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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能静谈侯孝贤:他的电影看似温暖其实孤单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7月25日10:20  东方早报
  伊能静首次主演的侯孝贤导演的电影《好男好女》(1995),使她在1995年获台湾金马奖最佳女主角提名,成为那届候选影后中唯一的台湾本土女星。   伊能静首次主演的侯孝贤导演的电影《好男好女》(1995),使她在1995年获台湾金马奖最佳女主角提名,成为那届候选影后中唯一的台湾本土女星。
 伊能静在《海上花》(1998年)里客串了一个没出息的红伶“诸金花”。  伊能静在《海上花》(1998年)里客串了一个没出息的红伶“诸金花”。
   一次偶然的机会,侯孝贤看到高捷总像大哥那样管着伊能静和林强,于是就有了《南国,再见南国》的拍摄计划(高捷、伊能静和林强同为该片主演)。    一次偶然的机会,侯孝贤看到高捷总像大哥那样管着伊能静和林强,于是就有了《南国,再见南国》的拍摄计划(高捷、伊能静和林强同为该片主演)。
16岁的伊能静,因初恋与《悲情城市》失之交臂。 16岁的伊能静,因初恋与《悲情城市》失之交臂。

  侯孝贤说他有三位女主角:辛树芬,伊能静(微博),舒淇(微博)

  伊能静,作为侯孝贤一九九O年代之后两部电影的女主角,见证了侯孝贤“城市题材时期”的电影创作。日前,伊能静在上海接受早报记者专访,首次讲述了侯孝贤三部电影的幕后合作故事,并袒露和侯孝贤、朱天文亦师亦友的昔日交情。

  伊能静 

  《悲情城市》:

  根据演员调整角色

  其实我认识侯导很久了,拍《好男好女》(1995)之前已经认识好几年,没有细算过,但估计有三五年。一开始是朱天文,他们在电视里看到我,觉得我在电视机里显得跟别人很不一样,就约了我碰面。当时是为了准备《悲情城市》(1989),因为要找一个17岁的女孩子,很有武士道精神的。我刚好从日本回来,就约了我碰面,觉得我很合适,天文很喜欢我,开始拿很多书,小津安二郎啊,卡尔维诺啊,文艺青年喜欢的那些给我看。当时我是偶像歌手,他们纯粹就是喜欢我的冲突性。侯导说过我有很世故的地方,但又有非常纯真的一面,如果比纯,比谁都纯,要比世故,又比很多同龄人世故很多。后来他一直很想把我这个特质放到电影里。

  侯导拍戏没有剧本。他就给几张纸,开机之前会一直跟你聊,聊完了,整个故事也已经知道。《悲情城市》当时都准备开机了,梁朝伟也已经签了,我也签了。还有两个礼拜开机的时候,我去谈恋爱了。对象是个圈外人,是我第一个男朋友。我那时候16岁,男朋友36岁,我很爱他,想嫁给他,那是我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我当时也没有跟侯导说,就走了。当时这个男的跟我有一年多没联络了,开机两个礼拜前一个晚上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我很想你,还是觉得你对我最好。”两天以后我就走了,那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叫责任感,因为对我这种很缺爱的孩子来讲,那个爱比什么都大。当时太小了,对《悲情城市》没概念,觉得它怎么能跟我的爱比。当时,我们的制片人几乎快要“追杀”我了。

  后来我男朋友彻头彻尾没有出现。那时候还没有大哥大,我打通了一次他的电话,他愣了一下说你谁啊,我说“是我啊,你不是叫我来吗?”他“啊”了一下,说“我现在在开会,待会打给你。”然后就没有出现过,我就回去了。但这三天,我没有一刻想过这个电影,一直哭,回来也忘了这件事。

  我从日本回来之后,他们已经找了辛树芬。辛树芬当时在美国。后来开拍后天文找到我,也没有责备我。我原来在《悲情城市》里的那个角色很暴力的,演一个17岁的女孩子,闪闪发亮的那种,觉得人要在最美的时候死掉,好像樱花一样。那个角色和辛树芬的角色不太一样,但还是和梁朝伟演一对。侯导会根据演员去调整角色,现在辛树芬像个故事的旁述者,比较冷静,但最初对我的设定是在故事里面的人,很暴。不过那样拍的话结果可能又会不一样。

  后来我就和侯导他们变成朋友了,每个礼拜见两次,写信。我想我写给天文的信,应该可以放几个箱子了。《世纪末的华丽》(注:朱天文小说集)里面很多对话都是我的故事。包括我后来交男朋友,每一个细节我都写(信)给她,我等于是写给两个人,他们都会看。差不多的时候就会找我聊,刚好他们又想做蓝博洲的《幌马车之歌》,要把过去的时代和现在的时代结合,于是就有了《好男好女》。但是我当时听不懂,因为它结构很复杂,《好男好女》的三个故事,每个故事都不完整,都是片断,视觉刺激,人的个性都很鲜明。但你知道侯导喜欢的人是比较内敛的,他的阴暗、他的反叛、他的暴虐都是在角色里面的,所以他必须要这样拍,选择一个比较复杂的叙事。我想侯导自己当时也没有想得很清楚,所以拍的过程中有断了一阵。他想拍女主角的现在和过去对比,拍这个烈性女子在不同时代的不同方式,你的位置是被时代和特质决定的。他当时拍了很多,那个电影如果要剪可以剪到《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那么长,四个多小时,但最后牺牲掉了很多,我非常希望侯导能把它剪回来。

  《好男好女》:

  一次很棒的训练

  他不是硬要演员来演的导演,他和王家卫都不是。我觉得最痛苦的一场戏是钟浩东(男主角名,林强饰)的尸体要运回来,我要把纸钱弄一圈给他烧。那天整个片场都在下雨,我一进去就看到包尸体的草席。侯导拍戏就是这样,其实(观众)根本看不到林强躺在那里,但他要我看到,他们不会像香港电影放个假人在那里,所以林强就化了白白的死人妆很早躺进去。我看到那个场景的时候已经快崩溃了,因为我爸爸过世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个状况,我爸是躺在太平间我去认的尸。等开拍的时候我在片场睡着了,导演就拍了很多我在片场睡着的样子,他觉得那时候我样子很脆弱,当时我就睡在麻布袋铺成的布袋席上。差不多开拍时我就感觉到杜笃之老师在帮我别麦(克风),动作很轻,然后侯导扶着我,完全不像在演戏,反而像扶着一个死者家属,完全没有普通片场导演大喊,大家准备了!侯导就扶着我说,可以了,往前走吧,纸钱在那里。我就昏沉沉地被带到草席边,一看到草席我就哭到崩溃。那场戏拍得很长,因为大家不知道怎么切。我完全没听到导演喊cut,只听到侯导对林强说,你快起来了。林强起来后说:“我都快躺不住了。”我一个人还继续在哭,侯导把我送上车,安慰我说:“假的假的。”那段戏准备了很久,给我印象很深刻,但最后可能在电影里也就几分钟。

  《好男好女》还有一场我和高捷(微博)在房间比较亲密的戏。我捡了一个舞厅银光闪闪的球回家,其实那个球是道具放在地上,我就把它拿起来玩,侯导说那你就带着这个吧。拍戏的时候高捷还问了我一句这球哪来的,我又不能说道具丢在那的,因为我的角色是夜总会上班的,我就说店里捡来的。这都是没有安排的,我也没想到拍的时候高捷真的会问我。

  另外有一场戏是拍我犯毒瘾,之前有拍我流鼻涕、流眼泪,但导演觉得太强烈了,后来戏里只放了一点点,只剩下我毒瘾发完了,高捷来帮我擦脸,导演不喜欢太直接的表现,所以他后来剪掉很多我情绪上很强烈的地方,比如毒瘾发作的、堕胎的。堕胎那段是高捷被枪杀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大哥就劝我,200万元把这事了了,别再找麻烦。我决定收了200万元,打掉孩子,重新开始我的人生去做演员。做了演员之后的梁静(微博)有一场接到陌生电话的戏,那场戏非常暗,本来是让我走过去看传真,没有台词,但我实拍时忘记开灯(笑),拿起电话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讲话,即兴的也好,入戏也罢,都不是设定的,但导演觉得很好,所以拍一次就过了。

  侯导给了我一个很棒的训练,我从他那边学会了一件事情,就是演员要成为那个人,没有别的,镜头、灯光、别的演员都不关你事,你成为他,不要有任何judgement。生活中的人根本不会如你所期,所以哪有什么对戏、试戏,完全不需要。当你成为那个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除非你不是。我认为梁朝伟就是这样的演员,他很幸福,他经历了侯导的《悲情城市》。

  和侯导合作的角色里,我最喜欢《好男好女》里扮演过去的蒋碧玉。因为我觉得那不是我会拿到的角色,忠肝义胆啊,沉稳又很少女。侯导说过他很喜欢一场戏,就是蒋碧玉从楼梯下来说“爸爸我要跟浩东去革命”,很开心又不能表现,只能通过楼梯脚步声嘭嘭嘭地表现心情,导演说他很喜欢少女的那种雀跃感。

  《南国,再见南国》:

  很多情节没有预先设定

  侯导在现场一般生自己的气,你看得出来他很烦躁,摔摔东西,但我没看到他骂演员,但我还是怕他的。他想呈现最真实、最底层的生活,但是很难,因为他不爱讲故事,他不要有事件,不要撞车,只想记录,但又不可能拍纪录片。

  侯导是白羊座的,非常雄性,他在看女性的时候,我觉得他对女性细腻的特质是有迷恋的。他觉得女人可以很男人,也可以很女人,但男人只能很男人。《南国》里徐贵樱那个角色就很大姐大。他觉得女人可以当黑社会老大,也可以当别人的情人,但男人不能。他拍的女人雄性气质和女性气质都很强。

  《南国》里面很有趣的是他用了一些黑道的人演警察,用警察来演黑道的人,有一场夜总会谈判的戏就是这样的,会有生活中真正的黑道和警察在现场,他通过电影来传达一种真实感。

  有一场戏我很喜欢,就是我和林强还有高捷坐在摩托车上,两辆车一直开一直开,两边都是槟榔树。我就问侯导为什么要这样一直开,侯导说因为就是不知道要去哪里啊,好像青春不知道要去哪里,却敢上路。他当时用闽南语说,要感受风在两边“迷迷地吹”。在片子里我抱着林强,那种感觉就是他带我去哪里都可以……所以我非常喜欢那场戏。

  《南国》就是由各种生活的片段组成,并不一定在讲一个完整的故事。很多即兴的表演,比如拍吃饭的戏时现场突然跑出来一只狗,我们就会有本能反应,高捷会自然地去喂狗,我会去碰狗一下。比如说《南国》里面客人点汽水,点了可乐,但我去冰箱拿发现可乐没了,就拿了个雪碧,还对客人说:“这很好啊。”拍完大家都笑,这些都不是事先预设的。还有结尾那场戏,我们开的汽车莫名开进一个坑。当时我坐在车里,完全不知道那就是结尾了。侯导的电影就是讲人生,人生是有很多毛边,有很多旁枝杂节,都不会预先设定好。

  《海上花》:

  梁朝伟国语带广东腔

  只能演广东商人

  那时候是因为侯导说有一个角色蛮重要的,词儿挺多的,又想不出谁演,就说让我去帮忙。那个角色其实不好演,没出息的、傻里傻气的角色,电影里,李嘉欣(微博)说“没出息,你就只知道跟客人玩,不会去精进自己,不如吃鸦片死了算了”。我说吃鸦片肚子多疼啊,就没出息到这种地步。他事先给我《海上花》的书,那场戏的词儿,给我找了个上海话老师。那天很顺利,一天就拍完了,导演说很好,很像啊。我说我就像没出息的人啊(笑)。

  《海上花》时,梁朝伟不可能学得了上海话,所以角色上就设定成了一个广东商人。本来导演希望全都是上海人的,但是因为梁朝伟学不了,连国语都带一点点广东腔,只能让他演广东人。但是刘嘉玲(微博)就讲得好得不得了。李嘉欣的那个角色原本还想找张曼玉来演的。

  我们演戏也不看回放。演得不好他不会说哪里有问题,就重来一遍。他很少对演员很不满意,大部分是针对整个氛围,不是针对你一个人的。他的业余演员和专业演员都很优秀,没有到他会需要大调整的地步。今年在柏林碰到,他说《聂隐娘》一定要拍了啊,再不拍拖太久了。《聂隐娘》是我在演《好男好女》的时候他就在说了,很久很久了。

  侯导是个感性的人,但是个理性创作者。作为一个观众,我觉得他的电影看似温暖,其实孤单。但我觉得孤单是人的一种品质,他很强大,是可以拥抱孤单的人。

  早报记者沈祎 采访整理

(责编: Z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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