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潮2012年代功夫”重建光辉岁月 现场实录
【新浪潮】华语类型片论剑2012 年代/功夫：如何重建“光辉岁月”
时间：2012年3月21日下午16:30~18:00
地点：香港会展中心 香港国际影视展 展览厅1 会议厅
主持：新浪娱乐策划部主任、香港电影研究者魏君子
嘉宾：熊欣欣、郭子健、刘五性
现场实录：
魏君子：新浪娱乐主办的新浪潮，已经连续三年在香港探讨华语类型片在不断变换的市场中如何创新出奇。本期主题是：如何重建功夫片光辉岁月。功夫片是华语片非常重要具有民族特色的类型，尤其是去年《打擂台》荣获金像奖，集中反映功夫片前世今生的电影。以前香港功夫片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结果一觉醒来发现强敌无数，如何才能重建功夫片雄风？本次请来了几位嘉宾一起探讨这个话题，有请《打擂台》导演郭子健先生，著名动作导演功夫明星熊欣欣，远道而来来自韩国的刘五性先生(他参演电影《光辉岁月》)。说到华语功夫片，郭子健是香港少壮派导演，几年来他非常努力，拍了一部《打擂台》。先请三位嘉宾谈一下功夫片作为一个类型，在整个国际市场、华语市场的最大优势是什么。
郭子健：功夫片很特别的一点，是用动作来表现所有电影语言。放在什么地方都是可以的，不用说很多对白，所有观众都能看明白。而且功夫能代表中国的文化。
熊欣欣：刚入行时我做武行，那时候功夫片很流行。当我学会如何去做电影的时候，功夫片已经开始走向低谷。我一直在想什么是功夫片，但到今天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去表现功夫，用它来说故事，我一直在找一条路子。
刘五性：我在韩国，七十、八十年代的时候，很多电影都是中国的武术电影。我们韩国人所认识的中国功夫片，是包含很多历史和文化，拍成电影给我们看(意即：是有历史文化的表达)这不仅是一个技术的问题，比如动作的问题，中国以前所拍的都是给韩国认识的内容，不只是单纯的打打闹闹。
魏君子：我以前看过的功夫片有几种，一种是李小龙的硬桥硬马，一种是成龙的带有喜剧的打法，还有八十年代搏击实战，还有李连杰套路式的打斗。这么多年，功夫片发展出了很多路数和风格，郭子健导演的《打擂台》是什么风格？
郭子健：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看刘家良那个年代的功夫片。现在我们看过了很多特效，再也没有小时候的那种热情了。我就想可以不可以有一种方法，把小时候的热情跟精神再拍出来。如果我可以把年轻时看功夫片的偶像巨星找出来，一起去拍一部硬桥硬马的影片很好玩。所以《打擂台》我不觉得是很怀旧的戏，我只是用香港电影30年前的热情跟现代拍片的风格跟方式融合起来，做一个不同一点的东西，不是以前的也不是现在的，而是还没出现的东西。你可以看到，影片里有一点点以前功夫片的风格，但不是完全一样，刘家良时的影片每一段打很久，功夫也打得很好，每一拳都很清楚。我把以前的打法，跟现在格斗的感觉结合，梁小龙是传统和现代武术融合很好的一个人。
魏君子：《打擂台》是您最想拍的那部功夫片吗？
郭子健：跟我想象还有一点距离，但在当时那个资源和条件下，能做到这样就可以了。
魏君子：熊欣欣90年代到好莱坞发展，当时功夫片已经受到国际瞩目，袁和平熊欣欣等武术指导也被好莱坞请去。您在国外工作的这段时间，国际上对香港功夫片是什么样的印象？他们是怎么吸取功夫片的精华加以继承？
熊欣欣：他们不是喜欢中国功夫，他们喜欢香港节奏。因为变化的很快，很灵活。我们在工作时是想把香港学的东西带出去，给自己多一些机会，但比较困难，因为好莱坞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不会给你太大空间。其实当你在香港做了很多时间，各种类型片都拍过之后，你很难去界定哪一种是功夫片。现在我也常去大陆拍戏，包括国外也好，功夫片只是一种精神。我怀念以前的那种精神。在国外工作时我带了很多香港的武行去，不是希望他们能体现香港功夫，而是体现香港影人的精神，老外也很看重我们的这一点，我们在拍摄时也会玩命去做各种动作。
魏君子：刘五性先生，以您对中国动作电影的观影体验，近年来它的变化？
刘五性：以我的年纪来讲，看了很多香港七八十年代的动作片，当时看所有中国电影中的人，都以为是韩国人，而且打得很真实。我没觉得有太多大的改变，都只是把现实放在电影中去，现在的香港电影我看了还是很感动。现在的年轻导演，应该多向七八十年代的香港电影去学习，技术上气势没有什么特别的改变。只不过现在香港电影的制作水准演出人员都有提升。
韩君子：刘五性先生说的也对，功夫片其实是有些亚洲化的。严峻问题，虽然金像奖曾颁奖给《十月围城》《功夫》《打擂台》，但动作片现在有一些困境。
郭子健：功夫片在华语电影里经过了一个很多不同时代起起伏伏的变化，但不会改变的是，如何去表达正义，是主要的。我们曾经拍过很多动作片，在接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分别的，如果你心里还有一把火，觉得有一些道理还是可以想说，如果用拳头表达是最好的方法的话，那就用拳头。再走下去的话，最终的根本还是在故事。你用什么方法将功夫表现出来是重要的。好像《叶问》，跟之前在拳头方面是没什么分别，但你想讲什么是关键的。在以前的功夫片里常说每一个中国人都要为国为民去打，但《叶问》里其实是很多因素促使中国人走上民族英雄的道路，所以故事上还有很多空间可以去创新的。
熊欣欣：我很认同，每个人都是两只手两条腿，你还能打出什么东西来。所以还是故事为主，人物，情节。提到动作片出路，跟外国动作片比我们的市场确实萎缩很多，但不是导演找不到题材，没有方向，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出现，不是说别人不能拍，而是你真正要拍功夫片的话，演员要受到很专业的训练。《打擂台》用了很多前辈，在他们那个年代，他们付出很多努力去学功夫，所以在银幕上是真实的。为什么观众会离开了戏院，是因为大量的电影都用不会打的演员做了很重要的角色，这也是观众抛弃我们的原因。我做导演，一定会找有功夫底子的人来做，完全不懂的人来拍不现实。
郭子健：以前说练功夫的都是穷人，因为练功夫比较辛苦。
熊欣欣：中国功夫热了很多年，没有人说不愿意去学，我们在国外经常去训练馆体育馆去看，美国人生活不富裕吗，他们的武行还是很不错。我刚到美国时很震惊，我们的武行其实接不上，不像7080年代翻啊滚啊动作都能做到，当时香港那些动作用人体来做已经是极限了，再做下去就死人了。但在美国看，人怎么那么厉害，他们的武行会让你嘴巴合不拢。他们很有兴趣去钻研。我就去学，怎么让自己的身体超过极限，我们以前觉得转一下再翻一下就很厉害了，但人家真是能做到在空中停留两秒再翻下去再做一堆动作。所以业界对武行的人才的培养不够，大家都忽视了他们的存在，很现实的问题就是钱。物价涨人工也涨，但武行没涨过。大部分的制片认为武行是不重要的环节，当生存状况不好的时候，人们会抗拒学武行，。我曾经拍过一些电视剧和电影，他们得不到应得的尊重，那动作人才怎么能出来呢？没有好的环境。大部分的制作公司在打预算时，永远是把武行动作部分的预算打到最小。还有一种错误的做法，没有让武行看到他们的前途，这是最难过的。大家都往偶像派走的时候，都请有名的演员来演，武行永远是做他们的替身。我的前辈都是做替身做武行出来的，我也是一样，替身，武行，动作指导，然后导演给个小机会走出来。但现在这条路几乎是断了。武行就赚几千一个月就算了，没希望。
郭子健：除了武行，编剧也很重要，也是同样的遭遇，新编剧的话会觉得写那么多，最后还是没钱。现在不同以前，以前有很多戏约，一个戏没写好，还有别的机会，很多编剧还能做导演，但现在不同。没有人愿意进来做一个没有希望的工作。无论是动作还是创作，都面临同样问题。
魏君子：人才青黄不接确实是值得探讨的话题，好不容易有几个人才，还在互相打来打去。如果要重建、改变现状的话，要怎么做？
熊欣欣：三年前我拍过一部《战无双》，那时我刚从国外回来，我很想发掘一些新演员出来，所以就拍了这么一部，用了一个全新的女孩子，身手都很好，但在操作中遇到很大压力，资方不认同，我身边没人赞同这个想法，说我在冒险。那部片子我拍完，片子也不是太差，你也很清楚能看到，从预算来讲我是会亏本，一定会赔死我的，但我不做的话，永远不会有新人出来。后来那片子在大陆上映真的是赔得一塌糊涂，包括发行公司、院线都不支持，他们不管电影好与坏。我现在拥有的所有一切，都是香港动作片给我的，我抱着感恩的心态去拍这样一个片子出来，但没有得到业界的支持。很多观众写信给我说想看，但业界不看好，说是乱搞。这让我最痛苦。
郭子健：我的感受是一样的，现在最应该把我们的眼界放大。现在如果没有明星的话，影院都不会给你放，或者给你很少的机会。有很多观众想看都看不到。他们会觉得在这种小片子上投入的发行宣传费用越少，赔的越少。我想我们多一点题材，老板发行等都支持。因为你会发现最赚钱的电影都是那种你之前没见过的，如果能用最小的成本做最赚钱的事。这不仅是需要创作人员的努力，还需要所有环节的人和在一起才行。
魏君子：我非常感慨，都说国内市场非常火爆，但大部分电影都可能在电影院成为炮灰，大明星演的电影就可以。香港早年的电影市场非常好，成龙洪金宝都是武行出身，也不帅，但能从底层出来演一些跟李小龙刘家良不一样的电影，都能走出来受欢迎。那时候是非常良性的环境。我们呼唤良性市场。接下来我想问刘五性先生，最近他接了一部中国功夫片《光辉岁月》，这部影片什么地方吸引到你？
刘五性：这是一个很好的机缘，也是我的幸运。有一天，有一位人士来到韩国，说要找动作片演员，我被选中，所以有了接下来的合作。这次拍这部电影我学到很多东西。我看到很多跟韩国不一样的系统去拍这部电影。香港电影是很快的，之前大家都很多沟通有很好的准备，我们用三个月的时间去拍了这部电影，大家都好像一家人一样。我的戏份不是太多，但我感觉到某种场面在韩国需要7天才能拍完，但在中国1天内拍完，还没完美。我是曾志伟和熊欣欣的后辈，跟他们合作我很光荣。
熊欣欣：其实我也想用7天来拍的，这是我没办法。哈哈。他说的那场戏，是一场火烧人的戏，你知道在国内拍这种戏条件是不完善的。那一天我要烧20多个人，当时还有很多马戏，马是最难拍的。但我只有4个小时去拍，而且只有一套防火衣，所以我只好用我的助手阿文，我说不好意思，你跟我十几年，你的本事都没忘掉，我这次拍《光辉岁月》，你就体现一下你怎么光辉吧。所以在4个小时里面，我烧了他20多条。那时候临近春节，大家都很想回家，我也没有太多时间了。我觉得香港电影当年的那种精神，在他身上都能看得到。我从美国回来之后，这么多年没在片场听过掌声。结果这次火烧人，掌声不断。
【现场播放火烧人拍摄片段】
刘五性：当时我在很高的地方往下看，我觉得烧一两次已经很难得了。所以可以看得到他真心真意，努力去表达自己的角色。当时远远看去我已经很感动了。
熊欣欣：在现场我跟阿文说，这是你最光辉的一天，这在人生中很难有机会一天被烧20多次。为什么黄志文跟我在一起十几年，在拍《七剑》的时候，我做替身，要从天山顶下往下滑。车子坏了，没有通讯工具，石头很锋利，我们要从山上滑下来。徐克问我，你是不是一定要这么拍，我说是，当时我也很害怕，但我跟他说，人生中这可能是唯一一次机会，这在世界电影里都没有过，我想挑战自己，我不知道未来还有没有这种机会。我问阿文，愿意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冒险。今天滚下来可能腿断了手断了，但我一定要做。现在拍动作片，觉得缺少的就是这样一种精神。这次《光辉岁月》，一小时前阿文才知道我要烧他，他也没跟我要过一分钱，他只是想先把任务做好，烧完之后其实他没有伤，但是全身都疼。当然我们会补偿他。这是香港影人的一种精神。
阿文：熊欣欣是我偶像，他设计的动作都很难。
熊欣欣：入行的时候我跟刘家良师傅学过一个道理：当导演问我你能不能从这上面跳下来？我会说可以。其实是不是真的能做到我也不知道，但我会先说可以。
魏君子：香港功夫片精神，玩命 搏命。我上一次看到火烧镜头，那还是十几年前了，是刘家良和成龙联合导演的《醉拳2》。我们希望将来能看到一部更完整的《光辉岁月》。
【媒体提问环节】
记者：两个问题。熊欣欣导演，功夫片和动作片听起来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我会觉得功夫片更像李连杰成套路的打法，但是动作片应该是惊险刺激的。您觉得这两种是一种类型吗？中间有什么区别？
熊欣欣：有区别的。功夫片使用中国武术，各种门派去表现，动作片是包含所有人体能做得到的动作。我们拍动作片会根据导演的要求和题材不同来设计，什么时候会做武术动作，什么时候要放弃。
记者：想问郭子健导演，您的打擂台会让人想起来很多邵氏片。功夫片的光辉岁月，您觉得是什么时代？李小龙时代？还是八九十年代虽然票房好但仅限于华人认可的？
郭子健：我永远觉得以后的会更好，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忘记之前做过的我们还有以后。以后也许会有比李小龙成龙甄子丹更厉害的人出现也不一定呢。
记者：熊导，《光辉岁月》有两次探班我都去了。很期待。武行不太受重视，《敢死队2》在拍摄时去世了一个中国武行。有圈里人说好莱坞武行费用非常高，但在别的国家会非常低。武行不受重视可能在许多国家都是普遍的，您有没有想过什么方法打破这个局面？
熊欣欣：我倒没接触过这种说法。好莱坞可能会有歧视，但我还没碰到。如何打破这种局面，市场是一种供求关系，我们自己的武行有没有为自己的利益去争取过，这也很重要。
记者：香港武行是否为全球电影输出了很多人才？
熊欣欣：中国武行在国外工作的比较少，我当时在好莱坞也会把香港武行带出去，因为有自己的班底，会更得心应手一点。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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