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照-刘德华

剧照

剧照

陆剑青（右一）和梁乐民（左二）本月5日在香港首映礼上迎接掌声。

　　南都记者 陆欣 伍洁敏 实习生 李夏沁

　　陆剑青？梁乐民？谁啊？没听过！这两个名字在过去的十几二十年，都只是以场记、副导演、美术指导等各种身份，在电影的片尾字幕里迅速地一扫而过。《寒战》这部电影，让他俩的名字与梁家辉、郭富城两位影帝的大名齐刷刷地印在了海报上。这是两位“资深新丁”第一次执导电影，把自己四年前就构想好的故事搬上大银幕。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寒战》在试映阶段便获得了许多赞誉，一度被圈中人美言为“近十年来最值得一看的香港警匪片”。陆剑青和梁乐民两位从未导过电影，怎能请得动梁家辉和郭富城？如何让两人一个镜头演几十遍还心服口服？怎能拿到那么大的投资又拍枪战又拍烟火爆破？

　　陆剑青和梁乐民的脱颖而出，堪称2012年华语电影圈最受瞩目的“新丁逆袭记”。

　　Step1

　　写剧本

　　五个警察、一辆冲锋车，引入警队内部争斗

　　11月1日，《寒战》粤语版在广州放映，邀请了本地的媒体记者和一百多位普通观众参加。此时距离这部电影正式公映还有一个礼拜，电影宣传方已经在多个城市举行过类似的“口碑场”，他们说，“我们这部片不怕提前给大家看”。当日陆剑青和梁乐民也在电影院里，随后二人出现在南都记者面前时，淡定轻松，幕后故事、细节疑问，侃侃而谈。片子拿得出手，自然是不需要紧张的。何况他俩也不是第一天混电影圈了。

　　奥巴马激发灵感，“神秘人”提供线索

　　从1992年开始，陆剑青做过场记、演员、副导演，曾是《喜剧之王》、《伊莎贝拉》、《旺角监狱》等50多部电影的副导演。梁乐民则是做美术出身，参与过《保持通话》、《叶问前传》等多部片子。士兵当久了，他们想做做将军。菜鸟想要当导演，在香港这片剧本奇缺的土地上，首先当然是要捧出一个好故事。二人对警匪题材相当熟悉，但各种角度的警匪故事几乎让前辈们写尽了，还可以写什么呢？2008年，奥巴马、希拉里与麦凯恩竞选美国总统，三人在台上的精彩演讲和场外的激烈竞争，点亮了陆剑青和梁乐民脑袋里的一盏灯：不如将高层之间争斗的事放在香港警方的背景上？从五个警察、一辆全副武装的冲锋车开始讲起，推进讲述警局的内部斗争。

　　一辆载有五个警察和高级装备的冲锋车，有没有可能凭空“消失”？陆剑青和梁乐民不敢贸然下笔，若是毫无根据地吹牛，先别说过不了观众那关，他们自己也不愿意。他们请教私交密切的警察朋友，警察朋友也拿不准，说要问更内行的“神秘人”，“神秘人”说：“在科技上是有可能，但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听到此话，二人就决定以此切入故事，“有一点点可能性，我们就可以写下去。大家有没有留意，片中冲锋车经过一辆货车的时候，收音机出现了干扰。这台货车把冲锋车的G PS给隔掉了。”

　　廉署前任高官担任顾问，剧本不怕露怯

　　故事起源和警队这边的“情报”解决了，廉政公署那边怎么办？“香港，胜在有ICA C”。一旦涉及警局内部的权力斗争，高层们是秉公还是徇私，负责肃贪倡廉的廉政公署免不了要出现在故事里。但廉政公署的工作人员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即便离职、退休也不能向外界透露半点。两位导演只好找一些被廉政公署请过去“喝咖啡”的人来了解情况。但这样得来的信息还是有不少疑点。让二人觉得有意思的是，即便这部分的剧本真的露了怯，也不会有廉政公署的人跳出来说“好假”，因为他们不能说。要不就瞎编编好了？不行。后来监制邓汉强把剧本的构想与前香港廉政公署执行处副处长徐家杰分享。令人意外的是，这位在香港广为人知，处事与言行作风大胆却鲜有幕前演出的前廉署先锋，在看完剧本大纲后欣赏片中的视角和严谨性，决定亲自参演，并担任此部分的剧本顾问。因为徐Sir签了保密协议，两位导演只能旁敲侧击地询问：“徐Sir，你觉得这句话有没有问题？我们只谈台词，不是在讲什么机密哈。”

　　找警队内部的人了解详情，多番探听廉政公署的工作细节，消耗了超过半年时间。不像一些香港导演那样，一边拍一边“飞纸片儿”给演员递台词，除了因为二人要用一个好剧本找到投资人，还因为陆剑青与梁乐民都不相信，灯打好、机器架好才来写的剧本是最好的，“因为写了之后，没有时间再去想前前后后有没有问题，然后就拍出来了，而且这样对其他工作人员不公平。导演、编剧和演员三个聊，聊完之后只有他们三个自己知道，副导演在旁边听也未必百分百听清楚，其他部门的人就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能导演忽然间写了个飞机，急急忙忙去哪里找飞机啊？”陆剑青记得他当副导演的时候，半夜一两点导演突然加枪战戏、爆破戏，他只好临时给相关工作人员打电话，把对方从床上拖起来、去取枪、准备爆破用的工具等，等全部准备好天已大亮，只好第二天晚上再拍，“这样就浪费一天时间，浪费了十多万。”

　　Step2

　　找投资

　　给没名气的两人投钱，江老板就是这“傻子”

　　2010年11月，一份经过仔细琢磨和考证的剧本出炉。他们自己粗略算了个账，基本开支得1000多万，这还没有算上吃饭、工作人员、演员片酬和场租这些，要是全部算下来，最起码也得3000万。“当时一想，惨了！我们俩什么都没有，第一次拍戏，傻子才会给我们3000万。”敲这3000万算盘的时候，剧本里没多少枪战戏也没有爆破，演员也只敢设想找电视台二三线的来演，更别提分分钟在烧钱的航拍了。

　　原本只想他给意见，没想到真挨“骂”

　　对自己信心不足，但对剧本的信心还是有的。他们想找一些正正经经的大老板给一些意见评估。他们通过在安乐公司工作的朋友把剧本交给老板江志强，“没有想过江老板会投资，只是想给他看，因为他经验很丰富，他的意见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宝贵的。由他来骂，或者赶我们走，我们也信服。”在一次从北京回香港的飞机上，江志强看完《寒战》的剧本当即就说两天后要约见他们，这让二人喜出望外。

　　见面时，江志强果然把二人“骂”了一顿：前三分之二很棒，之后很烂，你要改。然后江老板特别问到，这里头有多少东西是真的，多少是假的。关键时刻，之前的取证和琢磨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们可以迅速且有底气地给出答复：故事是假的，但警队的应变是真的。对此江老板表示可以接受。至于被“骂”的结局，他们原来写的是完全开放式的，什么人都没抓出来，悬念依旧在。但江老板说，这样不行，观众看了那么久，就想要知道是谁干的，如果你什么都不说，观众会骂得很厉害。两位新丁听令，回家继续改剧本，2011年3月，剧本改到第六稿，被再次送到江志强的手上。

　　原本格局很小，过了内地审查就不同

　　经享有“亚洲最佳制片人”赞誉的江老板指导与操盘，《寒战》瞬间从一个由二三线演员担纲的三千万小片，往一部投资上亿的大电影的方向发展。最关键的变化是《寒战》的剧本通过了内地的审查。内地过审，意味着这部电影的票房可能将从香港的两三千万港元，扩大到中国内地的亿元人民币。此时，江老板提议增加动作戏，内地可以放了，想让更多人看的话一定要加。然后才有了开头闹市影院爆炸、车库炸死银行经理、天台枪战和烟花爆炸这些戏。

　　说来有意思，片中发生爆炸的影院正是江志强旗下的百老汇影院。有一天二人和江老板讨论起开头这场戏，老板说不够刺激，要再灿烂点，还说“你们要想用的我都给”。陆剑青就开玩笑说，不如炸了旺角的百老汇吧！没想到老板一口答应，笑了笑说：“其他导演问我借，要搞我的戏院，我都不借的。”直到这个时候，江志强都没有怎么跟两人说太多关于投资规模的事，只是强调把本子改好。

　　Step3

　　请演员

　　剧本改到第九稿，让演员没有办法拒绝

　　既然要进内地，要让更多人看到，演员分量当然也得升级。能请来梁家辉和郭富城，是陆剑青和梁乐民不敢想的，这除了得益于江老板强大的人脉关系，还得归功于肯下苦功和花心思改剧本的两位导演。

　　用好莱坞的规格给演员写最贴心的剧本

　　“演员没时间，经纪人也是没时间，你只有一次机会给他们看，你要一次就说服他们。”江老板让二人把剧本修改得让演员无法拒绝。梁家辉、郭富城、杨采妮他们第一次拿到的剧本，已经是第九稿了。

　　涉及警队高层斗争、内部运作，加上廉政公署，剧本里有很多很专业的名词，主角都在用很专业的方式说话。为了让演员明白为什么突然冒一句英文，是什么用意，二人用接近好莱坞剧本的规格来改写给演员的最后一稿剧本：把专业名词的解释放在页面的底部，像书里的小注释；把对白放在页面的中间，上下留出很多空位，让演员标注自己需要的东西。扮演公共关系科主管的杨采妮看到她的对白页面下方有标注公共关系科是个怎样的部门，就赞剧本“非常清楚”。梁家辉也是被剧本打动的，当时他正忙着拍《太极》的，硬是挤出时间来演《寒战》中火爆的副署长一角。梁家辉来，郭富城也来了。2011年10月26日，《寒战》在香港隆重开机。

　　用“狡猾”的激将法让演员交出最好的戏

　　梁家辉到剧组拍的第一场戏，就是和郭富城那场火药味十足的“警局对骂”的戏。这场戏，拍了近20条！郭富城说这两位新导演够“沙胆”，从来没有人把他们俩逼到这个地步：“导演一个劲儿地鼓励说很好很好，但他们会继续要求我们做得更好。”梁家辉说，别看这两位导演是第一次执导，但他们做电影的经验丰富，用激将法让他把演技挖到底的：“他们说你看人家郭富城演得多好，你拿过那么多奖，不能弱了啊。这两个导演真的很聪明。”两位导演是不是真的那么“狡猾”？陆剑青和梁乐民哈哈大笑：“你相信他说的吗？”

　　让大牌演员反复地演，这不仅是“沙胆”，也显得“贪心”。不仅如此，他们还为了一个镜头，撞烂了好几辆宝马！开篇的一场撞车戏是一辆宝马车被拦腰撞成两截。这种断法香港电影里似乎没见过，动作导演钱嘉乐要求现场做测试。江志强拍板，试！他们买了几辆二手宝马车来做测试。“不能用普通车，因为车辆结构、重量都不同。”于是前后撞坏了三辆宝马。

　　Step4

　　交功课

　　江老板一拍脑袋，多烧一百万做航拍

　　好，戏拍完了，剪出了第一版给江老板过目。他看完之后对两位导演说：“片子很有意思，但能不能更有意思一些？现在片子的规模很大，已经很好，但我要更好。”被剪辑过程折腾得身心疲惫的两位导演一听，近乎发疯了，演员已经离开两个月，梁家辉的头发也都长长了，补戏是不可能的。梁乐民忍不住说了句气话：“老板，你给我拍航拍，那就很有规格！”出乎意料的是，江志强当时闪了两眼，没作实。过了一个星期他说，“我给你们拍，但我要跟你们跑一趟，去坐这个直升机，先从香港九龙新街去兜，了解情况”。

　　他们需要通过实际的起飞和降落，走一圈他们设想的录像，计算具体能有多长时间来拍摄，白天和晚上分别能拍多久。他们坐着直升飞机飞了一圈回来，知道一天就可以拍完所有需要的镜头，就决定了航拍这件大事。既然决定烧钱了，就要拍得最好。他们专门从美国空运来SpaceCam航拍系统，邀请了拥有20年飞行经验、曾拍摄《蝙蝠侠2》等大制作影片的直升机师Ingrid来拍摄香港鸟瞰场面。为了清晰拍摄闹市、高楼、海湾等景观，他们还向相关部门申请了低于标准的飞行高度(标准是不能低过800米，特别申请到500米)。整个航拍团队在香港呆了五天四夜，实际拍摄就一天时间，烧了将近一百万。

　　一个小秘密

　　刘德华为什么来打酱油？

　　刘德华在片中客串了保安局长一角。原来江志强曾把剧本交给刘德华看，希望这位身兼演员和电影公司老板身份的专业人士也给些意见。谁知，刘德华一看便想投资当老板，无奈已落后于人，但仍旧表示会尽量帮忙。碍于他档期太满，加上女儿出世，只能挤出一天时间来客串，“老板问我们有哪个角色可以给刘德华，我们说肯定是把戏里官阶最大的给他啊！”

　　对片中的人物造型，他们也相当执着。美术出身的梁乐民把每一位演员的造型定得非常清晰：性格刚猛的“武官”梁家辉是光头，殚精竭虑的“文官”郭富城两鬓有些许白色，林家栋戴眼镜，钱嘉乐不穿西装，飞虎队的安志杰简单干练，尹子维则是穿皮外套，这样有助于观众在几乎清一色壮丁的戏里迅速分清楚角色(见本版主图)

　　遗憾与期待

　　天台爆炸戏仓促、太依赖对白，这些非议他们都明白

　　想自己讲一个故事导一部片子的小心愿，最后变成了由演技最好的演员担纲、有枪战有爆破有航拍的大电影。《寒战》这一路走得算是顺风顺水。

　　影片经过前期的口碑场之后，于11月8日正式上映。当越来越多观众抱着看“十年最佳香港警匪片”的期待入场，一些非议和疑问逐渐冒了出来。片中掀起高潮的一场天台烟花爆炸戏就被指出太过仓促。郭富城和梁家辉用对话的形式来揭示谜底，也被认为有点偷懒和潦草。这些其实也是两位导演的遗憾。

　　天台烟花爆炸戏，拍摄时候时间不够。到天台拍爆炸戏，要向政府申请，只有5天的拍摄时间，晚上十点之后天台附近的建筑物的灯光就会被关闭，时间非常紧张。但偏偏在那五天里，有两三天下雨影响拍摄。雨一停，剧组就抓紧时间拍摄，且兵分两路，两位导演执导文戏，钱嘉乐拍摄武戏，但始终未能完成预先的想法。他们试过多申请几天，被否决了。“我知道人家很多不明白，安志杰是谁，他跟谁是一伙的。因为我们不够镜头。没有其它办法补救，不可能重新再弄一个天台，这很花钱。”他们见过一些把老板的钱花光还不断要求加码的导演，但他们希望自己尽量不超支，别把老板拍死。还有郭富城向梁家辉揭秘的戏，他们也明白可以有更多画面，同样因为资金有限，权衡之下，他们选择让这个情节缺少几个画面，让钱用在更不能节省的地方。

　　“我们有一个概念，就是永远不要当观众是傻子，其实他们都很聪明。观众是我们的老板，他们要出钱去看电影。两个人去看，还要吃饭，差不多要200块钱，如果看了觉得无聊，就对不起人家。香港观众不讨厌花钱，但他讨厌你花他时间。”他们相信，除了武打能做出兴奋感之外，原来对白、概念也可以做到。“观众不是傻仔，他们看戏看得比我们还多。所以我们对待观众要像对待很优秀的人一样，告诉大家，请停一停，我现在要说一些很优秀的东西，观众很快就知道说我要听我要听。”

　　那你呢，这个周末要去影院听一听这两位导演的述说，实地观摩他们的“新丁逆袭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