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像热门《黄金花》诞生记:从师奶复仇到母子温情

《黄金花》

　　“如何形容黄金花，生于瓦砾下”，这句来自《黄金花》同名主题曲的歌词，点出了影片题材和主题的本土性。作为一部新导演之作，它的灵感来自于导演陈大利童年记忆里的一双背影。这双背影展开的是香港普通市民的家庭困境，亦是普通人从愤怒中抽离，从而走过低谷的人物图景。

毛舜筠香港电影金像奖特刊写真

　　在今年香港电影金像奖提名名单上，《黄金花》出现四次，女主角毛舜筠第三度坐上影后竞争的“麻将桌”，凌文龙首登银幕就拿下最佳男演员和最佳新人双提名，陈大利提名最佳新晋导演。

　　这部电影最初以师奶复仇小三包装温情内核，打动了投资方，却没过审。后来成片把焦点放在了母子情上，感动了很多人，老板收货，片子也得以在内地上映。对于香港电影工业来说，它输出了一位新导演，也高调推出了新演员凌文龙。但对陈大利来说，香港电影的危机意识，令新导演的第一部容易了很多，但有第二部、第三部，乃至最终这股势力能真正推动工业，才是最重要的。

　　4月15日，金像奖将揭晓，4月20日，这部《黄金花》就将与内地观众见面。

导演陈大利

　　司徒锦源，叶伟信——陈大利的两次转机

　　在现代香港的城市回忆录里，2003年是灰色的。SARS乌云一度笼罩香港，经济持续低迷，社会充斥着各种争吵，香港电影处于“后九七”的焦虑之中。

　　22岁的陈大利从香港浸会大学电影系毕业，他想做导演，但那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他决定先做编剧。当年，香港电影还没有到“已死”的地步，青黄不接的问题还不突出，因此学院与业界的联系不如今天这般紧密，陈大利是靠着朋友介绍，才认识了东方制作公司的雷宇扬，随后成为了编剧

　　也是在2003年，内地与香港、澳门特区政府分别签署了内地与香港、澳门《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合拍片盛行。写了几个剧本的陈大利，却一直没有等到那些剧本开拍，直到两三年后，他终于等到了写《叶问》的机会，之后才渐渐有些编剧工作，但也不多，他还要拍些短片维生。

《叶问》香港海报

　　几年下来，内心深处的学术底子和正在从事的商业创作，在陈大利的心中纠结，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不会做，当时他很想转行，但又不想放弃累积了几年的经验，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做，做得越长，越没法放手。

　　直到遇上了《西游记之大闹天宫》。

　　这部电影的编剧是已故的司徒锦源，他与杜琪峰一同从电视台走出，是银河映像元老。在陈大利看来，司徒锦源的创作，令商业电影有不俗的艺术质感，而电视剧的编审经历，又让司徒锦源的创作很贴近观众。此后，陈大利便师从司徒锦源，不断练习。

　　五年前，陈大利开始酝酿首部导演长片。他在屋邨长大，楼下总有一个妈妈牵着一个特殊的孩子追巴士，那个背影一直在陈大利脑海里，于是他决定写一个妈妈照顾特殊孩子二十年、同时面对老公出轨从而振作起来的故事，它就是如今的《黄金花》。

《黄金花》香港海报

　　陈大利拿着剧本，找到了长期合作的东方制作公司，对方也很喜欢这个剧本。不过，虽然几百万的制作还是小成本的范围内，但公司也不想亏钱，所以这部影片必须得考虑内地市场，但当时剧本却并没有过审，陈大利坦承：“故事讲的是向小三复仇，整个部署太多，可能意识不良”，由此，项目一度搁置。

　　叶伟信的建议让事情出现了转机。《叶问3》筹备期间，两人坐下来聊剧本，叶伟信问《黄金花》拍不拍得了，陈大利如实相告，接着叶伟信说：“其实不重要，你就拍吧。”

　　听了叶伟信的建议，东方制作创作总监黄子桓也觉得可行，项目终于启动了，拍完之后拿了整部影片去审查，就通过了。

毛舜筠

　　老将回归，新人入伙，《黄金花》的基调靠人物立定

　　写剧本的时候，陈大利脑海里的黄金花，就是毛舜筠的样子。

　　八十年代中期，毛舜筠就已经与出道不久的周星驰主演《他来自江湖》，淡定了偏喜剧的戏路。随后的九十年代，毛舜筠又在黄百鸣的贺岁片里大放异彩。2000年复出后，她转变戏路，凭借《大丈夫2》、《老港正传》两次提名金像奖最佳女主角。

　　此后，除了担当金像奖司仪和客串，毛舜筠在电影方面投入的精力不多，她说自己不是会刻意去争取什么的人，“除非我决定了做什么事，才会争取做好，因为时间过了就回不来了”。

毛舜筠

　　2010年，《天天天晴》成为毛舜筠最后一部电视剧。她坦承不会再去TVB拍戏：“我可以很坦白说，电视台适合年轻演员去捱，而且我不喜欢大机构做事的方式，我们是一个工具来的，没有情，电影找你拍戏的人是对你有感觉，整件事里面是很多情的。”

　　2016年，毛舜筠见女儿已长大，前往巴黎研读蓝带课程，学习法式烹饪。从巴黎回到香港之后，毛舜筠马上就开拍《黄金花》，当时是以疲惫的状态下演完的。

　　最初，《黄金花》是一部黑色喜剧，讲述一个要带着自闭症加中度智障孩子的师奶怎样面对老公的婚外情。但是后面去做资料搜集时，陈大利发现很多人并不知道自闭症家庭是怎样的。

　　陈大利说，最初在“卖故事”的时候，他的卖点就是“一个师奶杀人的故事”，因为要用两三分钟去说服老板。但真正拍摄时，剧本的焦点已经变作了母子情：“我们拍之前做家访，认识了两个家庭，也认识了他们真实生活的艰辛，我想尊重他们，慢慢将细节放入里面，剧本一路成长，其实故事是没怎么变过的，只是焦点变作了母子情，将情感放到了最大。”

凌文龙

　　影片中，那个自闭症加中度智障的儿子，成为了选角的难点。陈大利和毛舜筠都认为，寻找成名的演员来演此类角色，很不公平，毛舜筠说：“我们香港有些曾经参演过自闭症的演员，面对的舆论是很不公平的，因为你怎么做，别人都觉得不行，没办法代入。所以，我们一定要用新面孔，又要会演戏。”

　　有一天，毛舜筠到香港话剧团看演出。当时，她的目光被饰演儿子的凌文龙吸引了。远远地，她觉得这个人演得很好，外形也不错，鉴于舞台距离远，散场后，毛舜筠还特意凑近再看了凌文龙一眼，发现他的长相确实不错，而且还演得好。毛舜筠很快向陈大利推荐了凌文龙。

　　一开始，陈大利还觉得八零后的凌文龙年龄不符合，毛舜筠建议他看了本人再决定，结果，凌文龙前来试戏的一天内，陈大利就决定由这位银幕新人担纲自己导演处女作的男主角。

凌文龙

　　凌文龙的表演才华，从中学开始展现，在学校的比赛中，他拿过一些奖项，凌文龙回忆，他的父亲十分严厉，他连看电视的机会都没有很多，反而是表演本身打动了他，“那时候中学舞台剧给了我满足感，去演绎另一个人生，有很特别的感觉，难以形容”。

　　中学毕业之后，凌文龙去香港演艺学院进修，随后在遴选之中，加入了香港话剧团。

　　近几年，香港话剧舞台向电影输出了不少内容和人才，今年就有《29+1》被改编为电影，票房和口碑都相当不错。前年凭借《踏血寻梅》一鸣惊人的白只，也是话剧演员出身。

　　不过，凌文龙却并不觉得舞台剧演员有何不同，“白只的优势不是舞台剧出身，就是戏好”。

凌文龙

　　第一部的机会很多，可是第二部、第三部呢？

　　第37届香港电影金像奖，《黄金花》剧组拿到了四个提名，陈大利入围最佳新晋导演，毛舜筠第三度提名最佳女主角，而首次出演电影的凌文龙则拿下了最佳男主角和最佳新人两个提名，作为一部小成本电影，它的制作和表演都得到了极大的肯定。

　　消息公布那天，凌文龙在家里刚刚睡醒，整个人都呆住了，“参与第一部电影，过程已经很神奇，很感谢毛姐推荐我，我已经很满足，没想过什么奖。”

毛舜筠

　　毛舜筠毫不掩饰她对奖项的期待，“就好像打麻将，你能坐上桌子，你就希望有机会赢，很希望因为这部戏能够拿到一些东西，很难有剧本让你这么有发挥，特别是我们这个年纪的演员。”

　　一部小制作，让老将重回战场，同时也成全了新导演和新演员。

　　香港电影年轻人的环境是好还是坏？毛舜筠说：“我觉得还是讲机遇，最重要是你准备好了没有。当你准备好了，就算去到内地发展，都不难，就好像王祖蓝，他已经准备好了，去了就可以爆红，只要你是能者，就可以了。”

　　24岁的时候，陈大利曾有机会拍第一部长片，回头看，他觉得那次错过是好事，“我如果当时做了导演，就没有这十几年的编剧经历，可能一直拍自己的东西，不去想市场，现在我有了这么一个工业经验，再加上学术的底子，吸收了很多养分。”

　　如今，香港电影界的年轻人有很多机会，不仅业界提供了很多入行的方法，香港政府也推出了“首部剧情长片计划”和“绿灯行动”等方案，无非是想培养电影新人。

　　“但我很怀疑，这个现象健康吗？有好多人都拍完第一部了，有没有第二部、第三部呢？一路拍下去大家有没有推动工业？包括新演员，大家要走出去，内地是很大的市场，这个要讲融合之道，我也在学习。”

　　《黄金花》内地已经定档4月20日，陈大利认为，小制作的宣传策略做得好，找到适合的档期，也能取得满意的成绩。接下来，他会继续做人物电影，“应该都是跟社会有互动的题材”。（阿辉/文 宫德辉/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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