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群书谈《风花雪月》:有改变但不会颠覆

2013年08月09日14:50  精品购物指南 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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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剧照 《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剧照

  撰文/王晓晶

  电影《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公映终于了了导演高群书[微博]一件心事。在他眼里,海岩绝不仅仅是言情高手和流行文化制造商,他的“不浪漫”和“悲悯气质”将在《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中被挖掘、呈现。这个故事表面上是一个女警察的“变节”,实际上却是对一个女人宿命式悲剧的刻画,她的悲剧、她的结果、她的命运无处可逃。

  “他骨子里是个有忧患意识、挺严肃的作家,我觉得我现在拍的才是真正的海岩。”

  高群书与《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以下简称《风花雪月》)结缘还要从海岩讲起。两人相识是因为很久之前海岩找到高群书拍《便衣警察》,老高很纳闷:“你为什么找我呢?你那些片子都是唯美的、赵宝刚[微博]式的,而我的都是很粗糙的风格……一个唯美派,一个丑陋派,根本是两条路上的人。”海岩说:“不对。我特别喜欢你的《命案十三宗》。”“不可能,像你这么优雅的人,怎么可能喜欢那样一个粗糙的东西?”老高还是不信,海岩就连讲了好几个《命案十三宗》的故事,他还总跟拍片的导演们说,“你们为什么不能把我的作品拍成像《命案十三宗》那样的风格?”老高听得有点吃惊。不过后来他看海岩小说时有了新的看法,作品中俊男靓女发生的爱情命运的波折多在一个大事件或一件大案背景下,实际上更注重人在社会环境下的浮沉,完全不是浪漫的东西,反而很残酷。并且在高群书看来,海岩这个人“一点都不浪漫”,他无非是找了一种畅销书的方式包装自己,揉进靓女美男、案件、毒品这些元素。

  不过老高当时最想拍的是《玉观音》,后来两人吃饭,海岩问他想不想拍《风花雪月》,老高对这部对话体的小说不大感冒,海岩透露,当时小说出来的时候,姜文特别喜欢,专门开车跑到唐山找到他要改编,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做成电影,却被赵宝刚拍了电视剧,姜文挂名艺术总监。老高后来带着半信半疑的心情看了《风花雪月》,他也开始认同海岩的观点,这部小说还真挺适合改成电影,它讲了一个女人宿命式的悲剧,她的悲剧、她的结果、她的命运是无处可逃的,至少多数女人在感情上都喜欢冒险,所以才有她在警察和黑帮少爷间的两难选择。

  《风花雪月》大概是高群书拍得最漫长的一部电影了。在2003年时他就买下了小说的版权,那时他还没拍过电影,不过孙红雷[微博]主演的电视剧《征服》已经火遍中国。因为各种原因,《风花雪月》被推后,其间他还想拍《玉观音》和张平的现实题材小说《十面埋伏》,也都没成,前者因丁黑[微博]版的电视剧和许鞍华的电影版都余热未消,后者则因张艺谋拍了古装版《十面埋伏》,不能重名,所以都搁置下来。后来高群书拍了他的电影处女作《东京审判》,接下来是《千钧。一发》《风声》和《西风烈》,直到2010年末《风花雪月》才正式开机,高群书说:“海岩一直记得这件事,我们找霍昕(《将爱情进行到底》《昨天》《功夫》《爱情麻辣烫》等片的编剧)来写剧本,也是等到时机慢慢成熟了,自然就开拍了。这部电影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我完成了对海岩的认识,他骨子里是个有忧患意识、挺严肃的作家,我觉得我现在拍的才是真正的海岩。”

  “她不仅是我见到的华语演员里最漂亮的女孩子,重要的是她够单纯,这种状态是跟角色同步的。”

  《风花雪月》的看点还有黄晓明[微博]和Angelababy这对情侣的首次合作。早在拍摄《风声》时,黄晓明就跟高群书成了好哥们儿,当时高群书说服黄晓明剪短头发,留了胡子,那部戏也成为黄晓明“那段时期最满意的一部作品”,所以黄晓明心存感激,他说高群书是最能挖掘自己硬汉魅力的导演,所以“只要是高导的作品,再小的角色都愿意帮忙”。

  黄晓明还推荐Angelababy做女主角。高群书回忆,第一次见到Angelababy是她和一帮朋友到他家喝茶,一副邻家女孩的模样,偎在沙发里,话很少,可人,柔软,像个小香蕉,而在此前,高群书对这位模特的印象都来自网络上种种新闻。那天,老高仔细观察了Angelababy的五官,萌生了让她演吕月月的想法,这个想法在第二天定妆后变得更坚定,“她不仅是我见到的华语演员里最漂亮的女孩子,重要的是她够单纯,这种状态是跟角色同步的。”高群书不止一次讲过这个段子——即使一些粗话,从Angelababy嘴里讲出来也没有半点邪恶和不雅。比如有一次在香格里拉,路过一家叫“尼玛人家”的饭馆,藏语里“尼玛”是太阳的意思,她满脸恍惚喃喃自语,说:“尼玛尼玛,要是一支笔那不就成了‘尼玛笔’了吗?”有一次Angelababy看见导演粗话连篇的微博,还在现场开玩笑转述,“莺声燕语之间,粗鄙居然转换成了风轻水清”,高群书说。

  确切地说,Angelababy是和《风花雪月》“一起长出来的”。三年前她才刚接触电影圈,没有太多所谓的压力,甚至“不知什么是害怕”,只觉得这是个“像中头奖一样的机会”。哭戏对她是特别大的障碍,高群书几乎用了各种方法引导她。有一场打电话的戏,需要Angelababy拿着没有声音的电话把情绪顺下来,高群书让她喝了点酒,他拿电话打给她,突然间Angelababy就觉得特别委屈,眼泪瞬间流下来。她说,高群书在片场很凶,脾气一上来,全场鸦雀无声,所以她每次见导演都特紧张,开始都不太敢和他说话,但有一次,她实在太迷茫了,在剧本上写了好多问题,趁导演吃完饭赶紧跑去问,好在没被凶。

  其实高群书也清楚,《风花雪月》对Angelababy来说,“不是有些复杂,而是非常复杂。”就像他写的:“以她的透明,基本无法体验其中人生的微妙和曲折,以及无处不在的机心重重,好在她努力倾听,用心去渗透。我所做的,是把水搅浑,掀起波浪,让她无时不在真实面对一个有形的浑浊世界。她只管伫立其中,任周遭的冲撞袭击左右分裂她,使她的身体在发生物理变化的时候,凭借细胞深处的本性随波逐流、劈风斩浪。”

  看粗剪时,Angelababy有了一点点成就感,她说:“刚开始有点青涩,到后来我也觉得自己演得还真是不错嘿!我们当时拍了半年,真是跟吕月月在一起成长。记得拍摄是9月份,刚好是桂花香的时候,拍完戏过了两年,因为工作关系又回到那里,一下车闻到桂花香,我甚至有点恍惚,我还是吕月月吗?”

  “《神探亨特张[微博]》是一部说不清楚是什么的怪胎,所以怪胎容易获奖,而《风花雪月》是个纯粹的警匪爱情片……”

  实际上《风花雪月》吸引高群书的还有“以女性视角解读警匪题材”,讲的是破案过程中,人的情感受到影响从而走向命运某个节点,是一种极端环境下的风花雪月,既残酷又浪漫。其实从《征服》大火后,高群书就成为电视剧导演第一方阵里的成员了,尤其是对警匪题材的把控,在《西风烈》后更入癫狂之境。有人说他是内地新警匪片的开山鼻祖,也有人说他像一朵屹立不倒的奇葩,总能在这块阵地上鼓捣出点新东西来。

  从1995年开始高群书就做警匪剧了,那时他跟公安部合作《中国大案录》。有两部戏解决了他的吃饭问题,一个是《命案十三宗》,一个是《征服》,所以能做商业电影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警匪片。他说自己几乎是中国采访警察和死刑犯最多的导演,像“一个开搅拌机的建筑工人爱上一个小姐,但小姐又跟老板混,工人一着急,把小姐杀了”这种故事他碰上过,但在黑色电影、地下电影和被容许的警匪片间,他属于“告诉人不应该怎么走的那种”,他说:“灰色也要缩到一定范围内。就像你在公路上开车,突然发现一个禁左转,我就是那个标示牌。”“不以黑暗的兴趣拍黑暗”是他坚持的,所以像《千钧。一发》这样的电影拍出来,虽然作为主角的警察还是个很弱小的人,但公安部也很高兴。

  高群书曾说:“事实上,我每个电影都是推动了审查的前进。”而经过七年前期筹备、三年拍摄,在《风花雪月》迟迟不能上映的日子里,种种传言不胫而走,高群书却有个聪明的回应,他说:“拍电影就像是盖房子,有些房子盖好后可以很快就销售,但是有些房子盖好后,地产商可以选择先囤着,等到五六年后,地价上涨了再选择出售。《风花雪月》就是一部我囤了好多年,一直在升值的电影。”

  事实上,如高群书所说,《风花雪月》这么久才上映,实乃“天灾人祸,样样俱全”导致的后果。拍摄确有诸多不顺,比如拍最后出逃的戏,需要一个边境小镇,日本冲绳管吃管住,刚要去,日本地震海啸了;想去新西兰,刚勘察好路线,新西兰地震了;去泰国吧,刚联系好,也地震了;好吧,去云南!结果滇缅边界又地震了……最后去了香格里拉。因为原来的结局太惨,考虑到毕竟是商业片,应该给观众来点希望,又把结局改得温暖了些,吕月月任务完成了,对情感也有了交代。

  2012年,在为《风花雪月》闹心的空档里,高群书还和一帮微博名人一起鼓捣出一部《神探亨特张》,拿到第15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和第49届台湾金马奖最佳影片奖,以致于在前不久《风花雪月》终极版预告片发布会上还有记者重提《神探亨特张》,让高群书评价一下两部电影的区别,他答得轻松:“《神探亨特张》是一部说不清楚是什么的怪胎,所以怪胎容易获奖,而《风花雪月》是个纯粹的警匪爱情片,要拿奖也是演员去拿。电影嘛,只要大家喜欢、去电影院看就行了。”高群书也一直说,每部电影都有它的命,导演的任务就是按照真实的想法拍电影,结果只能期望但无法左右,但好在《风花雪月》的命还不赖——有“金马导演”“跻身演技派的黄晓明及其女友Angelababy首度联手”这些噱头,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内地电影市场像牛气冲天的小火箭,像高群书在微博上说的:“就连开服装厂的老板都感叹:据说你们导演拿不到5亿票房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导演。”

  对话高群书

  “改编虽有一定变动,但我肯定不会去颠覆小说,当它给你提供一枚很好的种子时,没必要改变它去结出你的花来。”

  记者(以下简称记):总有人问你为什么去突破经典?

  高群书(以下简称高):实际上我翻拍从来没有想过突破经典,而且我也没什么压力。我说了电视剧是赵宝刚眼里的海岩,电影是我眼里的海岩,对一个文本的认识和表现完全可以是非常两极的。改编虽有一定变动,但我肯定不会去颠覆小说,当它给你提供一枚很好的种子时,没必要改变它去结出你的花来。你说《风花雪月》是个杂交也好,移植也好,总之是一个既属于海岩也属于我的东西,但又不完全属于我们当中一个。

  记:《风花雪月》表面上写的是一个女警的“变节”,实际上是对一个女人宿命式悲剧的刻画?

  高:对,这也是我感兴趣的地方。至少多数女人在感情上都喜欢冒险,她们不愿意过早选择父辈那样稳稳当当、平平淡淡的生活,她会想,我的一生一定要燃烧几次,说白了就是在结婚前有几次体验。在电影里实际上是两个高富帅,黄晓明演的警察是高富帅,在熙演的黑帮子弟也是高富帅,这两个人本身性格上,没有错,警察代表正确的、理性的、安全的,黑帮少爷相反,他是Angelababy的工作对象,她要保持克制,但人都是活的、有感情的,尤其是刚毕业一个又挺漂亮的小女孩,这样的选择就很难。你生活在一个体制内,生活在一个职业里,感性的情感和职业的要求就会形成冲突。

  记:所以拍摄的最大困难也在于这个女警的塑造?

  高:因为baby是个特别干净的人,她没在社会上待过,怎么让她就即进入一个警察的职业状态和与职业冲突的情感状态,更多是这方面的调理。实际上这片子也见证了她作为一个演员的成长,作为一个人的成长。当时也有人提出可不可以找徐静蕾(来演),我说不太合适,电影就是电影,电视剧就是电视剧,况且徐静蕾自己也说我这个年龄,就算了吧。

  记:你对Angelababy评价很高,说她有望接班周迅?

  高:我也说了前提是不接烂片,可能港台演员会有一些商业方面的诉求吧,这个咱控制不了。

  “千万别再说演员不会演戏了,如果不好,就是导演不会导戏。晓明条件那么好,他不用去卖帅,他使劲藏帅都藏不住。”

  记:据说有一场Angelababy和黄晓明吃烤串的戏磨了很多次?还有一场追车戏很精彩?

  高:烤串戏那时候是刚开始。比方说一个警察说一个死人或一个罪犯时,他用的词或口气,跟我们不一样,我们要背半天,但那是他们的专业,随手拈来。实际上演员要熟悉的就是这种微妙的区别,就是你对生活的体验,是不是更自如就必须慢慢磨。大量的磨这种东西黄晓明是出彩的,他与baby都面临着对职业人的这种把握。像拍《风声》时,和周迅第一次见面我也说,你前面演了很多角色,但这次面对的是特工这个职业,更多要表现这种职业的信守。你说那场追车戏最难拍,光那场戏就拍了一个月,花了一千多万,因为太复杂,在高速公路上追车,每天到场的车都二三十辆,光撞毁的新车就七八辆。

  记:你和黄晓明《风声》时关系就不错,他也很感激你。

  高:晓明非常善良,可塑性很大,但以前总被一些导演误导,其实他的魅力就在于可以慢慢去塑造。而且我一直说,没有不好的演员,只有不好的导演,演员演得好不好,全是导演的事儿。千万别再说演员不会演戏了,如果不好,就是导演不会导戏。晓明条件那么好,他不用去卖帅,他使劲藏帅都藏不住。

  记:你也从来不试戏?

  高:我觉得在中国试戏很不靠谱,你看哪个大牌演员是试戏试出来的?我一般都要和他们喝酒吃饭,因为人在放松的状态一定会暴露身上的特质,那时候我会观察,什么对这个戏是有用的。

  “中国电影最缺的是职业道德,缺职业化的从业者,要是每个人都能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好,这个社会就很优越了。”

  记:多次采访你都提到中国电影不职业的问题。

  高:确实是,和韩国团队合作,从工作到生活,你想发火都没机会,虽然看不见人,但他们永远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招手,他们立刻会出现;而内地团队包括部分香港团队,你想不发火都难,喊半天“跑哪儿去了”,还是找不着人。这就是职业问题,这就是工业的差距。中国电影最缺的是职业道德,缺职业化的从业者,要是每个人都能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好,这个社会就很优越了。

  记:记得李安说,他在好莱坞拍戏,有一场戏需要有几只苍蝇在桌子上爬,那几只苍蝇真的在爬,因为工作人员已经事先借助显微镜剪掉了苍蝇的翅膀……

  高:对啊,我在微博上也说,中国电影产业化?还早呢。你看到哪个老板长得像产业了?现在依然是单打独斗的作坊时代。

  记:你喜欢的还是《神探亨特张》那样的小片?

  高:拍这种电影是我的理想,因为说实话拍大电影挺累的,而且某种程度上跟自己关系不大,是给别人拍的。不过现在电影市场这么好,老有人撺掇我说:“老高,你也得多拍几部票房过亿的大制作啊!”但其实拍小片才是我的理想,我是一边被大片强奸,一边从小片这儿寻求安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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