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辛眼中的釜山电影节：十年一场大Party
陆三土/文
釜山电影节，被人所记住的，可能不是釜山，也不是电影，而是“醉醺醺”。
创办之初的釜山电影节，并不在如今的海云台地区，而在老城，政府的资金投入和现在相比也不可同日而语，多靠几家大电影公司的“化缘”。
“那时候的釜山电影节，就是每天喝得醉醺醺的。”不喝酒的陈可辛说，“每天看完电影，谈完工作，晚上就挤到小巷子里的酒吧party，白天是这拨人，晚上还是这拨人，清醒时是这拨人，喝醉了还是这拨人，抬头低头都是他们，怎么都成朋友了！”
很多韩国导演，在首尔都未必能碰上，统统涌到釜山来见。好像等着赶集一样。
陈可辛记得，他在一间酒吧里认识的韩国制片人吴姃玩，在座的陈嘉上(微博)、许秦豪(微博)介绍：“This is Peter Chan(陈可辛的英文名)”。陈可辛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个性，也没太多的话可讲，礼貌且程序化地问她：“在韩国，什么中国片比较好卖？”
吴姃玩说：“《甜蜜蜜》，你认识那位导演么？”
陈可辛大笑：“Peter Chan就是那位导演。”
吴姃玩亦大笑，然后用韩语念出了“陈可辛”的名字。而陈可辛也是在那晚告别后才知道，吴姃玩当时已是韩国大牌制片人，《丑闻》、《情事》等一大批韩国叫好叫座的电影，皆出自她手，她还挖掘了一批韩国新生代导演，包括姜帝圭的处女作，亦是她监制的。
上世纪8、90年代，香港本土制作瞬间崛起，又瞬间沉没。吴姃玩瞪大了眼睛，听陈可辛讲起“香港制造”的起起伏伏，谈不上耸人听闻，至少也居安思危——即便由新浪潮带动的韩国电影，当时正一派蓬勃气象。
相投的趣味，相投的性格，很快，陈可辛和吴姃玩，成为了好拍档、好朋友，并一起开启了《见鬼》、《春逝》、《晚娘》等一系列叫好又叫作的“泛亚洲合拍片”，而合作的起点，便是釜山。“干守着本土制作，即使有再强大的保护主义，在好莱坞的强攻之下，市场萎缩只是早晚。长远来看，把亚洲的力量合起来，或许是一条出路。”
“那时候釜山给我的感觉就是，一呼百应，一有片子首映，所有导演、演员都会去捧场，很让人羡慕，也很让人怀念，多年前的香港，亦是如此。”陈可辛说。
2001年，由陈可辛、吴姃玩等发起，中国香港、韩国和泰国三地导演联合制作的《三更》系列，在釜山举办了一场被誉为“全年最好玩”的party。
恐怖片的party，开场却是一段拉丁舞。“也没想这个意义，那个意义，就是觉得好玩，所以就这么来了。”吴姃玩回忆。
“我也记不得都干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好像就是很多朋友，朋友再带朋友，在一条老街的一个不起眼的酒吧里，有一种莫名的，电影人之间，心贴得很近的开心。”陈可辛说。
《三更》第一部，由陈可辛、金知云和朗斯尼美毕达打头阵，之后接力棒交到了朴赞郁、三池崇史和陈果手中。
“三个导演，拍三个故事，合起来卖，这种有点‘强迫式’的创作，其实不太容易的。各地片商，只想买本土制作，才不管另外两部，但我们逼着他们买，逼着观众看，没想到居然都大卖了！”
今年，吴姃玩首次坐上了釜山电影节的评委席，陈可辛也再度带着自己的作品《武侠》来到了釜山——10月底《武侠》将在韩国上片，发行商依然是吴姃玩旗下的“BOM春电影”。她为《武侠》砸下了令人咂舌的宣发费，当然也包括在釜山举办的这一夜Party。
她在台上说：“10年前，陈可辛第一次来釜山，我们办了一个至今被津津乐道的party，10年后，陈可辛再来釜山，我们想应该再办一个能够再让人记住10年的party。大家玩得开心！”
Party在一间地下酒吧。
宋康昊来了。陈可辛特别介绍了金城武给宋康昊认识，《武侠》开拍前两周，金城武一直抓不到人物的感觉，陈可辛随口说了一句，“就跟着宋康昊演吧。”于是，便有了之后的“川话版柯南”；
池珍熙来了。陈可辛致完欢迎辞从，台上下来，被人一把抱住，转头一看，原来是池珍熙。《如·果爱》里的“天使”原是另一位华人天王，开机三周前，合约谈崩，池珍熙三天内飞到上海试镜，语言天份不高的他，别说中文台词，连英文交流都有困难。但他靠死背，完成了所有的台词配音和歌曲演唱；
汤唯和金城武来了。当然，任何声音超过40分贝的地方，金城武总是闪一下然后第一个从边门开溜。而他却意外地在人群里遇到了早年合作过的一部独立制作《死神通告》的韩国导演Chin Wonsuk，十多年未见，再沉静的金城武也难免激动一番；而因为《色戒》、《晚秋》在韩国创下票房奇迹，知名度暴增的汤唯留到了最后，这里爱她，她也爱这里；
很多很多知名或不知名的电影人来了，其中不乏一众10年前的老友。Party上有一个神秘环节，颁发两个大奖：对韩国电影最有贡献的外国人和韩国人。前者颁给了驻扎在韩国几十年的《Variety》记者，后者颁给了一位韩国资深化妆师。化妆师事先并未被告知还要领奖，就当是来玩的。陈可辛把奖杯交给宋康昊，“给韩国电影人颁奖，奖杯当然应该由韩国人颁出比较好。”化妆师愣愣地上台：“我真不知道今天是来干嘛的，到现在都不知道，本来只想来看看陈可辛长什么样！”——韩语的“陈可辛”，陈可辛是能听懂的，因为吴姃玩第一次在酒吧里说过。
十年之内，韩国电影急速下坡，亚洲电影中心转移到中国内地。釜山电影节从老城区挪到了更国际化的海边，酒吧party渐渐被海边party取代，而因为外商的减少，韩国电影人也越来越懒得从首尔赶到釜山。
最早一批从香港“摆渡”来中国大陆的陈可辛，拍了《如·果爱》、《投名状》、《武侠》，监制了《十月围城》、《门徒》……把所有行业间的冷暖经历个遍，并且在继续。
2011年对陈可辛，还有一点忧伤，挚爱的母亲去世，吴姃玩第一时间飞到了曼谷。
再说回釜山，陈可辛记得，他和岩井俊二(微博)、许秦豪约定过，三人联合执导的一部爱情片还没来得及拍，釜山最好的时光却已经过去了。
“Party好不好玩，就是人好不好玩。而说到底我们记忆中的，其实不是什么party，而是那个年代，韩国本土制作欣欣向荣，给整个亚洲电影带来了信心和活力，大家来釜山，来见朋友，来玩，来参加party，来喝醉……我是不喝酒不混局，也不喜交际的人，但那一刻，我真心希望，这十年一场的大party，再继续下一个十年。”
(责编： z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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