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山人海》刷新审查尺度 导演：自我阉割最可怕
陈建斌饰演千里追凶的老铁
影片风格冷静写实
老铁与警察
黑煤窑仿如地狱
羊城晚报记者 李丽
一个千里追凶的故事，最后的结局竟是追凶者躺倒，凶手跑了？第68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银狮奖”影片《人山人海》昨日在国内正式公映，影片展现了包括黑煤窑在内的大量社会黑暗角落，不同一般的“黑暗”视角引发关注。前晚在广州举行超前点映场，该片导演蔡尚君和编剧顾小白在散场后跟观众展开了激烈讨论———有观众坚持无法接受影片没有一个“大团圆结局”，导致讨论延时，还差点影响了下一场电影的放映。
《人山人海》的公映刷新了人们对于中国电影审查尺度的看法，对于一些习惯用审查制度来为作品质量开脱的中国导演来说，无异于一记当头棒喝。蔡尚君直言：“中国电影最可怕的其实是‘自我阉割’。”
黑色开场 为一辆摩托车，杀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和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另一个男人从背后欺近，二话没说，几刀捅死前者，骑车，绝尘而去。这便是《人山人海》的开场，冷酷到令人打冷战。警察来到现场，判定这是个“很常见”的杀人抢车案。凶手很快查到了，但是，人已经跑了。
观众：太冷酷了！
主创：这叫冷静！
电影的开始把不少观众“吓”到了———不是因为血腥，而是因为冷酷。有观众提问：“为何这样设置？”顾小白说，剧本根据真实事件改编。蔡尚君则表示：“从剧本创作开始，我们便希望它的风格是冷静和客观，尽量干净直接。这个题材或许可以拍成《越狱》式的片子，肯定更好看，但我们想来想去，还是放弃了猎奇，选择了真实。”
黑色人物 被抛弃的情人，抛弃了儿子
死者的哥哥老铁，去凶手家蹲了几天，跟凶手的家人同吃同住。家属晚上照常看电视，老铁则守着灶头抽烟。眼见没希望，老铁踏上追凶路，不料声称帮他的老友却骗光了他的钱。其实，老铁为人也不太地道，他抛弃过怀孕的情人，后来又去投靠对方。情人已经结婚，并将他俩的儿子送人。后来儿子跑回来，老铁又亲自将他送走。
观众：如此冷漠？
主创：普遍状态！
观众质疑，作为“正面人物”，老铁一点都不体现“正能量”。蔡尚君说：“这个电影本来就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好人。老铁没什么责任感，或者说，他没有能力去承担责任。他是一个失败者，对生活早就偃旗息鼓。凶手和追凶者，内心的历程其实是一样的。”蔡尚君表示，他们追求的不是人物的“传奇性”，而是“代表性”。顾小白也认为，冷漠是一种普遍状态，“在我的家乡，现在很多人出去打工就再也不回来了，跟小时候的家乡对比非常强烈”。
黑色场景 肮脏城市棚屋 恐怖的矿井
观众：这是创作？
主创：现实更惨！
重庆的棚屋，老铁一个个推开门找人。镜头转向那些狭小到只容转身的肮脏角落，各种各样的人麻木地活着。老铁得到消息，说凶手在一个黑煤窑打工。他找到这个异常恐怖的煤窑，人像牲畜一样被看管驱使，无路可逃，黑暗的煤窑深处更是仿如地狱。
观众：这是创作？
主创：现实更惨！
不少观众问，这些恐怖的场景，是真的，还是艺术创作？顾小白说：“其实人物的真实经历更残酷。虽然很多剧情跟真实案例有出入，但场景基本没有改变，包括黑煤窑。”蔡尚君说，他们走遍了西南大大小小的煤窑，普遍条件很差，“片中那个浴室，我们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看到墙上挂着一件件工服，当时便觉得好似挂着一条条的生命。”
黑色内幕
国际版更黑暗：主人公“自杀”了
《人山人海》是继1991年张艺谋《大红灯笼高高挂》后，中国电影第二次捧得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银狮奖”。但是，国内公映版本跟威尼斯版并不相同———时间从威尼斯版的91分钟变成了国内版的95分钟，没有“删减”，而是重新编排了顺序和结构。蔡尚君说：“如今的版本，多了一些普法的东西，更‘善良’了。”最大的改变是结局，威尼斯版到炸矿就结束了，所有人同归于尽，并没有如今的老铁被救活的场面。说起来，国内公映版还更“光明”了一些。
新版本的问世，自然是为了通过国内公映的审查。蔡尚君说：“内心确实有个挣扎过程，但取舍之下，我们还是希望有更多观众能看到。修改其实影响不大，因为所有东西都放在这儿了。”在他看来，《人山人海》这部作品的本意就不在“追凶”，“更像是一个人不断跟自我对话的过程，这在现代人中间可能挺缺的”。
对于《人山人海》这样的“黑暗系电影”能公映，令很多人感到意外。对此顾小白的观点是：不要怕，要尝试。“现在很多中国导演，可能想到一个题材就马上觉得不能拍，但很多时候，这只是一种逃避的借口。”蔡尚君更直接地表示：“中国电影最可怕的就是‘自我阉割’。”
黑色结局 追凶者当奴隶 凶手却跑了
观众：希望在哪？
主创：人到绝境！
老铁在黑煤矿见到了凶手，却没机会报仇。凶手炸矿未果，但找机会逃出生天。老铁却继续当着奴隶，日复一日。他选择走凶手的老路，炸矿。矿井塌了，他活了下来。凶手，还是没抓到。
观众：希望在哪？
主创：人到绝境！
很多观众不明白，为何不让老铁抓到凶手？顾小白说：“即使追凶成功了，我觉得老铁也体会不到任何喜悦，或许内心还会更加阴暗。”蔡尚君说：“这片子到最后已经不是在探讨报仇，而是人到绝境之下，内心发生了什么变化，怎么抉择。”他承认，结局是有些“悲观”，但他认为，“每个人的明天都是未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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