠：我觉得他这是开玩笑。他答应来帮忙，我反而很感激他。
新京报：你做“白蛇”时，法海的第一人选就想到李连杰吗？
崔宝珠：第一时间不敢考虑他，因为他很大腕，不敢。而且法海不是男一号。我当时的方向还是想拍白蛇与许仙的爱情故事，一个很有中国色彩的神话故事，后来写剧本时法海的角度发生了改变，成了男一号，我才觉得李连杰合适。要是不这样写法海，我是绝对不敢请他的。
新京报：他一口就答应了吗？
崔宝珠：是当场答应的，不需要第二次。我很坦诚地说，小杰，你来帮我这个忙，因为如果没有你，这部戏不会感觉是一部大戏，这个忙你一定要帮。他就说好，我帮。
新京报：你叫他小杰啊。
崔宝珠：(笑)以前他年轻嘛。他演方世玉时那么年轻，当时我们都习惯叫他小杰。不过现在不敢啦，我都叫他杰哥，杰老板。
新京报：但是叫小杰听上去好亲切啊。
崔宝珠：我是想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感觉，刚才不经意这么说出来的。
新京报：你跟李连杰第一次碰面是什么时候？
崔宝珠：拍“黄飞鸿”第一集。一开始制片不是我，徐克找我过去帮忙，中途加进去的。我很喜欢李连杰的《少林寺》，听说是他演就痛快答应了。不过那个时候我们完全没有私交，就是制片跟演员工作上的关系。
新京报：后来怎么熟起来的？
崔宝珠：拍完后我就做其他的戏，他拍了第二集第三集，都不是我做的，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突然有一次，他打电话约我见面，他说，宝珠姐，我想自己开电影公司，你能过来吗？
新京报：正东公司。可是那个时候李连杰想自己成立公司并不是那么容易，有太多老板要找他拍片了。
崔宝珠：对。那时他跟一家公司合约期满，想出来自己做公司，当时我们想得比较简单，开了之后发觉很困难。那时很多情况都是靠把当红演员的片花卖给韩国、新加坡、马来西亚、台湾等国家和地区，然后拿那个钱做制作，当我去卖片花时，很多片商刁难我说，崔宝珠你们不要自己制作，你叫李连杰来签我公司，我出钱给你们拍。他们就是有意不替我卖片花，希望我们资金不够、开不了公司。 最后我找到了嘉禾公司里的三大老板之一，蔡老板(蔡永昌)，我说三部戏还是正东公司做出品，你来替我发行，但你要先预借我多少钱的制作费，蔡老板就真的先借钱给我们做制作了。发行之后扣除他的代理费，其余的钱统统归正东，就用这个方法合作了正东的前三部戏，《方世玉》的第一集、第二集和《太极张三丰》。因为这三部戏的大卖，很多代理都愿意卖片，所以正东的路就比较容易走了。
做经营
正东公司现在还在卖片
新京报：正东出品了五部影片之后，李连杰选择去好莱坞发展，是你的建议吗？
崔宝珠：不是。那时香港有很多盗版，把整个东南亚市场打击得很惨，我就跟李连杰说，要不我们看准确了再投。当然，你不投不等于人家不投，人家出很高的片酬请他，没必要拒绝，所以当时他替人家拍了很多戏。
不过我们也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刚好有好莱坞导演找他去拍戏，他也觉得，不如借这个机会过去走一遍试试看。
大家在那个时期共同遇到了票房往下掉的问题，你也听说过，香港有段时间大家痛苦得不得了。就是那段时间。
新京报：正东公司现在仍然由你在打理，现在都会做哪些方面的运作？
崔宝珠：有些戏我会用正东公司跟人家合作，形式也很多。但正东到现在还一直存在的主要原因——也是李连杰为什么说“崔宝珠替我做很多事情”的原因，他主要是说发行。因为以前跟每个区签约不是卖断的，签三年、五年、七年、十年、二十年的都有，到期后涉及续约、重新签约，或者卖给另外一家公司的问题，所以在发行上是一个长时间的跟进，正东到现在为止还在卖片。
新京报：李连杰说他要拍《太极拳》，这部电影会不会是正东出品？
崔宝珠：可能用正东制作，出品公司现在还没有决定。拍《太极拳》是李连杰的一个想法，他说他有很多武术里的境界的想法，不过这个项目现在还很初步。
新京报：李连杰在发布会上说了一句话特别有意思，他说，宝珠姐就是把演员片酬压到最低。这真的是你的做法吗？
崔宝珠：每一部戏都有预算限制，但一般我们贪心嘛，一百块的预算希望能拍出一百二十块的制作来。当然一般我都不会扣，只有片酬很高的几个人我才会说，能不能打个折帮个忙？对其他普通人不会，因为他减一点点，对我来说影响不大。像杰老板这种档次的大腕，能少收一点对我影响就大了(笑)。
■ 宝珠姐和她的朋友们
李安 “学会适应美国式运作”
我之前不认识李安。我知道有个李安，他不知道有个崔宝珠，因为他跟我们香港圈子不熟。那天要不是李连杰说起这个(注：李连杰说他向李安推荐了崔宝珠去做《卧虎藏龙》)，我都不知道是他推荐的我。当时我不怀疑李安能拍武侠片，考虑的是他的工作方法跟我在香港的工作方法是否能适应。他多多少少带了些美国的工作人员过来，整个财务运作还是根据美国的方案，我要慢慢学会配合。我在《卧虎藏龙》学了很多，比如他们整个财务的运作方法，怎么做报告。
周星驰 “和他合作还很愉快”
《功夫》是哥伦比亚的人找我来帮忙的，刚开始我没答应，就是因为我听到了很多传闻说周星驰很难合作。但我很喜欢看他的戏，所以也很犹豫。后来哥伦比亚的人说，宝珠你一定要帮这个忙，我就答应了。
实际上，我跟周星驰合作得还很愉快，《长江七号》就是他叫我去做的，他监制的《跳出去》也是他叫我过去帮忙的。
C09-C11版采写/本报记者 孙琳琳
(责编： Z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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