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歌：拍电影要放下崇高感卸掉包袱
导演陈凯歌
出身电影世家，学识渊博，陈凯歌(微博)的电影似乎永远贴着“贵族”的标签。连冯小刚(微博)都在他的书里说，陈凯歌就该呆在象牙塔里头，拍些具有人文关怀的作品，平易近人会害了他。
资料视频：电影《搜索》制作特辑之导演陈凯歌 媒体来源：新浪娱乐如今，陈凯歌新作《搜索》的热映，令他曝光在了“塔”外，但他“低到尘埃里”拍的这部现代戏，并没有“害”了他，反而令他反思过往：“以前是我不够勇敢，对时代装聋作哑！”昨日，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陈凯歌言语间满是坦诚：“拍了《霸王别姬》，拿了金棕榈，当时觉得自己特牛，还想拿第二个金棕榈，但拿不着啊，想的都是电影以外的事。现在我想明白了，拍电影就该卸掉包袱，放下所谓的‘崇高感’。”
电影与风格
拍《搜索》是回归？
“所有电影都拍古代有点奇怪”
华商报：《搜索》被很多人称为是您的回归现实之作，是继2003年《和你在一起》之后的又一个现实题材，您怎么看自己的这次“转型”或者是“回归”？
陈凯歌：其实一直以来我很自责，感觉自己是在装聋作哑，竟可以忽略自己身边如此精彩的时代变化。电影在很大程度上是要反映现实生活的，中国这么大，还正处在转型期，应该有很多好故事。坦白说，我甚至认为拍现实题材更有挑战性，因为所有人都了解身边的现状，也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拍得更好。我不认为《搜索》是我的一次转型，我也跟大家一样活在当下。如果所有电影拍的都是古代有点奇怪，明明有一个激涌动荡的时代在身边，河流一般地流淌，但电影界就是没反应，也是我以前不够勇敢。
华商报：为什么说不够勇敢？对您来说，拍现实题材很难吗？
陈凯歌：想表达现实的生活，困难不在技术上或形式上，而在懂不懂这个时代的人心，如果懂了就可能接近观众的需求。如今，集体逃避现实成了国内导演的一个习惯，但我认为，中国电影要真正强大起来，大部分电影应该是关注现实的。细化到《搜索》，我一直在思考的是，我这个快60岁的导演，如何能拍出一部让80后乃至90后看着爽的电影。观众的趣味变了，电影人也得随之改变，如果你还是带着你原来的观念来拍，那是为了你那个时代的观众，你现在做了转变是为了这个时代的观众，我曾经为那个时代的观众拍过，那个年代20岁的人现在可能已经变成40岁了，现在20岁的观众出现了。
怎么才能“接地气”？
“我让自己像年轻人一样活着”
华商报：您是怎么了解当下的人心的？
陈凯歌：生活。我们剧组很多工作人员是80后，我儿子是95后，我只有跟他们交流。我让自己像年轻人一样活着，做年轻人做的事，上网、发邮件、听《忐忑》，上微博逛天涯。深入他们的生活，是我唯一的途径。
华商报：所以“陈凯歌接地气了”这种评价，让您很欣慰吧？
陈凯歌：其实一直以来大家都不了解我，认为我拍过《霸王别姬》，拿过金棕榈，高高在上，但其实《搜索》才是真正的我。电影学院的学习经历教会你对电影要有敬畏心，但久而久之，你是不是又特拿这当回事了？这就有问题了。拍《搜索》是我头一回把拍电影这事放下了，更加直觉更加感性地去拍。
电影风格是什么？
“我只想像个小孩，拍我想拍的电影”
华商报：很多导演以自己的个性和风格引以为荣，有评价说“《搜索》搜不到陈凯歌”，这部电影看不到陈凯歌的影子了。
陈凯歌：这是一种表扬，是肯定我还能用这种大家能够接受的方式拍电影。如果真的不像我拍的，说明我又有一点进步。拍《搜索》，我并没有撇去以往的风格，也没有刻意创新或转型，我不知道要往哪儿转，我只想像个小孩，很执拗，拍我想拍的电影，就这么简单。
华商报：当您不再去追求宏大叙事，反而把视角转到现代社会，会不会担心观众说您堕落了？
陈凯歌：拍商业大片，你说我堕落；拍现实生活的，你还说我堕落，那你让我何去何从？我本人没变，只是拍摄的题材故事有了变化，我拍什么电影都不堕落，我拍什么电影都有真实的东西在里面。我是永远想拍好电影的人，这是我的唯一标准。
票房与反思
怎么看待票房？
“若有尖锐和感动，我愿少赚一点”
华商报：《搜索》目前票房过亿，但同档期的《画皮2》已经超过6亿，创造了中国票房许多纪录，如今您对票房怎么看？
陈凯歌：当时决定开拍《搜索》，摆在我和投资方面前的问题是，如果拍出一部和时代息息相关的、有尖锐、有感动的电影，那么愿不愿意让你的电影少赚一点？最终我们一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搜索》的票房，不可与有商业诉求的电影同日而语，但我却非常满意，它给了我很大的信心，也可能给了一些更年轻的导演一些信心，这就是它给我的意义。
华商报：您觉得对电影人来说，奖项和票房，什么才是成功？
陈凯歌：我更关心的是作品有没有给观众带来快乐和信心。我现在也很介意成不成功这件事，但你不能只把目光盯在个人成功上，这太自私。你觉得你凌驾于观众之上你了不起，这是错的，没有观众的支持，你啥也不是。
“馒头”若在今日，态度会变吗？
“当时不够圆滑，如今足够冷静理性”
华商报：据说看了恶搞您在《搜索》片场的视频《最炫陈凯歌》后，您笑了。但6年前《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可是让您勃然大怒。当年的“馒头”事件若是放到今日，您会是另一种态度吗？
陈凯歌：我觉得《最炫民族风》那个恶搞视频特逗，展现了我在工作中的另
一面，有才的人越来越多了。陈红(微博)也问过我“馒头”的问题，我说我还是会很生气，还是会说“无耻”，就像你把我的一件旗袍剪成了一条大裤衩，完了还在我面前晃荡，还问你看我漂亮吗，我依然还是会受到伤害。但我也反思过，我并没有做错，只是当时做得不够圆滑，因为我始终不认为陈凯歌是一个名人，所以怎么想就怎么说，所有的反应都太真诚。这事让我长了人生的见识，让我足够冷静、理性地看待一件事。
想卸掉“大师”包袱？
“不要把电影当电影去拍”
华商报：接下来是要拍《沙门空海》这部魔幻片吗？
陈凯歌：现实生活太五光十色了，所以下部戏可能还是现代戏。华商报：有人说电影越接地气，离国际电影节的奖项会越遥远，冯小刚就是个例子。
陈凯歌：竞赛的意义在于让你看到电影可以做什么，可以走到哪儿。我不会因为一个电影节，就放弃自己想做的东西。拍电影的别拿自己太当回事，但是面对自己想拍的题材得勇敢。
华商报：但大家还把您视为“大师”。陈凯歌：那是对我的误读。我考电影学院，头一回没考上，人家扩招才把我扩进来的；毕业后把我分到儿童电影制片厂，我说我什么时候能拍戏？人家说你就等着吧，排队！那我只好去广西寻求发展。中国电影最大的问题，就是大伙谈的全是电影以外的事。现在我想明白了，拍《搜索》我就把那个崇高感给暂时放下了，我对整个摄制组说，咱们这四个月就当是过一次野营了。我常问自己，能不能把包袱卸掉？能不能忘掉电影的神圣感？拍了《搜索》，我发现自己比过去高兴了，没有过去那么多的担忧和焦虑了。
华商报：您的很多电影描述的是厚重的历史，是那种能写进电影史的类型。但现在的创作似乎离“载入电影史”很远。您现在想拍能载入电影史的，还是那种大众喜欢的电影？陈凯歌：我很欣赏的一个导演是伯格曼，他能够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告诉你人生不应该是这样，他是代表这民族的声音，他是最伟大的，而我做不到。
本报驻北京记者林树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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