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何群:第五代影人幽默豁达的何爷走了

2017年01月05日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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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第五代导演队伍中的标志性人物,何群(1955年12月7日-2016年12月31日),在黎明前的寒夜里,结束了61年的生命记录。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影视圈Magazine

  导语

  2016年最后一天,上帝寂寞了,少了幽默的段子手,所以,给他发出一张请柬。

  中国第五代导演队伍中的标志性人物,何群(1955年12月7日-2016年12月31日),在黎明前的寒夜里,结束了61年的生命记录。

  今天上午,八宝山殡仪馆大礼堂外,大家送他最后一程。

  作者 / 刘茂品

  “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刻,上帝却寂寞了,没人陪自己快乐,少了幽默气氛,碰不上让自己开心的段子手,于是,选中了他,给他发出一张请柬。”何群导演多年的伙伴,知名制片人徐向北在文章《何群:正在西行的灵车上》中写道。

  请柬坐着《西行囚车》,穿过《黄土地》,走过《寡妇村》,参加了《大阅兵》,看望了《一个和八个》,在点燃了《烈火金钢》后,变成一列灵车,披星戴月驶往目的地。

  凌晨3时,中国第五代导演中的标志性人物:何群,在2016年的最后一天走了。

  而此时,新年的钟声还没敲响。

  “电影生涯 金刚低眉 凤凰琴咽”

  经历十年浩劫,又处于改革开放的时代,包括张艺谋、陈凯歌、田壮壮等在内的第五代导演思想敏锐,强烈渴望通过影片探索民族文化的历史和民族心理的结构,影片富有生命、有张力,在选材、叙事、塑造人物、镜头语言、画面处理等方面,他们既遵从传统,又有所创新。

  而在华语影坛星光璀璨的中国第五代影人里,何群留下了丰富的电影作品和历史印记。

  张军钊1983年执导的战争电影《一个和八个》揭开了第五代导演的序幕。而刚刚从北京电影学院美术系毕业的何群,以美术指导的身份与陈凯歌、张艺谋、张军钊等共同创作了第五代的开山之作,开启中国第五代电影的美学风格。

  而后第五代导演经历了第一个重要时期,何群也进入了自身电影创作中的重要阶段,与陈凯歌、张艺谋以“铁三角”的合作关系著称:在陈凯歌的《黄土地》中,他担纲美术指导,在色彩的追求和设计上,才华初露锋芒。随后又凭借《书剑恩仇录》与《出嫁女》,分别获得第7届香港电影金像奖、第11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美术奖提名。

  1988年起,何群转向了导演工作,处女作是《西行囚车》。

  当时有不少影人转型的例子。比如,如今国内顶尖导演张艺谋起初是摄影师。与之不同,何群出身美术,但他无疑也成功了。

  其作品风格质朴、清新自然,在创作中坚持饱含情怀的现实关照,“始终把目光放在娱乐与艺术的交叉点上”,“以一种从容、平和的叙事方式表现现实生活中最敏感的社会问题”。

  与早期拍了不少女性题材的张艺谋相反,何群的影片多偏于男性题材。

  至于原因,何群曾在访问中称,自己不是特别了解女人,中学毕业插队去农场劳动五六年,在社会中总是做着男人之间争斗的游戏,所以拍的影片以男人戏为主,况且“男人的戏拍起来有劲儿,有力度,好玩儿,很迎合我的口味。”

  1993年,何群迎来了他里程碑式的作品——《凤凰琴》。这时,《知音》的资深编辑陈清贫与何群有了第一次接触。他回忆道:“当时原著小说的作者刘醒龙,正不满片方将小说主人公,从男性张英才改成漂亮的农家姑娘张英子,一下子变了故事气氛、人物品格、主题深度。”而一向中意拍男人戏的何群则解释:厂方是担心一群男人的戏太简单不好看,考虑到经济效益,才改了人物。

  该片上映后大获成功,并获第14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故事片奖、第17届大众电影百花奖优秀故事片奖等多项大奖。

  2001年始,何群逐渐把精力放在电视剧的拍摄上。

  何群的朋友,多年的伙伴,知名导演杨江回忆起来,说道:“那会儿电影导演‘下海’拍电视剧的并不多,何爷是最早的一批”。

  电视剧中,何群再次彰显对男性题材的拿捏力度,他执导的《吕梁英雄传》广受好评。

  说起这部剧,杨江唏嘘不已:“当时在中影,通过三爷(韩三平),跟何爷认识了。”刚认识时,何群正做的就是《吕梁英雄传》,拍得很苦。“有一天,他很激动,拉着我说:哎,给你放段我的《吕梁英雄传》。看了战争片段,我觉得效果很好,当时国产剧里把战争大场面拍这么地道的并不多”。后来这部剧也拿了第23届中国电视金鹰奖优秀长篇电视剧奖。

  随后,“喜欢拍爷们儿戏”的何群,做了不少公安题材电视剧。

  杨江介绍:“大概2009年,何爷有个戏要开机,找到我花了两个月调整剧本”。这就是由张嘉译、金鑫等主演的刑侦题材电视剧:《沉默》。“过去好几年了,细节记不大清,差不多就是现在这时候,拉上张嘉译等演员跨年拍出来的”。

  “导演人生 胼手胝足 梦幻光影”

  其实,何群在这部剧之前,刚拍完《茶馆》(后获得第28届中国电视剧飞天奖优秀长篇电视剧奖),“那是五六千万的大投资,还是陈宝国等著名演员主演,谁知他转头拍的就是投资不是特别高,且涉及反腐、上不了黄金档的《沉默》”。

  杨江介绍,有些导演一定要拍大制作,用名演员,上好平台的作品。“那时候,何爷说过:杨江,我告诉你,吃饭不能挑肥瘦”。这段话对杨江很有启发:“现在部分导演,比如,拍完一个亿的制作,再让他拍一千万的制作,就拍不下来。何爷是都游刃有余,这样不挑题材,根据市场趋势与制作体量,能上能下的导演并不多”。

  杨江认为,何群这种不挑肥瘦的观点,与其说是敬业专业的工作态度,不如说是因为执着电影执着镜头而展现出来的人格的力量与魅力。

  而这种人格力量也成为何群导演事业成功的关键。

  科班出身能做好导演的情况也有,而何爷转型成功并能拿出响当当的作品,杨江以为,更多时候在于何爷对导演这个职业的执着热爱,对整体形势的掌控能力:“导演跟美术不同,何爷要带着几百个人干活,每个人干什么怎么干,这其中更需要一种领导与谈判的能力”。

  制片人徐向北也用故事例证了何群的轁略。那还是何群第一次独立执导电影,但电影局没通过剧本,要求他们停产修改。“这事,对后来的何群没什么威胁,但放在当时,无疑有中断他导演梦的危险。他一愁莫展,当时珠江电影公司王进总经理出了主意,让他找我”。于是,徐向北改完稿子,电影局与珠影厂都通过了。

  但这时,“何群又把我绕进沟里,说:编剧还得加上原著的名字。我当然不同意。合同没这一条。我们两个人埋头苦干二个多月,那可是站着不动身上都流汗的深圳啊。以我生硬的性格如果早知此事,我可能买上火车票跑掉了。”但后来,何群还是从生产大局出发,成功游说了徐向北。

  于是,从《西行囚车》到《烈火金钢》。徐向北与何群合作了两部电影,叫好叫座。徐向北回忆,面对分歧,何群总在最后关头理智地退让,不因艺术上相左,而耽误生产制作。

  “但会在制作完成后,和你温情地反攻倒算,来证明他的艺术创作与探索是对的。会利用他强大的幽默与乐观的力量,把你重新剪辑成他认为正确的样片”,徐向北感叹:“他会一点点把你引向他的道路”。

  比起韬略,“何八条”的名声更享誉业界。

  何群拍戏以“较真”出名,每个镜头都反复推敲,常要拍个七八条才能过,因此得了个“何八条”的绰号。

  他在珠影的老同事夏海欧曾说过:“工作中他很坚持自己的东西,干起活来很拼命。”

  夏海欧回忆道:“当时单位对胶片的比例要求是1:3,一个镜头可以拍3条胶片,但他拍起来就不管这些,一定要拍到满意为止,有时候拍十几条都有可能。” 他还透露,美工出身的何群对电影美术同样要求十分严格,拍片经常是导演、美工的工作一块干,使得自己在拍摄期间更加辛苦。

  演员刘钧也回忆道:“何爷是个很顽固的人,顽固得很可爱,这体现在他的工作中。他坚决不将就,有时候因为画面中不起眼的一个小道具,宁可全组停工等着。”

  而杨江笑称:何爷喜欢折腾剧本。“何爷曾让我不停地调整剧本”。他非常讲究戏里每个人物的逻辑关联,“有时为了一个细节折腾半天,为什么这人要说这话,我把一二三四给他解释明白,这是何爷多年的习惯,自己逻辑清楚,给演员说戏才清楚——这也是他的执着。”

  他认为:“何爷拍戏比较慢,有些资方看在眼里就特别肉疼,但他认真。对戏比较讲究,拍出的东西比较有质感。这种慢,是基于对自己的一种要求,不能逾越自己的底线,何爷有自己的衡量标准”。

  就是这样一个对自己要求近乎苛刻的人,用精湛的技艺和严谨的创作态度拍了一系列经典影片。

  “行走世间 乐观豁达 笑看风云”

  与何群有近40年交情的导演陈凯歌,在今天的追悼会上,他评价何群,称:“钦佩他胼手胝足以创造梦幻光影”,也“感动于他乐观豁达笑看风云”。

  工作上绝不将就, 生活中格外低调。何群的好友、中央新影集团影视剧部主任王美彪感慨:“他没什么嗜好,连打扑克都不会,吃穿概不讲究,就知道一部接一部地拍戏,挣了钱也不会花,自己一直住在普通的单元房。”

  但实际上,何群却是个幽默风趣的人。

  导演张艺谋曾在微博中写道:“何爷一生幽默豁达,当年在‘第五代’中,人到哪笑到哪”。

  徐向北回忆里的何群也很生动:“第一次见他,我吃了一惊:他相貌未老先衰,白天看,一个地沟油焖出的大虾,躬腰驼背;晚上看,一个恐怖片的主要演员,面相狰狞。我俩一见便臭味相投,相由心生,共同的幽默让我们共同认识到:丑到极致就是最高的美了。从此,中国电影界两个最狰狞的人联手了”。

  他也认为,“(何群)是个说段子的高手。他出口便是幽默的才情,肯定是天生的。鬼才知道,他的段子是什么思维编造出来的。这一点,在认识他后,不得不承认:中国电影界能把幽默展示到如此标高的,也只得这位了,他的幽默段子,比他的电影作品更有吸引力。”。并称在摄制现场,“你要找何群很容易,只要哪里蓦然爆起笑声,何群肯定在那里。”

  而演员杨若兮的回忆中,何群更有温情、令人感动的一面:“没有何群导演发掘,我不会进演艺圈”。当初十五岁的她用公用电话给何群回电话,何群在那边第一句话却是:我已经很多年没在电话机旁等演员的电话了。“此后许多年,每次通话你都会说“丫头,最近好吗,一定要好好的啊,现在别的忙帮不上了,但如果心情不好,何爷还是能陪你聊聊的!”这些都还历历在目。

  而杨江感叹,从业时间长,为人耿直爽快,说话利索,是位很受尊敬的老前辈,大家都尊他一声何爷。“我们喜欢没事去他那儿泡茶聊天;何爷做菜很好,本来约好元旦后在他家吃饭,但现在,都没有了”——2016年12月31日凌晨3时,他因肺炎引起心脏衰竭去世。

  何群逝世当天上午,中国电影导演协会会长李少红,不断收到来自各个导演的求证电话,她说:“我们分别把消息告诉了张艺谋和陈凯歌,凯歌很快打来电话,还有韩三平、黄建新、滕文骥,87班的微信群里大家也都在缅怀。没想到2016年的最后一天,何群把大家联系到一起。”

  其实,2016年北影校庆时李少红见到何群时已经很惊异:“他(何群)人瘦得把我惊呆。问他还开玩笑,说拍演员抽血晕血,他就伸出胳膊替身拍了特写。之后医院找来剧组问刚才这管血是谁的,肾完蛋了知道不知道还拍呢?不要命了!直接用担架把他抬到医院去了!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笑,跟何群说你别不当回事!”

  几个月过去,何群真的走了。

  而王美彪对此心有戚戚:“听朋友说,何群年轻时身体倍儿棒。在电影学院读书那会,开运动会接力比赛前三棒落后,何群最后一棒总能追到第一。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短跑健将,拍了几十年电影,身体会衰败到那么不堪。”

  诗人、编剧鲁克也回忆道:“大约三年前,也是冬天,我去燕郊探班时,跟何群匆匆见了一面,这才几年啊?人说没就没了。文艺界尤其影视圈,认真做事的人其实都是在搏命,每一分钱,每一点名,都是拿命换来的。”

  中国电影家协会秘书长饶曙光感慨:“六十岁原本是艺术家创作的有一次黄金爆发期,英年早逝,实在可惜。”

  写在最后

  在追悼会上,李少红称:“他陪伴我们走了大半辈子,我们也陪伴他走完最后一刻。”

  何爷去往天堂的路,在晨光里应该是一卷舒展开的黑色柯达胶片。灵车载着他奔驰在他熟悉并酷爱的古老胶片驿道上。

  何爷曾拍了那么多电影,如今,自己人生的电影也落幕了。

  金刚低眉,凤凰琴咽,我们长别。

(责编: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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