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奇事件》导演盛志民：戴着枷锁把舞跳好
撰文、编辑/ 白郁虹
自6月起，在各种超明星、超视觉、超特效的大片夹击下，有近十部国产小成本恐怖惊悚片连续上映，这其中，由陈果监制、盛志民执导的电影《十二星座离奇事件》惊悚外壳+文艺内骨的全新样式，以及流行星座的巧妙包装，令其“突出重围”成为可能。以文艺片见长的导演盛志民，转拍商业恐怖片，不是为了“吓人”，而是借由惊悚、悬疑、性感等各种商业元素的包装，直指社会敏感人心。
“环境所致，我们必须要顺势而行。”
“盛果”组合始于十几年前的电影《榴莲飘飘》，30岁的盛志民担任陈果的制片人，两人无心插柳，将当年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秦海璐推上影后宝座，秦海璐从此星途亨通。盛志民则一如大多数独立电影人一样，仍在为如何筹措资金而焦头烂额。2006年，盛志民独立执导《浮生》，陈果忙前忙后为其寻找投资，最后《浮生》在世界各大影展获奖不断，但国内市场仍少人问津。随后，盛志民以纪录片形式拍摄了有关中国摇滚自鼎盛到失落的影片《再见乌托邦》。影片似乎在告诉人们，在资本操纵一切的残酷现实中，盛志民这一代人曾经引以为傲的自由、理想、狂放正在悄然遁去，盛志民因此常常发出这样的感叹：“这个世界会好吗？”
“拍完《再见乌托邦》，我把我的青春期梳理完了，当你进入另外一个阶段时，内心突然惶恐起来。”
40岁的盛志民，转舵时间或许刚刚好，他下决心从文艺片向商业片转型。“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扛。当年我们赶上一个尾巴，找点钱还能拍得挺High的。现在时代变了，中国电影环境发生了变化，大家投钱的基本是以类型片、商业片或者以明星为主的电影，独立电影的境遇非常差，找钱太难了。”
当年的盛志民手中攥着相当有说服力的剧本，该剧本在法国拿到法国南方基金10万欧元，在香港拿到25000美金资助，原小说作者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而盛志民本人表示可以不考虑薪酬，但无奈的是，没有老板肯为此买单。
“环境所致，我们必须要顺势而行。”
好在，盛志民有足够的专业资本，他自信独立电影导演转向商业片，最大的优势在于他们具备丰富的拍摄经验。“我之前拍过三部戏，而且获过奖，包括宁浩，以前也是拍独立电影出来的。我们这批导演，在进入商业影片体制后，会把之前的经验利用上，在商业电影的规律中做最大的可能性。”
盛志民崇拜的偶像是《蝙蝠侠前传2:黑暗骑士》《盗梦空间》的天才导演诺兰，在他眼中，诺兰的影片拥有非常强大的哲学体系，无须扣上商业片或文艺片的外壳，故事本身就非常好看，这一点很重要。
“这是我要努力的方向。”盛志民说。
“我们不知道红线在哪儿，不能触碰的底线是什么。我们其实是戴着枷锁跳舞，又想在限制内找到自由的状态，把舞跳好。”
拿到有限的资金，没有选择，盛志民只能从惊悚片开始做起。“老板会给你很低的价钱，让你用三四百万元拍出一部像《孤岛惊魂》这样大卖的电影。”
事实上，《孤岛惊魂》是难以复制的奇迹。大多数惊悚恐怖片在中国的电影大环境下很难操作，除了编剧的专业技巧和经验欠缺外，惊悚片有太多的灰色地带不能触及，稍有不慎，都可能前功尽弃，无力通过审查。
“这种不确定性太多了，我们不知道红线在哪儿，不能触碰的底线是什么。我们其实是戴着枷锁跳舞，又想在限制内找到自由的状态，把舞跳好。”
这时候，就到了考验自己的时候了。当盛志民仿照国外成功惊悚片创作剧本大纲时，突然灵光闪现，发现星座可能会是一个讨巧的，很有意思的商业卖点。
“绝大多数老百姓看星座都爱看运程，但实际上那不是星座真正要阐述的态度，因为星座不应该作为占卜，而应该是人自我了解的一种方式，展示更多的是人性格上的某些阴暗面和弱点。星座与心理犯罪、与惊悚都是有关联的，某个星座的弱点可能直接导致你的心理犯罪。”
最终，盛志民把故事定位在“十二星座之离奇事件”上。影片由一本小说将几位主演带入一场不知真凶的谋杀案，面对宿命般的死亡，各个星座主人公上演“星座众生相”……
于是，我们在片中看到了双子座的分裂，双鱼座的浪漫与滥情，天蝎座的性感和敢做敢当……离奇事件的背后，并未出现所谓的凶杀事件，真正的“元凶”其实来自于人的内心。
“可能第一次拍，我们有些地方会做得有偏差，没那么聪明，但我们的态度是肯定的，我们绝不会拍一低成本的电影去骗钱，然后骗完钱走人，我和陈果都不是这样的人。”
40岁的盛志民，不再像之前拍《乌托邦》时对残酷世界抱有悲观情绪，他说：“最终我们传递的是一种主流价值观，虽然人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和弱点，但最终都有一个救赎的态度。同时，把星座作为人的弱点来阐述，这样能规避很多风险。”
对话盛志民
自省比悲观更切实
记者：暑期被各种大片包围，《十二星座离奇事件》想突出重围，优势是什么？
盛志民：一是星座本身的题材，对年轻人有吸引力。还有我们做剧本时很认真，以前看到这样的戏，观众吐槽最多的是逻辑不通，认为你骗人，不够吓人，我们尽力在这方面把它补足。但我发现还是有观众说看不懂，我觉得不是我没写明白，而是他们忽略了台词本身的一些意义，很多逻辑点其实都在，我们生怕它出问题，所以都仔细地推演过。但我觉得某种程度上观众还是需要简单粗暴。我一点不担心，如果真有观众提出质疑，我完全可以向他一一解答，我比较自信影片没有明显不合理的地方。还有人问我：“小时候发生的事儿，哪至于影响人一辈子？”可能每个人的世界观不同吧，我觉得在孩子的成长经历中，如果有亲人或朋友死在你面前，那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难道非得要像药家鑫那样撞了人，再回来捅你三刀才变成重要的事吗？我对星座有一定的研究，这样的阴影在人的生命中未必明确显现，但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成长。
记者：影片前半部分游戏感、悬疑感很强烈，但后半部分拍得不够狠，回到了自我救赎的感情层面。 盛志民：是存在前后风格不统一的状况，一方面我自己最后选择了这么做，把所谓惊悚片回归到人性和情感的命题上。另一方面，如果按照标准的惊悚片更残酷的方式走，片中人一个个死去，审查可能会出问题。话说回来，如果死人太多，又没有一个警察来破案，不合理，我不可能做一堆全都是假死的人吧。有死人就一定有凶手，有凶手就是刑事案，那就变成另外一个格局。
记者：之前你强调这部影片是重口味，但有时重口味也会倒人胃口。
盛志民：这种类型片的观众在网上看得太多，觉得中国的惊悚片都不够吓人，需要重口味，所以我们在某个场面上尽量贴近红线。我们不能把类型片去掉，否则对市场更有影响，重口味的东西要保留。但我们会尽量把声效处理得简单，不靠“万能声”轰炸观众，更多靠画面和故事来完成。
记者：你说在制作上尽可能发挥你和陈果独立制作的精神，那是什么？
盛志民：独立制作最突出的两方面，一是注重影片本身的内容，一般独立制作不是只简单追求感官刺激，而是直指人心。另外，在制作上，在现有的资金内，怎么把钱花到极致，尽量让这个片子看上去不像低成本电影，把钱用在制作上，这也是独立电影人的态度。
记者：影片结局，凶手并不存在，所谓元凶其实存在于人的内心，这是现代人的普通心理状态？
盛志民：我之前的电影都有一脉相承的东西，从《浮生》到《再见乌托邦》到这部戏，谈的一个问题就是，每个人在现实社会中或多或少都做过一些违背道德和本心的事情，但都会给自己找借口，包括我自己。这些行为其实是令我们自己不耻的，我觉得最终我们一定会为之付出代价，我们必须面对这些事情。就像影片里的那些孩子，他们都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说那些事不是我干的，但最后一定要付出代价。我觉得一定要有这种自省。我写这个剧本时正好是39岁、40岁这两年，原来的片子更悲观一点，但随着年龄的变化，我觉得不能只是把悲观传递出来，我们需要给这个环境一些主流价值观的东西。比如我不想看微博了，每天看那堆滥事。我们就处在这个阶段，大家都没有方向，也不知谁是对的，我现在是左右都不信，我可能更是一个无政府的中立态度，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和眼睛，我要用更独立的态度来面对这些。那些负面情绪太多了，被放大得太过分了，我希望主流的价值观能帮助到一些人，包括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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