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龙》：一个屎尿屁导演的逆袭

《追龙》海报

　　做人最潇洒的就是王晶[微博]，玩了一辈子屎尿屁，最后给你来一部香港版《好家伙》。

　　《追龙》整体给人的感觉非常明显，就是不甘心只拍一部王晶电影，甚至不甘心只拍一部港片。麦当雄、吕良伟[微博]的《跛豪》是二十多年前的港片经典，但王晶明显想要冲击的高度却是科波拉、马丁西科塞斯。

　　王晶是香港大学中文系毕业，这次终于认真写起了剧本，跛豪与雷洛的历史故事，跨度15年，也算香港史诗。黑白两道的两个男人无疑是社会意义上的坏人，但他们在一个肮脏世界中的奋斗的经历却有动人之处，这也是《教父》这类电影的核心气质。两位历史人物最终的结局是，一个入狱，一个出逃，影片将其创作成兄弟情的主线，这感情起于血腥但纯真的街头，但却在成人的权力与纠缠中经历考验。面对已经反目甚至背叛的兄弟，是一走了之保全自己，还是为了已经破碎的友谊冒生命的危险？正如麦基[微博]所谓，真正的人性在艰难的选择中才能展现。王晶的创作把通俗戏剧与人性深度做了较好的结合。

　　《追龙》很多段落都让人联想到一系列意大利经典黑帮片，纯真的少年最终沉迷于黑帮的世界不能自拔（《好家伙》），黑帮无恶不做，但最恶的其实是掌控一切的警察（《教父》），最后甄子丹[微博]的困兽之斗，太明显是学的（《疤面人》），连造型都十足的阿尔帕西诺范儿。

　　那么问题来了，王晶最终完成了他的目标的多少？应该说，《追龙》是一部诚意满满的作品，在华语电影中水准也很高，但它仍然还是一部出色的港片，而不是意大利式的社会黑帮片。

　　《追龙》使人相信，王晶一定本质上是个非常有才华有深度的导演，但几十年商业片拍下来，而且作为香港电影的一员，香港电影的气质已经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比如，甄子丹是一个杰出的武打演员，他的武打动作暴力美学勿庸置疑。《追龙》中他演的是一个从底层起家，也非常能打的黑帮人物，影片拿出了诚意，把一切形式化的，有美感的动作全部去掉，只追求凶狠真实的械斗，尽量不让观众感受到这是动作片而出戏，但影片最后，还是回到了动作片的气质上，最后的一场压轴枪战，不知道是否导演的本意，但形式上已经是经典的港式动作片，精神上也是香港式的兄弟恩仇，正邪大战（最后甚至还喊出了主旋律口号）。当然还是非常有观赏性和感染力，但与之前所追求的写实和史诗感相去甚远。

　　最让人联想到的是李连杰[微博]的《投名状》，作为武打浪漫派的代表，李连杰在本片中也是完全去除了浪漫化的武打，只保留了最真实的战场残杀，最后小李子靠本片拿到香港电影金像奖。如今，一模一样的甄子丹能否靠本片也拿一个影帝？这就要借用王晶老爸王天林对儿子说的那句话了：拿不拿奖，要看命的。

　　相比之下，刘德华的角色就要差很多，他演的雷洛太干净了，不是外表的干净，而是精神上的干净，很难相信这样精神上几乎无瑕的一个人，是当年通吃香港黑白两道的警界教父。这也是港片一贯的人性通俗化处理的结果。

　　当廉政公署审讯雷洛的助手，问他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是怎么回事，对方回答说：我这个人爱赌，逢赌必赢，他们给我起了个绰号，叫“赌圣”啊。作为香港赌片教父，王晶的这段自黑引发了哄堂大笑，但也向观众表明了，《追龙》虽然有野心，但它本质上还是一部港片。

　　导演无非有两种，A是严肃导演，B是通俗的，但此外还有一种就像王晶，骨子里是A，但大家看到的是在做B，一边在电影里嘲笑王家卫，一边和记者说：其实我和王家卫关系很好。其实香港之地，太多人是这样的。比如周星驰，比如给《八部半》做过评论音轨的吴孟达。当年周星驰也和王晶合作过，好看的片子也有，但远没有周星驰自己导演的经典。这是因为周星驰的艺术追求之心很高，不愿意做纯通俗的电影。但也是因为这个，周星驰的人生至少在旁人看起来，也要艰辛得多。

　　香港文化是市井文化，从一个小渔村成为一个国际大都市，无数普通人怀揣梦想最终奋斗成功，在这种环境下，大家要看的是娱乐和励志，而不是深刻复杂的人性，而很多骨子里比较严肃的人，为了生存，就不得不换了另一种面孔，或者在两者做一个平衡。这个角度来说，《追龙》就是一部典型的平衡后的作品，它虽然有野心，但最终还是回到了香港气质的路上，这也好，也使影片避免了叫好不叫座的尴尬。但不管怎么说，《追龙》的王晶，是他几十年导演生涯中，最值得尊重的一次。

　　（李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