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富：监制成了一种标签 全行业人素质还需提高

陈国富

　　新浪娱乐讯 陈国富“华语金牌监制”的名号，是中国电影产业发展特殊阶段的一个缩影。

　　在陈国富来到大陆之前，国内几乎没有职业监制的概念。监制的含义是什么，具体从事哪些工作，和好莱坞的哪个工种相对应，三言两语很难解释得清。担任华谊总监制七年来，陈国富参与了《狄仁杰》系列、《太极》系列、《画皮2》、《鬼吹灯》等，缔造了华语奇幻系列大片的黄金年代，同时也探索了小成本文艺片的更多可能；创立工夫影业后，也继续在商业和艺术间寻求平衡，不断推进华语电影的技艺和想象力。

　　别忘了，陈国富同时也是一位功成名就的创作者——他曾以《征婚启事》获金马奖最佳导演提名，执导的《双瞳》和《风声》先后在台湾和大陆引起票房轰动。只不过做了监制以后，他越来越心甘情愿地站在了幕后。

　　中国的监制变得越来越多。有的像陈国富一样，自身已经身经百战，历练过导演生涯的摸爬滚打，对于一个项目来说是贯穿始终的主心骨、定心丸；有的则是出于名声、利益、资源等多方面的考虑，被主创躬身请上了监制的宝座，实则更多起到的是门面上的作用。

　　这两种监制，或许都是中国电影产业高速发展、但发展又尚未完全的表现。

　　对于这些国内特殊的“监制现象”，陈国富辩证表示：“有些项目需要吸引演员，演员面对几百个邀约，是不是有一些标签要优先选择，或者是有更多信心？所以就往上贴标签吧，让监制也成为一种标签。市场快速放大，判断一个项目能不能成的元素过于稀缺，我认为投资人、出品人跟演员经纪人素质都应该提高，提高了以后自然就知道怎么判断一个项目了，而不需要看那些虚假的标签。”

　　陈国富坦言自己并非不想做导演，而是不断有项目拖拽着他的精力，身不由己——

　　急剧壮大的市场急缺一批迅速成长起来的新导演，而不成熟导演距离一个成熟项目之间可能还有那么一点点鸿沟，监制就是那个到处填补鸿沟的人。我们可以看到，在当下华语电影圈里，大牌监制+新人导演已经成为新近流行组合。

　　几乎所有主流电影公司都在争抢着储备新导演，陈国富的工夫也不例外。他挖掘新导演有自己一套独特的逻辑，当然，他也直截了当地指出了新导演共性上的不足：想太多，什么都有机会，所以什么都想要。

　　今年，被连续邀请了很多年的陈国富终于答应了FIRST青年电影展，出任评委会主席。再往前两年，坐在这个位子上的是王家卫和娄烨。相比专注于创作领域的艺术家，我们期待兼任创作者和产业人眼光的陈国富，会怎么看新一代青年导演们交出的年度答卷。

　　出任FIRST评委会主席：

　　陈坤周迅不断向我推荐这个影展 当主席不会像李安那么“强势”

　　新浪娱乐：最初是怎么接到FIRST邀请的？担任评委会主席要做哪些工作？

　　陈国富：每一年他们都希望我来做点什么，我最早搞不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活动，然后我又害怕参加活动，所以就找各种客气的理由推辞了。今年的邀请有几个不一样：第一，我自己也关注到这个电影展了，经过他们自己的努力，确实每一年总能在一个特定的时期会关注到FIRST各种事情，新导演啊、创投啊、评审等等，就是我自己有一个印象了；第二，我身边有一些朋友会跟我聊到这个电影展，像陈坤、周迅，尤其陈坤说的很多，有时候我们聊天，聊着聊着他就说“我觉得你应该去一下FIRST”什么的。

　　这些因素都有，所以今年他们再邀请我的时候，唯一商量的是评审要花很长时间，要看很多电影。我同事问他们说，要离开我的工作那么长时间，可能会点有问题。结果他们说，可以在自己方便的时间看电影，然后真正需要你在西宁的大概是两三天。我就觉得那就没有什么不去的理由了吧。

　　新浪娱乐：之前对FIRST电影展的导演或作品有什么印象吗？

　　陈国富：我不知道FIRST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前两年我有带过一个我自己参与监制的电影去做宣传，那时候他们安排在FIRST放，在城里另外一个放映厅。我就想，这是什么电影展，怎么会那么有钱，还能自己有放映厅？

　　当然，我知道他们是在有规划而且有所坚持的在做一件事情，我那时候的感觉是这样。因为这个很简单的营销的道理，就是你每天在忙你自己的事情，然后你听到一个跟你没有关系的电影节，它可不是北京电影节或者上海电影节，它是一个叫“FIRST”名字很奇怪的电影节，而且在一个比较偏远的地方，我觉得这就说明他们一定在做一件什么非常对的事情。

　　新浪娱乐：您做评委会主席会有什么样的评选标准呢？是优先您的个人喜好，还是说会重点考虑FIRST影展的定位？

　　陈国富：我一定会有我自己的喜好吧，但是我不能代表评审团，就我的职位应该是，第一要代言；第二，我要主持会议。当然你可以利用会议的议程，或者是一些投票规则来放大你的影响力，但是一般我是不会这样的。

　　以我自己当做评审主席的经验，我只希望有效率。因为有时候你会介入一种无休无止的讨论里，然后大家各持己见，然后最后的选择也不是真的比较好的，而是大家最不讨厌的。我希望尽量能避免发生这样的情况。

　　新浪娱乐：也就是说您会是一位比较“民主”的评委会主席。

　　陈国富：有些电影节主席是有两票的，FIRST我不知道，他们应该没有这样的办法。金马奖也没有，但是主席要主持会议。比如李安当主席的那一年，他会把议程当做非常重要的发挥他影响力的一个办法，先投什么、后投什么、怎么讨论，这方面我比较不放大我自己的偏好。

　　反正这个很矛盾，因为一方面你知道所有来参展的导演都是非常忐忑的，但是以我参加过评审的经验，不能那么纠结哪一个是最好的，因为没有最好的，不会有两个导演是完全一样的。所以最后的公平是什么样的公平？我可能对这个东西的看法比较宏观一点。

　　谈新导演浪潮：

　　愿任命没有任何经验的新人 新导演普遍不足是“算得太清楚”

　　新浪娱乐：这几年几乎所有主流电影公司都在参与新导演扶持工作，包括工夫影业也是，您认为为什么这两年大家都在扶持新力量？

　　陈国富：人才资源不够，就是市场够大，但是这个市场又被各种奇奇怪怪的方式瓜分了，所以需要新血液，我觉得这个也是很符合商业规律的。

　　新浪娱乐：工夫最近在招新导演、新编剧，您会有什么独特的选拔方法吗？

　　陈国富：我一直就是，在这个市场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比较敢吧，因为我自己当导演时，我就常常用第一次当摄影师、第一次当美术指导、第一次当演员的人。我没有什么特别崇高的目标了，我不是说扶持新人或者什么带来新的创意，我没有想的那么大，我只是觉得手上可选择的材料不够，所以就希望把这个创作当成某种实验。

　　如果我看到谁在某一方面有一种才能，我会想象说如果把你放到这儿来你可能会怎么样，我喜欢做这种想象，多多少少会带有一点实验的性质。所以我第一次做监制的就是一个自己写的剧本、但是从来没有拍过任何作品的导演，或者是我很多年前监制的《转山》，他（杜家毅）之前也是一个没有拍过电影的导演。我想的都不是市场的事情，想的就是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新浪娱乐：没有过作品的新导演，怎么保证电影质量？

　　陈国富：我不能保证啊，所以他是在一种强大的危机感里进行的工作，我知道他随时有可能会垮，有可能会一事无成。

　　（您会看他以前参加过的短片、训练营项目吗？）有，我一定会要求看，哪怕是一点点的短片，或者给我看一段手机上拍的视频，因为那个还是一个相对可靠的凭据吧。但是我也干过好多次，就是他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拍过，我说你拿出来看看啊，就没有，什么都没有。像我刚刚说的《转山》或者我第一个监制的戏，极端的情况下这种事情会发生，但是现在我一定都会要看。

　　因为现在的电影装置非常轻便，不像我们以前入行的时候，你如果没有先学过三五年怎么操作摄影机、胶片怎么曝光、怎么洗印，根本没有办法开始，但现在不是了。

　　新浪娱乐：您好像比较大胆，可以直接把新人放到导演的位置上，而不是说先让他做做助理或者副导演，积累一些实践经验后再去做导演。

　　陈国富：对，我不会，我有那样想过，就说应该要从基层开始慢慢地熟悉。但是我总会碰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情况，就是逼着我要大胆，就好像我最近刚拍了一档网剧《妖怪管理局》，就是什么都没拍过那种，我每次碰到这种情况我都想说“下一次绝对不能再发生这种情况了”，但是一定会再发生的。

　　新浪娱乐：您觉得这一代的新导演，80后、90后导演，跟之前的导演有什么不一样的气质吗？有什么普遍性不足？

　　陈国富：想得太多，想要的太多。因为环境就是这样，给你提供各种的可能性，以前我们进行的时候觉得只要谁给我们工作机会，我就专心盯着这个事情干，现在的导演不是。

　　这种“想太多”不一定是不切实际，我觉得反而是太实际。从事我们这种文艺工作的，我还是把自己当作一个文艺工作者，我觉得从事文艺工作应该是要有一点天真吧，要有一点不要命。但是现在大家好像都非常惜命，算得太清楚了。

　　新浪娱乐：您是一位事无巨细的监制吗？从剧本大纲到后期各个环节都会盯那种。

　　陈国富：我希望最好不要了，偶尔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尽量不要，我都是往后站。因为我始终认为电影还是导演的作品，不是监制的作品，也不是一个明星的作品，就是导演的作品。所以什么情况下我会往前站一点点呢，可能他需要的时候，比如他发出求救信号，或者是你看见如果不做一些校正的动作，可能会往一个方向一直偏过去，后面会花太大的成本把它掰过来的情况下，我才可能会有一些动作。

　　华语圈监制乱象：

　　署名监制成了一种贴标签 全行业人素质还需要提高

　　新浪娱乐：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您自己都没有重新再做过导演？

　　陈国富：我每次被问这个问题，每次答案都不一样，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想说今年的这个活干完之后我就要去干一些我自己想干的事情，但是节奏都不是按照你想象的来的，有些时候是因为团队的压力，有些时候因为情感因素，工作总是一个接一个的，没有真正的断。你这个不中断，就很难专注到一个全然创作者的状态。前些年我不会这么说，我会说一些可能更冠冕堂皇的理由。但现在我觉得这是最主要的因素，就有一种“人在江湖”的感觉。

　　新浪娱乐：有的导演可能会说，做监制可以让我腾出更多精力，能同时进行不同的项目。

　　陈国富：我发现现在这样想的人多了，以前我干这个行业的时候没有人这样想。所有人都跟我说：导演才是利益最大化啊，你为什么整了剧本要找别的导演拍啊？他们不懂，不理解，那时候就觉得我要怎么解释呢？我也不是这样想的我怎么解释？但是现在不会有人这样问了，大家都在想怎么样干好监制。说明这个行业的生态是在发生变化的，也许有一些监制在起到好的示范作用。

　　新浪娱乐：尤其现在新导演加上一个大牌导演做监制，好像成了一种很流行的组合。

　　陈国富：嗯，这个变化非常地快，真的非常快。我有几年没有接受过采访了，但是我就记得我上回的什么电影宣传，那时候每个人都会问你为什么干监制？监制是什么职务？要发挥什么作用？很多这样的问题，现在很少有人问这样的问题了，好像大家都懂了。

　　（有的监制也是帮助提升名气的一种手段？）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我能理解。有些项目就是要吸引演员嘛，那它拿什么吸引演员呢？演员面对的是几百个邀约，那是不是有一些比较显著的标签会优先选择？或者会有更多的信心？所以你就往上贴标签吧，让监制也变成一种标签。

　　但是，如果哪个项目要没有个监制就成为不了一个项目，我觉得这个就是矫枉过正了。

　　新浪娱乐：为什么新导演更需要监制？是青年导演距离独立执导、完全掌舵一个电影的能力还稍微差一点，或者说资源还不够多，所以需要一个监制来帮他一把吗？

　　陈国富：我觉得跟导演的能力没有绝对的关系，我还是认为说因为市场快速放大，我们的评判元素稀缺，就是说你判断一个项目能成或者不能成的元素过于稀缺，所以你要往上贴标签。我认为，投资人、出品人跟所有这些影星的经纪人素质都应该提高，你提高了以后自然就知道怎么判断一个项目了，而不需要看那些虚假的标签。

　　新浪娱乐：一个好的监制和不够好的监制，差别是什么？

　　陈国富：我不知道哎，我没有比较过这个东西，因为要负责任嘛，我觉得首先得负责任，然后再说别的。

　　谈电影产业未来：

　　文艺片商业片人才应互通 IP本质上就是营销能量

　　新浪娱乐：从监制的角度看，您觉得未来中国最需要什么样的新导演？

　　陈国富：各种。有时候所谓的文艺电影也是在给工业，给产业，在给商业环境提供一些新的可能性。它是互通的，就好像我们今天说墨西哥三杰，他们早期的电影都是文艺片，因为你在墨西哥你怎么拍大型的商业类型片？不可能，对吧。所以这个渠道一直都是流动的。

　　新浪娱乐：您近几年的电影项目以奇幻题材居多，是基于什么考虑？

　　陈国富：机缘巧合，我自己既不擅长，也不特别喜爱这种类型，是巧合吧。比如说我以前弄了一个剧本叫《狄仁杰》，那可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结果它最后实现了，它有一个很独特的世界观，我当时可能基于很多别的考虑做了这样一个剧本。那后来又有人拿了一个《画皮》的项目给我，说我们想弄新导演，能不能帮新导演完成这么一个大投资的项目？然后我又参与了，为了要让这个新导演有机会吧。我当时想法很简单，我不是说因为你是一个奇幻的IP，我不那么想，但是这些经验累积起来，加上《鬼吹灯之寻龙诀》，那好像这个招牌就挂我身上了。

　　新浪娱乐：但这类电影确实在十年前的中国是拍不成这样的，是工业技术进步之后，才有了实现的可能性。

　　陈国富：有门槛，它就是有一些技术、工艺的门槛。所以大家轻易不会尝试吧，因为它砸的可能性也挺高的。

　　新浪娱乐：前几年大家都在疯狂追求IP，但这两年这个概念开始变淡了。您开发过很多原创IP系列电影，您怎么看？

　　陈国富：IP这个概念来自于叫智慧财产吧，意思就是原著，这个原著可能是一部小说，可能是一部别的电影，可能是一个舞台剧，可能是一首歌，它都可以叫IP。但是我们这边说IP意思指的好像是说，这个原始素材已经具备有一定的群众基础了，我们才叫它IP。所以，它跟原来IP这个概念是脱离的。

　　如果你要说中国的IP，其实指的就是营销能量，而不是指一个原素材。以前说一个好的IP应该是一个很棒的小说，但现在哪怕是一个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他都可以叫IP。我始终没有掰过来，我是觉得营销可以透过很多别的方式来达到效果。比如说你找到对的演员，他本身就是一种IP。因为IP的概念就是你让观众、让受众自动地觉得这个事情、这个作品跟他有关系，这个营销的链接就出现了。不用一直盯着说你花多少钱去买一个什么原著，应该有很多其他方式可以完成。

　　（何小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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