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城在柏林电影节（视觉中国/图）
杨城和《好极了》导演刘健（视觉中国/图）
《好极了》在柏林电影节首映获得好评
一部反映中国社会现实的黑色喜剧
何小沁/文
杨城和我们印象中的制片人不太一样。他年轻，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常出入各个电影节，一张帅气面孔，一身休闲西装，倒是很符合“小鲜肉”的标准。
然而年轻的他已经在独立电影领域有了一份光辉的履历，由他担任制片人或联合制片人的《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美姐》《我的青春期》《唐皇游地府》《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等片皆口碑不俗，且大多都入围了主流国际电影节；他还是国内最大的独立影展的策划人，并一直致力于独立电影的创投、制片、发行等工作。今年的柏林电影节，他再次带领动画片《好极了》而来，作为唯一的中国竞赛片参与金熊奖的角逐，这部风格独树一帜的作品给柏林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为何他的眼光总能如此准确独到，这位青年制片人引起了我们的好奇。
在柏林，杨城与我们分享了他自身的职业经历、与电影节的一些故事，以及他从事制片人工作的诸多心得。在他看来，制片人分为很多种，有融资型的，有管理型的，也有创作型的，而他自己向往的是最后一种，希望能为一个项目的整体方向出谋划策，更好地协助导演完成创作。他认为中国电影市场很年轻，从业者更新换代很快，这一方面使得年轻的电影人能很快获得机会和资源，但另一方面也使整个行业的氛围变得浮躁。杨城曾先后在两家很不错的艺术电影公司供职，但因坚持想做个性化作品，遂放弃了稳定的工作选择创业。这回的《好极了》就是他以自己的新公司“哪吒兄弟影业”的名义出品的第一部电影。
在他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中国电影朝气蓬勃的一面。年轻，有想法，敢于尝试，就会迎来无限机遇和可能。相信华语影坛也会因为这批青年人的存在，诞生出越来越多独具个性魅力的作品。
以下就是我们与这位“最帅制片人”的柏林的对话。
电影节固然很重要，但市场同样不能忽视
新浪娱乐：首先恭喜《好极了》在柏林首映成功，最初你是怎么参与到这部电影中并担任制片人的？
杨城：我和导演其实很早就认识，有很多共同的朋友，有一次一块去朋友家玩，那次聊得相对多一点。我知道他一直在筹备新片，他也知道我一直在做电影，所以这个项目刚刚启动不久后，我们就联系说看看能不能合作。
那个时候我还在天画画天，我说服了老板，我们就开始进入这个项目了。后来我去了另外一个公司，我就把这个项目带到了新公司，再后来我开始做自己的公司，又以我自己公司的名义参与到这个项目。所以前前后后已经两年多了。
还是因为我比较喜欢这部电影吧，我们两个人对电影的理解、为人处世的方式也比较合拍，所以能合作，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新浪娱乐：相比其他独立电影，动画片是否意味着要承担更多风险？
杨城：还好，动画片主要是时间和精力的风险，因为周期比较长。我喜欢的片子类型还是挺广泛的，但是每个阶段只能做有限的事情，等未来再慢慢尝试更多样化的作品。包括面向大银幕的纪录电影，也是我很感兴趣的，有机会会尝试一下。
新浪娱乐：你之前担任过《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我的青春期》《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等众多好口碑文艺片的制片人，这些电影也都入围了国际电影节。你在一个项目形成之初是如何鉴定和选择它们的呢？你个人比较偏好什么样的项目？
杨城：一是看剧本，二是看导演的能力和风格，第三是看跟导演合不合拍，基本就这三个方面。我会选择比较特别的作品，可能放到全世界范围内不是很特别，但在中国一定要比较特别，在市场上要新鲜。刘健的这部作品有些特殊，放到全世界都很特别。
比如接下来我想做一个讲述一大家十几口人的故事，世界上可能好多年都没有这样电影了，我觉得这个是有价值和让我有热情去做的。因为如果你做一个别人都做过的电影的话，你怎么去跟别人拼资源呢？人家咖那么大，特效那么多，你拼不过的。但如果要是你的电影本身很有特色的话，就不用拿弱点去跟别人的长处比了。
新浪娱乐：你会把入围电影节当作做电影的目标之一吗？
杨城：入围电影节是一件好事，但也不能满足于那个东西。因为能在电影节上看到作品的人还是很少，做电影的都希望作品能被更多人看到，再一个就是商业作品肯定不满足于只在电影节上放，而是要循环。这个循环不仅是要赚多少钱的问题，而是让你可以持续地做电影。所以我觉得电影节固然重要，但市场也很重要。市场不是要追求赚多少个亿，一千个人的市场也是市场，也需要尊重这个市场。
新浪娱乐：但如果不是走电影节，这些优秀的独立电影确实很少有机会能被大众了解到。
杨城：对，电影节就像时尚界的风向标一样，是一个认可。今后我可能也会做一些不适合电影节的作品，电影节是衡量作品的一个标准，但也有不适合这个标准的好电影。比如中国的一些电影，老外并不知道它好在哪里，不会在电影节有什么成绩。比如我很喜欢的《罗曼蒂克消亡史》，老外可能能模模糊糊感觉到它的视觉很不错，整体感觉很好，但是里面的东西因为文化的隔阂不太能理解到，这个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
新浪娱乐：来过这么多次电影节，心里还是会很想拿一个奖杯回去吧？
杨城：肯定还是希望有机会能拿奖吧，这种荣誉感对电影人来说也是挺重要的。上一次我来是《白日焰火》那一年，我在他们的庆功宴上还把两个熊都拿了拿，说“沾一沾你们的喜气”，哈哈。
但我们也不会太纠结这个事情，入围了就已经证明了实力，得不得奖偶然因素很大，就几个评委在那里决定，像一个游戏一样，需要很多平衡。拿奖的不一定是最好的电影，但也不会是差电影，因为毕竟是入围了主竞赛。
想做创作型制片人，坚持打造个性化作品
新浪娱乐：制片人分很多种，有的可能善于前期牵线搭桥，有的可能精于拍摄进度和预算的把控，有的则面面俱到。你觉得自己是哪一种？
杨城：管账我不擅长，制片人确实分很多种，有融资型的，有管理型的，也有创作型的。创作型不是说要跟导演一起拍，而是你要决定如何定位这个项目，这个项目该朝一个什么样的方向去努力，然后也给导演一些专业的反馈，激发他的新想法。
我给自己定位可能想做第三种，创作型的制片人，可能更有乐趣一点。管理型和融资型也各有各的乐趣，但不太符合我的兴趣，说实话也超出了我的能力。
新浪娱乐：大家印象中的制片人可能都比较善于社交，你觉得自己社交能力如何？
杨城：我其实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很擅长社交的人，以前见到陌生人都会很紧张，现在出于工作需要好了一点。
我觉得一个制片人最重要的是要有好的眼光，这个需要很多积累，对电影的了解，对人的了解，对整体社会文化状况、趋势的了解。这个是有技术含量的，找钱相对而言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
新浪娱乐：你找钱有什么妙方？
杨城：我也没什么妙方，但我相信如果我真的觉得一个项目很好，那别人也会觉得它很好，就一定能找到钱。我们也不是那种拿着一个项目去要很多钱的，而是需要花多少钱就要多少钱。我们现在做的都还是小成本片子，而且如果200万能拍就绝不要300万，这样才能给所有人压力和动力。如果一个项目做得太大，会提前透支自己的信誉和精力。
新浪娱乐：开玩笑问一句，你觉得外表帅气对做制片人有好处吗？
杨城：你觉得外表美丽对做记者有好处吗？（笑）我觉得是这样，外表这件事情就像空气一样，你不能老去惦记它。但确实一个人的脸上是写满了信息的，就像有的人所说，人脸是最好的传记，得体的外表可以给人留下舒服的印象。
新浪娱乐：你是研究生才考到北京电影学院、开始转行做电影的，当初为什么做出这样的改变？
杨城：做电影一开始都是想拍电影，那段时间纯粹就是很喜欢电影，什么样的电影我都喜欢，艺术的，商业的。但到了电影学院以后发现所有人都在对电影高谈阔论，我就此也开始反思我为什么想做电影。我想我只是到了爱看电影的阶段，但并不一定非得要用电影来表达自己，算是对电影有了一个更理性的认识吧。
后来我认识了很多年前的导演，觉得需要给自己更多的挑战，就开始想做制片人。这对自己有了更全方位的要求，运用这个职业的机会，强行把自己改造一遍，包括强行让自己不那么社交恐惧。现在是在这个职业上找到了更多的兴趣了。
新浪娱乐：为什么想自己开创一个新公司，而不是选择去一个大公司做项目经理？
杨城：电影公司只有一个人说了算，而特别大的公司又没有人说了算，这两种对我都不是特别理想。毕竟你跟公司高管肯定有不同的趣味，你们认为的轻重缓急会有出入，很难会以你想要的节奏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这当然不是对错高低，就是一种事实，所以我只能自立门户。我之前待过的两家公司（注：天画画天和劳雷影业）都非常好，我在里面学到了很多东西，但可能就是定位不太一样吧。（你理想中想做成一个什么样的公司？）我理想的公司状况是平时固定工作人员只有三五位，每个人都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有项目的时候再有新的人进来。
新浪娱乐：你的公司为何叫哪吒兄弟影业？
杨城：最早就想叫哪吒影业，因为他是中国神话里很可爱很年轻的一个人物，我在看他的资料时发现他的一些精神可以和做电影产生某种联系。比如他比一般人孕育时间更长，就像我们发展剧本需要更有耐心；他一生下来就会跑，风风火火，这就像一个项目要有很强的执行力；他还有非常勇敢无畏的精神；最后，他还要作出牺牲，他为了保护百姓牺牲了自己，从莲花里重生，变得神通广大。他的牺牲成就了很多人，也使得自己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这个是让我很感动的。
后来注册时得知之前有同类文化公司注册过哪吒这个名字了，我又想到哪吒还有两个兄弟金吒和木吒，那就叫哪吒兄弟影业吧。而且哪吒兄弟的英文简写是NB，我觉得挺好的，向邵氏兄弟致敬，哈哈，我觉得很好玩。
新浪娱乐：在制片人里，你属于很年轻的，毕竟这是一个需要很多资源积累的职业。
杨城：我最近还跟美国同行聊到过这个问题，美国制片人的平均年龄可能相对会大一些，中国可能因为观众本身就很年轻，不过二十岁出头，整体更新换代特别快，所以年轻人有很多机会。这个机会有利有弊，弊端是会比较浮躁。而好的一点是，只要你有一个很好的项目，就会有很多资源主动向你靠近。
新浪娱乐：你向往成为什么样的制片人，有榜样人物吗？
杨城：有很多吧，比如韦恩斯坦，他的能力很强；比如李安的制片人，他是学者型的制片人，我比较向往成为这样的人。好的制片人都有强烈的个人风格，一定是这样的，因为他们都是要跟优秀的创造者合作，如果不是自身也有个性的话，很难能合作到一块。当然这种个性分为很多种，有很张扬的，也有很儒雅的。
新浪娱乐：跟两三年前相比，你觉得现在做艺术电影的环境是更容易了还是更艰难了？
杨城：我觉得谈不上更容易吧，因为电影人对自己的要求也在不断提高，所以永远会面对更多的问题。而且电影行业的一个特点是每个项目都很不一样，做《好极了》的经验未必会适用于下一个项目。恰恰是这种过程很有乐趣，会不断挑战你刺激你，让你的思维能保持在一个比较活跃的状态。
未来我也不会只做艺术电影，也会做一些类型片，但前提也是这个项目要好玩。我对我的公司的设想是，不管是商业的艺术的，都必须是有个性的作品，不能太无趣。
（何小沁/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