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讨性侵女童的《嘉年华》:文晏与她的七位梦露

探讨性侵女童的《嘉年华》:文晏与她的七位梦露
2017年11月24日 12:06 新浪娱乐

“我们生活在一个嘉年华式的世界里面,喧嚣到没有一分钟能够停下来,每天都在坐过山车。但是这种光鲜之下到底是什么?”

  “我们生活在一个嘉年华式的世界里面,喧嚣到没有一分钟能够停下来,每天都在坐过山车。但是这种光鲜之下到底是什么?”

  ——文晏

  当地时间2017年9月6日晚间,文晏执导的关注性侵女童事件的电影《嘉年华》在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首次放映。

  玛丽莲·梦露在城市建设中的倒下,成为影片最让人颤动的意象。有欧洲记者哽咽着说,它道出了世界女性的共同困境。而令人心碎的巧合是,这部影片在中国本土院线上映的前一天,迎面遇见了更加骇人听闻的幼儿园被曝针扎、性侵儿童事件。

  这一次,它像文晏多年来点击阅读过的同类新闻一样,依然存在在手机的推送里,依然让人觉得这些事件离你很近,我们依然担心很多东西再也没有后续,惶恐着那些事件里的人没有了下落。而文晏成为了勇敢的那个人,她则选择了创作《嘉年华》,试图战胜此类事件带来的强烈的无力感。

  文晏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以受害人的视角去讲故事,直到四年前,她终于想到,用另外一个女孩来映射受害事件,探讨旁观者的责任和失职

  打开突破口后,她的笔下共走进了包括受害者、广场上的玛丽莲·梦露在内的七个女性角色。当代中国的女性群像,再加上影片中社会各色人等在性侵事件中的表现,使得影片所呈现的东西不再是个案,而是传达出了某些普遍性的东西

  威尼斯电影节之后,文晏对《嘉年华》在内地的发行,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如今,这部影片在走过一个月的路演后,首日只得到了1.2%的排片量,但制片人陈橡说:“我们希望,《嘉年华》能对中国电影和社会产生积极的影响。”

  一天中做梦的22小时:

  探讨旁观者的责任和失职,是创作《嘉年华》的突破口

  《嘉年华》的制作公司为“22小时电影公司”,那是文晏为了导演处女作《水印街》而注册的,“22小时”的概念来源于一部电影的台词。“如果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会用2个小时活动,剩下的22个小时都用来做梦。”

  从2006年开始,文晏曾先后为《夜车》、《牛郎织女》、《春梦》、《白日焰火》多部电影担任制片人。

  《嘉年华》是文晏的第二部导演作品,制片人是从《夜车》开始与她合作至今的陈橡。影片的班底都是文晏的老朋友,美术指导彭少颖与她一起创作了《春梦》,剪辑师杨红雨、录音师张阳、作曲文子也都是一直合作的,“跟他们说写了个戏,来吧?来,就是这样。”

  然而剧本的创作,却并不容易。

  和很多人一样,文晏习惯每天都打开手机推送。“一般看到女性受侵害的新闻,我都会点开去看,然后很多东西后来就没有后续了,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那些事件和事件里的人,在文晏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无力感,但它就在手机里,你又觉得这些事件好像离你很近”。

  她想把它们拍成电影,但找不到好的角度,一方面,“我不想单纯地去拍一个社会事件,觉得它必须非常独特,所呈现的东西不是个案,而是普遍性的东西”;另一方面,文晏认为,“旁观者是没有资格以受害人的视角去讲故事的”。

  2013年9月,当了多年制片人的文晏,带着导演处女作《水印街》来到威尼斯电影节展映。2014年2月,文晏担任制片的电影《白日焰火》入围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捧回最佳影片金熊奖和最佳男演员银熊奖。那几个月,她说了很多话,见了很多人,却很久没有在电影节看一场电影。

  当年5月份的戛纳电影节,文晏终于有时间去看了一场电影。散场后,文晏脑海突然升起念头,“貌似可以写这么一个东西了”。这一写就是一年。

  真正的突破口,其实是在四年前打开的。她一直认为,作为旁观者,是没有资格以受害人的视角去讲故事的,2013年,她终于想到,用另外一个女孩来映射受害事件,探讨旁观者的责任和失职

  “因为在女性被侵害的事件同时,我们也看到了少年犯罪,比如小孩为了100块把同学绑了,这两方面都在同时发生,所以当时就想,这两个女孩她可以有这样的反差,一个是案件中被伤害的人,另一个是可能主动伤害了别人的人。其实两个都是这个社会中受到伤害的孩子。”

  广场上的玛丽莲·梦露:

  女性群像的构建,意象的编织

  有了两个女孩的结构后,文晏开始去看景,试图寻找她们生活的地方。

  在跑了很多类似的小城市之后,文晏来到了福建沿海的一个城市。某年某月某一天的晚上,文晏和她的朋友经过了一片地方,夜色中,隐约能看见一些黑管子,当时她没有放在心上。

  随着时间推移,文晏的剧本工作一筹莫展,她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经过的地方,于是,她选择了白天去看一下,原来,它是当地离海最近的一个水上乐园。

  眼前的景象开始与她写的故事产生某种关联。“我们生活在一个嘉年华式的世界里面,喧嚣到没有一分钟能够停下来,每天都在坐过山车。但是这种光鲜之下到底是什么?我们是不是把自己都掏空了?我越想越觉得符合,甚至无法用别的词来代替。”于是,文晏把中文片名定为了《嘉年华》,拍摄的取景地也选在了那里。

  后来文晏就一直在那座福建小城写剧本。有时文晏会望向窗外,不远处的海滩上,每一天都有无数的新人在拍婚纱照,“看着他们,我就在想,到底这个婚纱照是意味着什么?”

  “其实穿白色婚纱是基督教的传统,在教堂里结完婚,拍张照,确实是此刻现场结的婚,所以拍了张照作纪念,但是现在婚纱照已经变形为,跟你什么时候结婚一点关系都没有,就大家包了个旅行团,跑到一个地方去拍婚纱照。就好比说咱们《嘉年华》昨天放映了,回北京自己搞了一个红毯,假装我们在威尼斯。所以我觉得这个事情好荒诞。”

  “而且,白色在传统上象征着什么?纯洁,处女。但是这个意义在今天早已不存在了。我觉得大家拖着那些非常脏的租来的婚纱在下面拍照,太有意思了。”

  “我们的小孩子也是天使啊,每个小女孩小的时候都梦想着将来穿个漂亮的白裙子,这本来是那么美好的愿望,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就跟‘嘉年华’在中文中有这样双重的意思一样,我觉得挺合适的,就把英文名定为了《Angels wear white》。”

  在场景搭建的同时,人物也从文晏的笔下走了出来。她设想“旁观者”小米(文淇饰)在旅馆打工,那自然旅馆会有一个漂亮的前台,所以很早就有了“丽丽”(彭静饰),然后丽丽有个混混男朋友(王栎鑫饰),“旁观者”这条线的人物关系确立了。

  而 “受害者”小文(周美君饰),文晏为她设计了一对离异的父母,“很多这样的事情是发生在一些破碎家庭的孩子身上,因为他们得不到关爱,尤其特别需要关爱的时候,往往就成为了那个猎物。”

  在写小文母亲(刘威葳饰)时,文晏想要谈的是“羞耻感”:“就是我们几千年来跟性有关的任何东西,一旦涉及到女性,就是羞耻感,难得是可以去炫耀他的这些东西的,但是女的就见不得人了。小文的母亲当然知道这是别人的错,但是她没有能力去真正跳出来,这种羞耻感是她无法分离的。”

  “我在写这个四十多岁的女性的时候,脑海里就会跳出很多生活中看到的女性。这个年龄段的女性,很多都是不幸福的,她们经历了从年轻貌美到中年的转换,然后突然在这个时候失去了自信。”

  随着剧情与人物的交互编织,七位女性形象在剧本中鲜活了起来,这七位还包括一座广场上的玛丽莲·梦露雕像。

  那是文晏开始写剧本的几个月后,她看到一则新闻,广西那边有个小城市,建了一座号称是世界上最高的梦露像,六个月之后,由于裙子飞得太高,就被拆了。当地的居民打起横幅希望“梦露”不要走,还有一个女孩写了篇文章抒怀。

  “这个事情很触动我,我就在想,这座那么远的城市,到底对梦露有怎样的了解,为什么会留恋这个雕像?”

  随后,文晏在女性朋友中做了一个小调查——梦露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除了标准答案“美丽性感”,有一个朋友给出了不同的答案:梦露代表除了爱之外的一切。这句话深深触动了文晏:“事实上,我们讲的那么多问题,我们里边每个人物,都跟爱的缺失有关。

  “我希望把这些人都写进去,《嘉年华》里总共是七个女性,包括玛丽莲·梦露的雕像。而且,小文可以变成小米,小米可以成为丽丽,丽丽可以成为孩子们的妈妈。她们之间的转换只不过是时间和选择的问题。

  “所以我其实写每个女性的时候,不管她们在里面有多么地有问题,我都是带着特别深厚的感情去写的,因为这不是她们自己的问题。”

  《嘉年华》选角+内地放映:

  文艺片市场仍然不太稳定

  《嘉年华》在威尼斯首映后,许多媒体都对演员的表演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文晏坦承,“最重要是你要选对人,你选对了人,后面的事情就都好办。”

  女律师是七位女性角色中知识分子的代表,文晏知道这个人的气质必须是既强大又温暖的。当时有很多人建议她使用年轻女演员,比较好卖片,但她没有理会。后来,北京电影制片厂的一位老导演推荐了史可给她,两人一见面,文晏就被史可的状态惊艳了,“完全符合我心目中这个角色的形象”。史可成为《嘉年华》定下来的第一位演员。

  饰演丽丽的彭静,是副导演选来的,文晏与她深谈了很久。彭静问文晏:“丽丽这个女孩,是不是有点虚荣啊,有点不干净啊。”文晏说:“不是啊,他们有非常不同的人生处境,有些是我们难以想象的,如果你成为她,还不一定有她做得好。”

  “每个人都有他的局限性,他也许没有那么高的智慧去走到人生很高的位置,他在他的人生位置里面,付出的勇气可能比我们要多得多。”文晏说,她主要是从这些方面,来把丽丽这个角色注入到年轻的彭静身上。

  片中的两位小女孩,是花了近半年时间找来的。最初,文晏找了一个经营小演员的公司,但没有特别满意的。

  有一天,造型指导汪韬跟文晏说,他曾经做过一部电视剧,里面的女孩挺倔的。在试戏环节,这位名叫文淇的女孩也确实较为突出,因而入选。由于她的年龄较小,剧组派她去酒店学习整理房间,一段时间过后,文晏问打扫卫生的阿姨这个孩子怎么样,那些阿姨认真地说:“她铺床单还不太行,找工作不容易。”——她们信以为真了。

  眼看着都要开机了,小文还没有找到。文晏对陈橡说,这个角色是整部电影的根基,找不到特别满意的小孩,明年春天就不开机了。一整个秋天过去,元旦到来的时候,周美君来了。

  《嘉年华》里面还有两位主要的男性角色。有人向文晏推荐耿乐演小文父亲的时候,她心里的耿乐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吊儿郎当帅哥的状态,觉得肯定不合适”。后来找了一圈还是没有合适的,她决定去见耿乐一面,那时候耿乐的儿子刚满一岁,“他说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当爸,我说太好了,就是这种感觉。”

  “人家跟我说王栎鑫的时候,我不认识。他人在外地,我们就视频面试了一下,他的头发就是电影里那种颜色,一上来特别能吆喝。我说那就对了,看了那么多年轻的男生,在我面前都特别老实,怎么演混混呢?”文晏回忆。

  王栎鑫说,他生长的环境比较“社会”,“我住的那个地方,一整片都是居住着黑社会小混混、坐台小姐。我们每个人家里都是一栋私房,然后把每一层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然后每一层住的全是社会闲杂人等,我们那的家长,他们的工作就是开一个小茶馆,然后这些人天天打牌,然后我们耳濡目染的天天跟这些人接触,所以身上也会,不是说有那种习气,但是见的也多,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状态。”

  青少年时期,王栎鑫也跟人打过架,但因为热爱音乐,参加选秀出道后,他还没有真正“混社会”,就出道做了艺人。

  《嘉年华》在威尼斯首映后,观众一直在鼓掌,久久不离去,耿乐说,这让他想起话剧舞台,“很不适应,真的很不适应”。在媒体评论中,《嘉年华》得到了“文本层次丰富”、“演员表演精彩”等多个方面的好评。

  当地时间9月9日晚间,第74届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揭晓奖项,华语片独苗《嘉年华》遗憾铩羽。陈橡对国内媒体说,剧组在此次威尼斯之行中,获得了极大的鼓舞,希望在接下来的内地发行中,也能够顺利,“能对中国电影和社会产生积极的影响”。

  在参加威尼斯电影节之前,《嘉年华》的内地发行方已经定为嘉映影业,此前这家电影公司曾出品《黄金时代》、《亲爱的》等多部佳片,其董事长覃宏在业内被称为“有情怀的商人”。

  制片人陈橡回忆,他当时带着《嘉年华》去到了嘉映影业董事长覃宏的办公室,看完之后,覃宏道出的感想,都与文晏想要表达的不谋而合。覃宏还组织公司的八零后、九零后看了一遍,覃宏和陈橡发现,这部电影的受众并没有代际的分界。陈橡透露,在与电影局的沟通中,作为成熟的电影公司的嘉映影业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在《嘉年华》之前,文晏制片的《牛郎织女》曾在国内一日游。至于导演处女作《水印街》,文晏坦承从未考虑过在内地发行。

  “那时候中国电影市场不大,这种片子基本上没有人能发,所以那时候大家反而也不多想,先拍了再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现在市场大了,大家都会考量得多一点,就是希望这个电影还是能在内地院线里。”

  2014年,由文晏担任制片人的《白日焰火》,捧回最佳影片金熊奖和最佳男演员银熊奖后,在内地票房过亿。在威尼斯接受访问时,文晏对《嘉年华》的票房估计较为保守,如今,首日1.2%的排片量确实并不乐观。

  “文艺片市场仍然不太稳定,不太成型,所以每个片子的成功与否都有一定的偶然性,所以接下来怎么发行艺术片,还是得大家去摸索。”文晏说。

  (阿辉/文 宫德辉/摄影 陈植/摄像)

(责编:YY)
嘉年华梦露文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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